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首发 * 文责自负
狗狗害怕水上长廊。
家附近有个小型湿地公园,里面的水上长廊迂回曲折。自从狗狗会坐电动车以后,我时不时就会带它到那长廊上去遛它一遛,争取让它胆大一点。
那天照例遛狗,我拎着它往长廊深处走着,却远远看见从长廊的另外一处入口驶来一辆电动轮椅。我理所当然认为那是一位老人,心里还暗自思忖着:以坐在轮椅上的年纪,仍然喜欢独自一人游园观景、享受自然,还真是一位热爱生活的老人呢。心里这么想,眼睛便多瞟了几眼,不过因为距离还是挺远,我也仅仅是看个大概,其实什么也看不清。
长廊的中央位置延伸着一小块平台,周围都是水面。想来狗狗害怕长廊,估计是因为怕水的缘故,所以每次我都把狗狗拎到平台上,让它自己顺着长廊逃回岸上。一只四肢健全、活泼好动的小狗,总能大起胆子顺着长廊的某个出口“逃”出湿地。
那天追着狗狗从小平台一路跑到长廊主道,正好是那“轮椅老人”停留的方向。远远地,我看见“轮椅老人”正在栏杆处和两个打理湿地公园的女工说着什么,想必是“老人”遇到了熟人、拉呱几句吧。
行至跟前,才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我眼中所谓的“老人”并不算老,约摸五十来岁的样子。但年龄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是一位残疾人,一位腰部以下全部空荡荡的残疾人,而端坐在轮椅上仅有的上半身也很是瘦弱,上肢只有右手还算健全。当他从衣袖里伸出左手来辅佐右手的那一刻,我脑子里立刻闪现出卤菜店里的猪蹄——我知道彼时脑子里出现那个镜头,有多么的不厚道,但那就是不争的事实。我也想努力摈弃那个念头,可我越想摈弃,它就越是清晰。甚至在回来的路上,及至现在写下这段文字的时候,它们还交替在我脑海中浮现。
待到距离近了、“偷听”了他们的谈话,才知道这并不是“老人”遇到了熟人闲聊,而是老板在做新增员工的登记。
那两个女工可能是周边郊区人,一口地道的本地话。两个人的名字经过反复解释,也仅仅听懂了一个人姓汪,轮椅上的老板在本子上写下“汪”这个字以后,就将纸笔交给了对方自己填写。
可就是那么一个“汪”字,貌似行草的字体,笔锋有力、端庄有型。我看了忍不住心里一阵叹息,脑子里又是浮想联翩——这“老板”以前肯定不是这个模样,或许以前人家也是有头有脸、风光无限的人物。
紧接着,双方的对话似乎佐证了我的浮想。
两位女工自己写完名字,将纸笔交回到老板手中,想要离开的时候又追问了一下工资的结算方法。老板爽快地叫女工们找陈总,她们好像有些不放心:“我们找陈总有用吗?”“你们找陈总是一样的,她是我家属。”
一句“她是我家属”,两位女工跟吃了定心丸一般,在连声“哦,哦,好的,好的”声中离开栏杆,加入了打理湿地的其他工人当中。
素昧平生,偶然相遇。我原本对“轮椅老人”的日常生活与婚姻家庭无一丝概念,却因这一句“她是我家属”,又莫名触发了我的各种联想:是什么样的女人会对这样的一个男人不离不弃?又或者说这个男人到底有什么样的魅力,在那样的情况下,还能够让一个女人对他不离不弃?因为男人说出那一句“她是我家属”的语气,就跟我们普通人向别人介绍自己另一半时的语气一模一样。再往深了想,他们是否曾经遭遇过什么?他们又是如何能够走到今天的?
——但是话说回来,小狗可以找回自己的路,人类可以找到自己的生活,本身也应该一模一样,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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