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如同飞鱼，一飞不复返

文/程旻子

很多誓言，说着，说着，就随风飘散了。

很多恋人，走着，走着，便离得远了。

01

秋日的早晨，和风细雨，窗台上的花花草草延续着夏天的热情，依旧生机盎然。

天空飘着毛毛细雨，我懒得出门，换作平日，我会略微收拾一下，下楼买一杯现磨咖啡当做早餐。

今天，却只随意的冲泡了一包速溶咖啡，端到书房，一边翻阅着书本，一边悠然的喝了起来。

整个上午，我都呆在书房里，看着一些大家们所写的书籍，徜徉在书中的世界里，那谜一般的世界，好似一片神秘的森林，我不停的探索着，忘乎所以。

这秋日的时光，甚是温柔，任由我随心所欲的挥霍，我驰骋着，犹如一匹野马。

做一匹野马，自由无拘，是我一直的追求，成为一名真正的自由撰稿人之后，我便实现了这个梦想。

书中，弗洛伊德说，文学创作是作家在现实生活中未实现的白日梦，我不禁被逗乐了，如此，真不知有多少白日梦被自己搬到了创作里，现实和梦境因此得以紧紧的交缠在一起。

中午，取出冰箱里的蛋卷和青豆饭，放到微波炉里加热一下，取出后，慢慢享受午餐的时光，如同喜欢慵懒自由的时光一样，这样的简餐，也深得我心。

午饭后的时间，才是我一天工作的开始，在电脑前坐下，才思泉涌，手指在键盘上飞舞着，通常花不了几个小时，需要的文稿就能顺利完成。

今天，不出意外的，稿子完成的很顺利，找准节奏后，高效的工作也成为我对自己的一个要求。

飘了一早上的细雨这会子已经停了，窗外阳光和煦。

02

完稿后，合上电脑，关掉音响里一直播放着的舒伯特的C大调幻想曲，驱车来到金鹰广场的这家星巴克，点了一杯美式咖啡，坐在露天座位上，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

今天是农历七月初七，是中国的情人节，大街上捧着鲜花、满脸堆笑的男人和女人，比比皆是。

这可真是一个爱情的节日，我心里感叹着，很多人都因挚诚而让这个日子充满了仪式感，当然，也有不少人选择如平日里一样的度过着这一天。

一对年轻的情侣携手走过来，女孩手里拎着一只蒂凡尼的礼袋，近了，只听她说，要喝一个大杯的焦糖玛奇朵，男孩宠溺的应着，说着便走进了星巴克。

多么甜蜜美好的小情侣，我微微笑着，喝一口咖啡，思绪莫名的被拉回到五年前的那个七夕。

那一年，我的女朋友还是妍，我和妍已经相恋了四年，刚大学毕业没多久，我们租住在城中村的一个小单间里。小单间面积还不足20平米，里面带一个卫生间，我们自己在里面放了一张床，一个简易衣柜，一张桌子和两把椅子，这样安置后，房间里基本上也就没什么空间了。

那个时候，没什么钱，日子过得很拮据，但却很甜蜜。

妍是个很会生活的女孩子，把我们的小家布置的非常温馨，她很爱干净，做事很有条理，把一切都打理的很好。

妍在一家教育咨询公司上班，她工作很认真，也很努力，不久之后就当上了培训师。而我，一心想成为所谓的作家，终日在我们的小屋里看书，看完书就写作，写完了又继续看书，日子一天天过去，作家没当成，却发现自己活得像一个废物，常常因焦虑而变得狂躁不已，负能量爆棚。

妍总是劝我先以现实生活为主，让我尝试一下出去找一份合适的工作，我却觉得她不够理解我，不够支持我，我们经常因此而吵得不可开交。

吵完之后，我总是主动道歉求和，妍也便软下来，然后我们会紧紧的拥抱在一起，那一刻，想着若是能够一起到天荒地老，那该得有多美好。

后来，我陆续发表一些稿件，拿到了一些稿费，日子变得好一点。记得拿到最多稿费的那一次，我偷偷跑去商场里给妍买了一件巴宝莉的驼色风衣，妍回来后嗔怪我，说买了这么贵的礼物，我们以后就吃土吧，话虽这么说，但看得出她很喜欢，我也因此而感到满心的喜悦。

