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的时候,大门的保安叫住了我:“心远,有你信。”
我以为又是某个公司寄过来的资料或者公函,出乎意料,当我接过信件时,发现信封很小,只有手掌那么大,是最小的那种。信封用的纸张也不是牛皮纸,而是罕见的白纸。
拿在手里,轻飘飘的,很显然里面不是宣传资料,真的是一封信。
谁会这么老套?还用书信的方式与我联系?
我好奇地向信封上寄信人地址看去,那里只有两个字:内详。
这引起了我巨大的好奇,迫不及待地撕开了信。
里面只有一张纸,是那种红横格的信纸,很薄、很轻,上面是用手写的字,工工整整。
你好:
当你收到这封信时,我不知道应该为你高兴还是悲哀。
为什么这么说呢?
因为我们的组织在进行一场神奇的游戏,如果你按照我们的要求去做,你就会有意外的惊喜;相反,如果你拒绝我们,你将面临一场灭顶之灾。
这个游戏很简单,你只要把这封信一字不错地抄写8遍,然后寄给8个人就可以了。记住,是手写,不能复印,也不能找人代写。
如果你拒绝,就意味着游戏在你这里终止,你将为此付出代价。
当然,第一天你不会有事。
第二天,你也不会有事。
直到第八天,你会遇见一个穿白色衣服的女人,这便是你厄运的开始。
等你看到一个浑身穿黑衣服的人时,这个人将是你在这个世界上见到的最后一个人。
祝你好运!3478
看完信之后,我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是一个很老的游戏,我小时候经常听到这样的传说。
某某村,有一个姓张的妈妈接到了这样一封信,没当回事,随手将信扔进灶膛里烧了,结果一个星期之后,她5岁的儿子在河里戏水,淹死了,水深只有两尺,怎么会淹死人呢?某某村,有一个姓赵的年轻小伙子,接到这封信,嗤之以鼻,也没有照着做,第8天,出门让车撞死了,脑袋都碎了。某某村,某某村……
我是一个胆小的人,想起这些不寒而栗。
这个游戏,看着环环相扣,像爬行植物一样在蔓延,其实每一个人之间都是互不连接的。游戏中的人只知道下一个人,而不知道上一个人。
于是,在源头第一个制造这封信的人,显得遥远、深邃、诡秘,永远不可能有人知道TA是谁。
信的末尾署名3478,更是透着古怪。
我对数字一直很感兴趣,任何数字游戏都难不住我,可是想了一路,也想不出3478是什么意思。
回到家时,天已经完全黑下来。
我心神疲惫。
老婆正在做饭,可能跟我说了句什么,我恍恍惚惚没有听清,将那封信扔到书桌上,然后躺到卧室的床上。
过了一会儿,老婆喊:“心远,吃饭了。”
“我累了,不想吃。”
“那怎么行,快洗洗手,多少吃点。”
我心烦意乱,草草吃完饭,走进书房,“啪”的一声把门锁死。
房间里很暗,我打开灯,拉好窗帘,然后按下电脑的启动键。
3478是个巨大的诱惑,也是巨大的谜,我想上网寻找答案。
电脑发出淡淡的光,里面藏着无数的秘密。
终于,我找到了一个网站,这个网站的设计者不同凡响,背景是若隐如现的太极图,颜色极简,除了黑就是白,没有任何其它色彩,显得有些恐怖。
最显眼的位置,揭开了3478的谜底。
3×4=12;7×8=56
如果连在一起,正好是12345678。
网页上说,这绝非巧合,“8”是一个奇妙的数字,中国古代最伟大的科技成就之一就是八卦,我们的祖先用八种符号象征万物。
地球盘古开天之时,一片混沌,为太极;后分天地,分黑白,分阴阳,是为两仪;阴中生阳,阳中带阴,于是两仪生四象;四象演变八卦,八卦遂生万物。

组成八卦最基本的符号是“爻”。
爻分两种,一种是阳爻,符号是“-”;一种是阴爻,符号是“- -”,三根爻上下叠放在一起就构成一卦。
据说,计算机之父‘冯·诺依曼’就是受了中国古老八卦的启发才发明了计算机。
八卦里的阴阳爻,与计算机最基础的二进制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我又想起了下班时那封信,信里说黑衣人,白衣人与八卦有没有关系呢?我在这个网站上进一步搜索颜色方面的信息。
自然界的颜色千千万万,但最基本的颜色只有三种:红、绿、蓝。世间万千种颜色都是由这三种颜色不同比例混合而成。
而八卦恰好有三根爻。
八卦中第一卦是乾,最后一卦是坤。
乾卦的三根爻都是阳,代表“有”,代表“1”,也就是说乾所代表的颜色中,红绿蓝三色齐全,而这种比例混合出的颜色正好是白色。
同样的道理,坤卦的颜色是黑色。
看到这里时,我不敢再继续看下去了,那封信也许真的具有某种魔力,有咒语一样可怕的力量,我决定把那封信抄写8遍。
我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去赌,宁信其有不信其无,我不想惹不必要的麻烦,只不过写几百个字而已,没什么的。
我走出书房,来到那张桌子前,可是,那封信却不翼而飞。
“老婆!”我喊道。
老婆走过来:“怎么了?”
