隔着窗棱,之间东边的红墙之上,幽蓝的深空中嵌着一弯初升的下弦月闪着冷冽的清光,极细。外面的雪不知下了多久,漫地银白,令人无法分辨月色与雪色。
葳蕤终究能出去赏雪,不过她倒不像有什么遗憾,毕竟星沉的怀抱也不是个坏去处。
“这样难得的雪月交晖,阿爹若在这儿一定不睡,还要拿出笛子来吹给我们听。”葳蕤想着父亲与自己虽相隔千里,至少还能同赏一弯月亮,不由得嘴角微扬。
“阿蕤真是个好孩子,日日想家,只是不算甚的好妻子,从没说过想我。”星沉背后拥着穿了好几层暖缎却仍旧嶙峋的葳蕤,不知哪根筋不对,忽得呷起醋来。
葳蕤是个知足的,这会子刚睡饱,又有好月亮看,正在兴头上,听他这话,更加好笑起来,“你日日在这里,还要怎么想?”
“你知道我每天都在?”星沉本也是趁她这会子开心,白撒娇给她看罢了,听这话,倒有些意外。
“本来不知道,但雪儿告诉了,不就知道了。”说着,还将自己的后脑在星沉胸前蹭蹭以示亲厚,像北境草原上喜欢钻人怀抱的嫩羊羔。
这一蹭不要紧,星沉却觉得心里仿佛给她点了把火似的。虽说她病中时二人比当下更亲近的时候多而且多,可当时命悬一线,哪有心思儿女情长?
这会子看她精神好,心神也稳,起些绮丽的心思也算不得况外了。
“你既知我日日都在,可是有意揣着明白装糊涂了?莫非是怕我要你什么谢礼么?”星沉说着微微颔首,将下巴轻抵在葳蕤头顶,把她抱得愈发紧了。
“你还要什么谢礼?踏入鬼门关的人是我诶。”葳蕤侧仰着脸看向他的眼睛,言辞间亦不肯示弱。
“是了 ……是我的错,那你想要什么谢礼?”他哪里是想要什么谢礼,分明是言辞挑逗于葳蕤,乐得看她天真无措罢了。
葳蕤看向他的眼睛湿漉漉的,映着外头的雪色月色,愈发澄澈,看得星沉不由得汗毛直立,平日里目光凌厉的一双凤目甚至不敢直视,低垂着看向她那双仍略泛青白的薄唇,喉结微动。
“我要什么……”葳蕤想的是天下人都有安稳日子过,可被这样盯着看,脑子仿佛一瞬间被抽空,僵在他怀里,再也讲不出什么话。
以前怎么不注意,他这张脸颇秀气,实在当得起眉目如画这四个字。葳蕤还没来及再想下去,星沉已经沉下腰,吻上了她的唇。
很奇怪,两个人不约而同的不肯闭眼,而是仔细端详着对面的人因为距离太近而变形模糊的一张脸。
最近她整个人简直是药煨起来的,唇齿间是洗不掉漱不脱的草药味,即便是销魂蚀骨之际,星沉每念至此,亦好不心疼。
葳蕤不是第一次被星沉吻过,可不知是否仍未恢复,只觉身子一阵阵发软。
“唔……”他的唇舌在她口里东走西顾,那种柔软滑腻的感觉,既陌生又熟悉,直吻得她面红过耳,目光闪烁。
“阿蕤……”星沉自忖并非耽溺颜色之辈,即便是之前面对葳蕤,也算得上克制守礼,亦想不到自己也有如此不餍足的一面,几乎想要一把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若非被葳蕤一声轻咳唤回了一丝清明,真不知他要吻到哪里去了……
“阿蕤,抱歉,怪我,不该如此情难自禁……”
虽然葳蕤并没有什么嗔怪和责难的意思,可看她咳得气息不匀的样子,星沉已悔之不迭。
“我又没有怎么样,你也不必如此介怀吧。”
葳蕤不过是呛了口水罢了,看他这副犯了大错般堂皇道歉的样子,下意识便出口安抚。可话音未落又觉失言——这话说出来,好似自己不餍足似的,一张脸羞得愈发红了。
“有件事情,一直没同你讲清楚……其实,其实当日我们……我们……”
“并未成礼。”
此时二人对面,星沉鬼使神差想起这桩事,虽觉不合时宜,可终究不吐不快了,张口才知要说出口这话,实在艰难得很,支吾之际,竟被葳蕤抢了先。
“你怎的什么都知道?”这话既然由她这样平淡地讲了出来,星沉自然以为她虽未经人事也对此事颇有了解了。
“我怎的不能知道?”葳蕤反问的语气颇带了几分得意,此时的她仍对星沉的欲望和自己的处境一无所知。
“只是你既知道这事,想必自然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这话简直是贴着葳蕤耳垂与脖颈呼出来的,明显还带了些奇异的变调。
“我……”此时即便迎着头皮说不知,人家也不会信的,葳蕤思及此登时害怕起来。真是一病糊涂了,连藏愚守拙的保命良方都忘了。这人也忒仔细,抓着一个马脚便不肯放手了。
“怕成这样还敢逞口舌之快?你未免也太把人当坐怀不乱的君子了。”星沉明显感觉到怀中人微微战栗的样子,两颗心贴在一起,好似一颗比这一颗往快里跳。
即便是傻子的脚趾头也该知道星沉必然想要更多,但他终究还是顾及葳蕤大病未愈,把她抱回床上又细细地盖好被,终究是秋毫未犯。
葳蕤忽然被抱起的时候,交代在此夜的心理建设都做好了,可看他这样子,不知该开心还是失落。
“阿蕤,要过新年了,有什么想要的么?”
葳蕤只觉这话头起的莫名其妙,殊不知,这会子星沉几乎不敢看她,更不敢靠近,生怕一个把持不住伤了她。
“我这里什么也不缺,非要讲的话……陪我守岁吧。”葳蕤仍旧枕着星沉的臂弯,这些日子闻惯了他身上的淡淡的乌木气息,那种感觉,已经等同于安心了。
“守岁……”倒是星沉,听了葳蕤这看似简单的要求,脑子里忽想起什么事,眉头又拧起来了。
是啊,他从昭阳宫出来,还答应明日去关雎宫请萧有贞出山主持除夕夜宴和初一家祭,如此一来,如何能陪葳蕤守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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