七夕前一天晚上，因一些小事，我和妍又吵将起来。妍很生气，怒火中烧的她随手抓起一只玻璃花瓶就往地上摔下去，花瓶里的小雏菊混着玻璃渣子撒了一地。我一看，急了，也开始往地上摔东西，不过我摔的是自己的书稿。

在一瞬间里，屋子就像经历了狂风暴雨一般，变得一片混乱，不堪入目。妍不知所措，哭着跑了出去。

我慢慢的收拾好地上的残局，出去找妍，顺着大街走了好一段路，才看到她孤零零的坐在街边的石凳上。

这不安分的夜，月亮出奇的圆，月光照着她美丽的脸，我过去抱住她，感觉到她身上一片寒冷，顿时心疼不已。

我牵着她的手把她哄回家，睡觉时也紧紧的抱着她，她乖巧的任由我亲吻她的额头，亲吻她的嘴唇，亲吻她的脸颊。

妍说，我们俩就像一对疯子，互相虐待着彼此，却又爱的不可自拔。

她喃喃的说道，是不是太相爱的人，都无法走到最后，注定不得圆满。

我被这句话猛地戳了一下，心头一惊，但还是安慰着她，告诉她我们不会是那样的结局，我们会是例外。

看，月那么圆，定会渡我们以圆满。

03

那天晚上，我们就那么躺着，东南西北的聊了很久很久。我们发誓从此以后要好好过日子，再也不吵架，并约定好第二天一起看电影，一起逛公园，一起买菜回家做七夕鱼（因为妍想吃鱼，我们便想了一个有寓意的鱼的名字）。

月光从窗子里洒进来，浓情蜜意，无限温柔。

当天晚上，我做了一场无限绵长的梦，梦里有一条七夕鱼，七夕鱼美丽又可爱，带着我飞啊，飞啊，乘着风，在天空里肆无忌惮的飘游。

圆月当空，月光指引着前方，我和飞鱼飘游着，飘游着，去往远方。那感觉，简直是好极了。

乐滋滋的醒来，已是第二天早上，发现一切都只是个梦，却忍不住一再的去回味那缥缈的幻境。

白天，我和妍去看了一场电影，电影的名字叫《少年Pi的奇幻漂流》。看完电影后，我和妍讨论起电影情节，因为李安是我们俩都很喜欢的导演，所以看得格外入迷，没想到讨论着，讨论着，就又吵了起来。

吵得原因主要有两个，一个是我说看宣传海报一直以为片名是叫少年“屁”，不想居然是叫少年“派”。妍听后很无语，说怎么能把好好的“Pi”读成了“屁”，明明是“派”啊，说我侮辱了她的李安大师。

另一个是关于影片寓意的的争执，我觉得里面的动物都是一种象征，少年Pi最后靠吃人肉活了下来，而妍接受不了这种残酷的解读，坚决说少年Pi并没有因为生存而吃掉了自己母亲的尸体。

争执不下时，妍就开始暴走，最后把我甩在了茫茫人群中。

个性刚烈的两个人，总是这般折腾，好好的一天就这么毁了，我很后悔，问自己为什么就不能让着她一点，徘徊了好几圈也没有看到妍的影子，便行尸走肉般的回到了我们的小家，对着电脑发呆。