“我那封信呢?”
“是那封无聊的连环信吗?让我烧了,这种信最讨厌了,留它干啥!”老婆一边说一边走了出去。
我一下僵在那里。
我清清楚楚地记得,那封信里有这样一句话:把这封信一字不错地抄写8遍。
我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一字不差地把那封信回忆出来。
完了,信变成了灰,如果冥冥中真有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已经无法挽回了。
第二天,我没有吃早饭就去上班了。
我的眼睛红红的,几乎一夜没有睡。
太阳很好,可是,我的心却一片灰暗。这个太阳对我来说只剩下8天了。
路上,我遇见了小梅,她是我的邻居,在邮局上班。
小梅骑车走过来,朝我笑着点点头,打了一个招呼。我礼貌性地回了一个笑脸,但是我感觉我的笑一定很难看。
到了单位,其他人还都没有来。我呆呆地坐着,什么都懒得干。
这一天,我很少说话,一个人坐在办公桌前发呆,几个同事都感觉出有点不对头。
时间过得很慢很慢,又好像太快太快。
晚上,我一个人坐在书房,门锁得死死的,一双眼睛在黑暗中闪动着。
大街上,好像有一辆很重的卡车经过,也许发生了什么紧急情况,刹车声惊心动魄。我的心蓦地缩紧了。
过了好半天,那辆卡车才渐渐远去。我的心像蜷缩的虫子一样慢慢伸展开来,突然电话又响了,我的心立即又缩成了一团。
现在,所有的声音都让我害怕。而且,在这特殊的时候,不管是谁来找我,我都感到恐惧。
电话在寂静的夜晚孤独地响着。
突然,我仿佛看到了电话那一端的人,他在黑暗中听着电话,纹丝不动,他的脸黑糊糊的,好像有些熟悉,却看不太清楚。
门外传来老婆的声音:“心远,你怎么不接电话?吵死了。”
我拿起电话,刚要接,它却停了,房间里又恢复了死寂……
又是一天。
清早的太阳依然很好。我出了家门,慢腾腾朝单位走。
我忽然很想找个人说说话,哪怕是小区大门口修车的老头也好。此时,我感到十分孤独。
对我来说,每一天我都十分留恋,可是每一天对我又何尝不是一种煎熬。
我浑浑噩噩,精神到了崩溃的边缘。
他妈的,如果真有什么厄运,来个干脆的,早一点了断行吗?
死亡并不可怕,最可怕的是死前的恐惧。
这几天,我不知道是怎么过去的。
又是一个早上,我比以前更早出了家门。
这天,天不但阴,而且风也很硬。
上班时间还早,我并不急着赶路,慢慢悠悠地在路上晃荡,同时不停地左右张望,打量着每一个从身旁经过的人。
在拐弯的地方,我看见有两个女人吵架,她们的自行车撞到了一起,吵得很凶。有几个民工在围观。两个女人都是泼妇类型的,越吵越厉害,最后都撕扯在一起了。
我想,真是闲的,假如她们接到那封信,就不会有心情吵架了。还有那些民工,看什么呀?他们每个人都应该接到一封那样的信。
我继续赶路,在一个路口,又看见了小梅。

“怎么不去上班,一个人在这里玩自拍?”
“车胎扎了,师傅正在修,我一个人无聊。”
“用我帮忙吗?”
“不用,一会儿就好。你走吧,过一会儿要迟到了。”
“那我先走了。”
“哎,心远!”
我停下来,回过头:“有事?”
“我,我想求你一件事……”她不好意思地说。
“说说看。”
“刚才我妈给我打了个电话,家里遇到了一点小麻烦……你能不能帮个忙?”
“什么事?”
“也没什么大事,我妈早上去农贸市场买菜,回来时发现,她把钥匙锁在家里了。”
“你妈住哪里?”
“北郊。”
我想了想,问:“几楼?”
“是平房,不过得从院墙跳进去。”
“没问题,我们现在就去吧。”
“你上班怎么办?”
我低头看了看表,说:“我给单位打电话请个假。”
“太麻烦你了。”
“没关系。”
我骑上小梅的自行车,她坐在后面指路。
我们走过一条又一条街道……
“你家可真远啊。”
“就是,所以我才在城里租房子。”
我们一边走一边聊着闲话,渐渐走出了市区。
“还没到吗?”
“哎,前面就是了。”
我抬起头,看见了一个独门独院,
我一下警觉起来。
那房子的四周都是草,很高,显得很荒凉,不像是人住的房子。
“这就是……你妈家?”
