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午后,雨骤停,我便拿上一把“一”字螺丝刀和一个塑料袋,叫孩子一起出门采草药去。
前日妻子出差,雨天路滑,摔了一跤,虽未伤筋动骨,但破了皮,伤口有些发炎,不妥善处理怕扩散溃烂。去医院得走动,既不方便,又可能拉扯患口加重伤情,居家以草药自治可以免去诸多弊端与麻烦。
来自山区农村的我们多少都认得一些草药。小时候一有跌打创伤或上火,母亲便到田边河岸采三叶草(学名酢浆草)给我们敷或熬汤喝,效果极佳,故记忆深刻。在福州,一次到于山游玩见到此草,甚是惊喜,那种亲切淳朴的感觉扑面而来,犹他乡遇故知般,也便牢牢记住了它的存在。
一出门,雨又淅淅沥沥地下来了。据预报说,这个月雨可能要下27天,基本成“包月套餐”了,看来是要坐实。
我们只带一把伞,折回头再拿伞,妻子就会劝我们不要冒雨去采药了,所以我们选择勇往直前。雨却越下越大,如此走到于山,得浑身湿透了。
踏着坚硬的水泥路疾行,穿过一座座钢筋铸就的大厦高楼,雨幕笼罩之下,于山似乎遥不可及。在路口等红灯的茫然中,突然看到绿化带下的水泥槽边上竟冒出一株绿油油的三叶草。啊!得来全不费工夫,我心中狂喜,掏出螺丝刀,蹲下身子,孩子赶忙压低了伞。
我左手小心地捋齐了草叶,使它的根部朝一边完全地裸露出来,右手握的螺丝刀朝它的根部挖下去,路人朝我们投来诧异的眼神,我们浑然不顾。绿灯倏地亮起来,一辆辆汽车从我们身边疾驰而去,流风挟来的雨,朝我们扫射过来,撞得雨伞“噗噗”响。
连日的雨,早已把土地淋得湿透透,我轻易地把这株三叶草连根撬拔起来,可一看根下却只有几条光溜溜的须。我要的是它发达的根球,肥沃的地方,时间久了它的根下还会长出像小萝卜形状的根茎,确切地说,像人参,形尖长,状晶莹剔透。用药的方式,就是取其根球或根茎,洗净,加蜂蜜(无创口消肿则加盐巴)捣烂,敷在患处,一日一换,至愈停。
其根下只有几条细细根须的原因,可能是距离坚硬的水泥太近了,根无法下穿正常发育成球,更遑论成“参”了。我小心地把它种回去,还从边上抓了一把泥和上。
虽然是一番空欢喜,但给了我启发,我想到前方50米处前几年开辟出的一个小公园,种了大小的绿化植被。因为园的规模小,形状又不规整,没什么人光顾,有些荒芜的味道,适合三叶草的生存。
踏进园,我的眼睛就像探照灯似的搜寻,希望不要让我扑空。
园内人工种植的草皮,已被杂草侵蚀了,如果再没有人为来干预,处在下风的疲态只能越来越大,直至消亡,独霸的风光如昙花一现,永不复返。人们说“有心插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其实是大自然偏爱了强者。
我问孩子,通过挖刚才那一株,能在这各种杂草交错的地方找出三叶草吗?答曰,不好认,不敢确定,但可以借助手机功能。
寻了几个角落,一无所获。
公园其实就是路边一块不规则的闲地,因为开发地产不够,拓建为路不必,所以得了空,变成一段超宽超长的路肩,与周边坚硬整齐的景观不和谐,于是便种上草木,有幸升级为公园了。我们继续前行搜寻。在一道绿篱前,我们的脚步被拉住了。
街边和重要公园里常被修剪的绿篱就像理了寸头一样,常处崭新工整状态。这些久未修剪的绿篱显得凌乱,枝条东奔西窜,一些藤状杂草嚣张地缠绞其中,如给它们戴上了枷锁似的。一株株三叶草散落在绿篱前空地的杂草间,它们充分享受着深厚的土壤和充裕的阳光,所以比刚才那株强壮得多,茎长叶阔,蘖多色深,有些还开出了淡红色的小花,湿漉漉的雨水沾在花瓣上,显得特别水灵明丽。
孩子屈立妥帖地为我撑伞遮雨,我蹲身迅速挖了几株特别壮实的三叶草,有的根下还长着“小人参”,肥肥满满的,如此药效最佳了。我又小心地从株中掰下今春刚分的细蘖,埋回地里,压实后才默默离开。
我们在城市里风光地扎下了根,却依然离不了如此松软的土地。庆幸的是,我的脚下还能踩到这样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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