过了好久，听到钥匙孔转动的声音，门打开来，妍拎着几袋东西出现在我面前，我从椅子上弹起来，飞快的去抱住她。

那一刻，百感交集，真是又气，又喜，又恨，又爱。

妍一副明艳动人的样子，笑着说道，本来是要离家出走的，但想着得做七夕鱼啊，约定好了的，所以不能食言。

说着便忙碌起来，我帮着打下手，在一张小方桌上做起了我们的七夕“大餐”。

妍的厨艺非常好，做出来的菜品总让我忍不住要拍案叫绝。

只见她依次进行着七夕鱼的制作工序，先是煮了一锅白萝卜汤，盛出煮好的萝卜后，往汤里放入酸木瓜片、糟辣子、酸笋丝、缅芫荽等辅料，继续煮啊煮。

差不多时，再放入菜油、藻盐、酱油等作料调味，最后才放入已料理好的鱼块进行烹煮。

一个小时之后，大餐上桌了，这是妍的自创料理，是我们早已经给它取好名字的“七夕鱼”。

“七夕鱼”鲜美无比，我们吃的津津有味，洋溢着温馨和幸福的晚餐为我们的七夕画下了圆满的句号。

很多年过去，我依然会在不经意间回想起曾经的点点滴滴，回想起七夕那一天的电影，回想起那一轮照在心头的圆月，回想起那独一无二的七夕鱼的味道。

青春会散场，恋人会远离，往昔却刻骨铭心。

很多誓言，说着，说着，就随风飘散了。

我和妍，走着，走着，便离得远了。

04

后来，妍的公司有调令，需要一位优秀的职员去补总部的职位空缺，这是升迁的大好机会，而一向表现出色的妍，成为了新任培训运营总监的最佳人选。

彼时，我一无所有，落魄到只剩下一腔追逐梦想的所谓的执着。我自认给不了妍幸福，给不了她想要的生活，她跟着我，只会穷困潦倒，颠沛流离。

所以，我自暴自弃的、无知的、自以为是的把妍推向了远方。

一天清晨，妍提着收拾好的行李箱，静静的离开了我们生活了两年的小家。

我没有送她，我怕自己忍不住想要把她留下来，想要拼死老命的纠缠她，不让她走。那样的话，她肯定会心软，她会回头，她会留下来，可我却不知道，若是把她留下来，我该怎样支撑起我们两个人的梦想。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让她走，让她去靠近自己的梦想，这是我最后爱她的方式。

妍走后，我躲在被子里痛哭失声，感觉天都要塌下来。

白天，阳光明媚刺眼；夜晚，月光蚀骨侵骸。

整整一个星期，我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要命的写，边写边哭，悲恸到不能自己。当再次可以踏出家门的时候，仿若隔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而自己，仿佛是伺机出没的一只幽灵。

后来，妍就如同梦中的那条七夕鱼，真的飞走了，永远的飞走了，再也没有出现在我的梦中。

而我们之间的爱，也如一条飞鱼，慢慢的消失在了云海。

05

往事像电影一样，一幕一幕的回放着，心口隐隐作痛，疼痛把我拉回到现实，我看着眼前穿梭不止的人群，突然觉得一切恍若隔世。

星巴克的对面，就是曾经我和妍一起看电影的星美国际影城，那醒目的广告牌依稀可见，雄赳赳的矗立着，仿佛在提醒着我，曾经的那段时光，此生再也回不去了。

我喝完最后一口咖啡，看时间已接近六点，站起身来，到街对面的花店订了一束鲜花，又去蒂凡尼专柜买了一对耳环，拎着礼袋回去取了花，开车来到人民中路的这家商业银行旁边，等待着接妻子下班。

妻子坐上车后，看着我送的礼物，高兴的给了我一个吻。

妻子是银行营业部主管，工作起来雷厉风行，颇有大将风范，私底下却温柔贤淑，把家里也照料的很好。

她是我失去妍之后，遇到的最大的温暖，她既是我的灵魂伴侣，又是我的事业搭档。

遇到妻子时，我已经变得足够好，不再是曾经那个无比失意的青年。妻子的格局和优秀，总是让我感到惊讶，继而生出很多骄傲和底气来，让我最大限度的给予宠爱，也最大限度的接受宠爱。

现在，妻子做的蛋卷和青豆饭，成了我最爱吃的饭菜，那样的简餐，充满了生活的味道，让我觉得踏实而又平静。

我买的东西，大多时候都会遭到妻子的揶揄，她眼光很是挑剔，品味又很独特，难得今天挑中的礼物能入她的法眼。

她高兴的说想喝红酒，想吃大餐，我当然了解她，并早有准备，边答应着，边往中午定好的西餐厅驶去。

车里放着妻子最爱的斯塔塞肯特的《Like A Lover》，歌曲很动人，音符飘散在空气里，只见街道两旁的榆树飞快的往身后退去。

傍晚的天空明澈动人，晚霞不断的翻腾着，变幻着。隐隐约约间，我仿佛看到了一条飞鱼，一条梦中的飞鱼，飞着，飞着，眨眼的功夫，便消失不见了。

七夕鱼，从我的梦里，从我的心里，飞走了。

我看着远方，腾出右手来，握紧了妻子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