“对呀。这是我奶奶留下来的房子。”
“你妈一个人在这儿住?”
“我每个周末回来。”
“这里这么偏僻,你们不害怕?”
“怕什么?有事就打110呗。”
我们一边说话一边走向那座房子。
在离它还有几十米的地方,我停住了脚步,我猛然想到:今天正是毁掉那封信的第8天!
我一下转过头,把目光射向了身边的这个女人。我现在才注意到,这个女人穿的正是一套白色的衣服。
在荒凉的野外,这套白色的衣服很刺眼。
我把脑袋慢慢转过来,继续朝前走,心却狂跳起来。眼前的景象和那封信里说的一模一样。
四处的田野一眼看不到头,附近稀稀拉拉有几座房子,都是独门独院,都没有一点人气。
“你妈呢?”我问。如果见到她的母亲,我的心情会轻松一些。
“咦,她到哪里去了?”
小梅张望了一圈,喊了一声:“妈!”
没有人出现。
“是不是她找到钥匙了?”我问。我希望这样,巴不得立即离开这个地方。
小梅说:“不会,你看,大门还锁着呢。”
我抬头看了看,大门果然锁着。
这时,小梅的手机响了,是一条信息。她低头看了看,说:“我妈进不来屋子,又去菜市场了,我们先把钥匙取出来吧。”
“好的。”我说着,站到了高墙下,问小梅:“里面的窗子开着吗?”
“开着。”
“钥匙放在哪儿?”
“应该在瓷罐里,灰色的,上面画着一个老翁和一个小孩,还有竹子。”
“我知道了。”
我说完,试着跳了跳。想翻过这个高墙还真不容易。
“你蹬自行车上去。”小梅说。
“不用。”
我使劲一跳,双手抠住了墙头,引体向上,一条腿跨上去……
“你小心啊。”
“没……事……”
我终于骑到了墙上,然后,跳进了院子。
院子里很干净,没有种花也没有种草。
正房有三间。门在最东面的一侧。正房旁边有两个厢房,那应该是储藏杂物的房子。
我走近正房的窗子,试着推了推,只有最西面的窗子没有闩,就推开它,跳了进去。
房子里采光不好,很暗。
我四下看了看,这个房间里只有两把椅子和一张桌子,根本没有什么灰色的瓷罐。
我只好又走进相连的另一个房间,继续找。这个房间也同样空空荡荡,只有两把椅子和一张桌子,不见那个瓷罐。
我的身上开始一阵阵发冷。这哪里像是人住的地方啊?
最后,我走向了相连的第三个房间。从正门走进来就是这个房间。
当我慢慢迈进第三个房间时,眼睛一下就瞪大了,这个房间还是只有两个椅子和一张桌子!而且,我看见小梅正坐在一把椅子上,冷冷地看着我……
“你!……”我惊恐地后退了一步。
“我有钥匙。”她平静地说。
我说:“那你刚才……为什么不拿出来啊?”
“我原来不知道,你跳进来之后我才掏口袋。”小梅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她说:“你坐吧。”
我小心翼翼地坐在另一把椅子上,装做没事儿一样问:“这房子……怎么住啊?”
“我和我妈住在厢房里。”
“这正房一直空着?”
“不,我经常在这里写东西。”
“啊?”我想了想,又问:“你爱好写作是吧?”
“不,我经常在这里写信。”
我抖了一下:“怎么不用微信,现在谁还写信呀?”
“不一样的。”
“有什么不一样?”
“微信轻易就可以删掉。”
“信也可以撕碎啊。”
“不,信是不能撕的。微信删掉之后就消失在虚拟的时空里,而信不同,撕碎了还有纸片,烧了还有灰。”小梅的眼睛越来越寒冷。
这时候,我已经确定这个女人有问题了!
“我得……上班了。”
“不急。”小梅并不看我的眼睛,只是直直地看着我的双手,很坚决地说:“你第一次来我家,要多呆一会儿。”
我不敢坚持,只好僵坐着。
阴乎乎的天光从房子的窗户照进来,照着小梅的脸,半明半暗。
她依然盯着我的双手,低声说:“你明白我说的是什么信。”
我又抖了一下。
“这种信就是我的魂儿。只有大家广泛传播它,我才会活得越来越旺。假如大家见了这种信就撕掉,那我就完蛋了……”说到这里,她慢慢抬起头,盯住我的眼睛,突然说:“可是,我的一个魂儿被你烧掉了。”
我愣愣地和她对视着,脑子里乱得一塌糊涂。
“你可以离开这个房子,但是,你必须把你的魂儿留下来。”说着,她慢慢站起了身,恍惚中,我看见她的衣服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黑色……
坤,是八卦里的最后一卦,正好代表着结束,而它所象征的颜色正是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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