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路天使

目光从手机的屏幕抬离的时候，忽见宽阔的马路边，离我三尺之遥的地方，一只粉嘟嘟的大气球仿佛吹弹可破，圆鼓鼓地亦步亦趋，滑溜溜地款款而行。看它移动的样子，已是方向锁定、目标明确地要横穿四车道宽阔的马路，到它想去的大世界自由飞翔。

我好奇：哪儿来的一个气球呢？

环顾四周，我等车位置的身后，是一个集餐饮娱乐休闲茶坊的建筑场所，大厅前侧，有个大大的清水池，无数红锦鲤浮出水面，悠闲地游动着晒太阳。庭台楼榭边，一排石梯迎坡而建，梯步两边的木栏杆上，以及周围的树枝上，系着五彩斑斓的大大小小的气球。装点的氛围，不是节日，胜似节日，不是迎宾，胜似宾朋满座。

路边的休闲广场一角，有几个太婆坐在喷泉旁边的木椅上晒太阳，她们有一句无一句地闲话家常 ，眼睛的目光望着马路中央。那个粉色的气球，没有告诉她们，它要去哪儿。她们似乎对一个气球在马路边游晃玩耍，已经习以为常。

马路对面是灌木丛绿植带，绿植带背后远处，是广阔天地间一片高楼林立， 一派歌舞升平。

冬日的阳光下，是什么给这个孤独的气球挣脱束缚，离群冒险独闯的勇气？

气球轻触地面发出一连串探询的信息，暖暖的地面含笑不语，仿佛一个巨大的温柔陷阱。

车流以每两秒钟一辆相向而驰来速度，在刺激着气球向死而生的神经中枢。

我突然想冲过去抓回气球，阻止它意识不到的冲动行为 。然而就如看见一个站在悬崖边的仙女，忽然又感到自己想伸手那瞬间的渺小和无力。就在飞驰而过的车轮的边沿，它随时在轻盈地滑动探索着，有着既害怕又勇敢的跃跃欲试，又有着义务反顾且无怨无悔的决心。

一辆白色轿车擦着地面与它保持一公分的距离疾驰而过，“刷”的流泻声似乎给了它推动前行的鼓励，它翻了一个大跟斗横行了一两尺。微微喘息未定，一辆公交大巴车不疾不徐地迎面而来，师傅眼睛扫了一下前方的路面，见是一只粉色气球在路中间玩耍，飘逸如微微一笑很倾城的样子。师傅的视线秒速绕过气球粉嫩色彩的诱惑，急打方向盘完美绕过。流过的风速激越了气球飞翔的翅膀，它翩然亲了一下大巴车的尾巴，跳起了滑冰似的舞蹈，那轻盈的身姿在四车道的马路上滑行，一会儿像蜻蜓点水，一会儿又像企鹅上岸，一会儿又像蝴蝶翻飞，一会儿又如音乐骤响。突如其来的汽车，被这突如其来的柔美舞姿给萌化了心似的，不约而同地放慢了速度与激情，笑而绕行。

气球见车流声如流盼欣赏的目光，如阵阵喝彩的掌声，它越发灵动活泼，越发妖娆妩媚。此刻，它尽情地释放自由自在的激情，尽情地享受它多彩多姿的美丽和生命的欢愉，哪怕随时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我在路边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一幕。心脏紧绷，手心出汗，三分钟舞蹈，粉色的气球成功地从车流中横穿而过，万死一生。

正当我为它成功穿越高风险地带的果敢行动而跳起来拍手喝彩的时候，眨眼之间，只听得“嘭—”的一声巨响，对面路边的绿化带一棵树枝伸出嫉恨的尖锐利器 ，瞬间粉碎了它遥远的梦想，用清脆悦耳动听的声音，为它浪漫的旅行留下一声令人心碎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