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青春是雪化的泥泞
6.青春是雪化的泥泞
林青豆不知道自己一个人在雪里走了多久。初冬的初雪，看上去很厚，铺天盖地的，但却是与气温不相适宜的美丽物件，太阳一出，就争相化成了泥水。这世上，也许所有的美丽都是这样转瞬即时的薄脆。
而青春，是一场雪化的泥泞。
林青豆走在化雪后的泥泞里，一身火红的羽绒服早就沾上若干泥点，棉靴也早已湿透了，走起来啪嗒啪嗒响。这些，林青豆完全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她的脑中一直轰鸣着四个字，那就是奇葩哥的那四个字：“我恋爱了。”
李景一做了自己二十年的一一哥哥，是什么时候被自己认定为是朵奇葩的呢？已经记不清了，而自从知道哥哥是朵奇葩，林青豆就知道他的行事言论都不可按常理推测。
比如，他对自己说：“我恋爱了。”那就的确是他恋爱了，你不能再去大吼大叫地去质问他，TMD的，你恋爱了，凭什么跑来告诉我，更重要的是，凭什么还跑过来棒打鸳鸯啊？明明我也可以恋爱的啊，明明院草君对自己很有诚意的啊，明明自己也可以在大学里轰轰烈烈恋一场。凭什么，在这样如此重要的时刻你却跑出来搅局？可是，当初见他来搅局的时候，自己还欣喜若狂来着。
林青豆失魂落魄地走回宿舍楼下，在楼下与魂飞魄散的苗苗迎面相撞，青天白日，俩人却活如两只女鬼。更见鬼的是这明明是两只相熟的女鬼，在楼前相撞上了，谁也没看谁一眼，就齐刷刷地往楼道上挤，而在楼道上俩人都紧挨着右边楼梯走，再度选择了相撞，只不过刚才是对面撞，现在是前后撞。这一撞，青豆才醒过神来，失声叫道：“苗苗！”
苗苗也如梦初醒，看了对方一眼，失色叫道：“青豆！”
双方同声叫道：“你怎么了？”
苗苗跟青豆一样，披头散发，浑身泥点，面容戚戚，惶惶然似丧家之犬。这两只丧家之犬一嗅出同类气味，就共同想到了肉骨头。
“火锅？”
“加啤酒！”
俩人吃下两三根热气腾腾的肉骨头，喝下一罐腾腾冒气的凉啤酒，才有了精神说话。失恋的女人，一张嘴就是哲学啊。
“爱情不是加法，而是乘法。ta不爱你=0，你爱ta再多也是零。”林青豆丧气道。
“这个世界上最不公平的事情就是：你对别人越好，别人就越不会在乎你；而你越不在乎人，别人却反而巴巴的凑上来对你好。。。所以说，感情从来都不是一种交换，而是一种取悦和被取悦。你想要取悦人，就是被人吃定了；而别人讨好你，就是被你吃定了。恋爱要么是享受虐人，要么是安于被虐。”苗苗灌了一口啤酒，爆了句粗口，叹气道：“莫非我只能安于被虐了？”
青豆不屑道：“女孩子的战略就该是：偶尔主动，偶尔被动，不要冲动，尽量伺机而动，就算你蠢蠢欲动，也要假装按兵不动，那样才会让男人怦然心动。”
苗苗更不屑道：“男人不动心，再多怦然也枉然。”
俩人又对碰了一下啤酒罐，林青豆才一五一十地告诉苗苗，院草君是如何精心部署，奇葩哥又是如何从天而降，两君对峙又是如何硝烟滚滚，结果，院草君却不战而逃。作为交战双方争夺的唯一胜利果实——林青豆，又是如何被奇葩哥弃之若敝履的。说着说着，青豆潸然泪下，花容失色。
苗苗惨然一笑，一声不吭，闷头又饮下一口啤酒。
青豆兀自哭泣半晌，不见苗苗开口安慰。终于不满地谴责道:“我二十年来的唯一男人就是奇葩哥，而他今天亲口对我说，他恋爱了，交往的对像竟然不是我！”
苗苗两眼呆滞地盯着啤酒罐，沉声道：“那你想不想知道我一见钟情的对像交往的对像竟然是谁？”
青豆不可置否地问：“你是指阿生？我有没有跟你说过！阿生他不靠谱。”
苗苗惨笑道：“你是说过，说过好多遍了。我也跟你说过好多遍了，我喜欢他，他豪气。你知道吗？我是独生女，我妈一直说我不是大家闺秀，也是小家碧玉，好吧，我是小家碧玉，也是穷养出来的小家碧玉。我妈特节俭，节俭到你不可想象的地步，她是教师，我爸是公务员，按说，在一个三线城市，这样的家庭也算小康是不，但我家吃饭从来都是一个菜，这个菜还是素菜，不是白菜就是土豆，要不就是萝卜。我上高中那会儿，不住校，晚上回到家都快十二点了，洗完头，就那么湿着头发睡觉，第二天五点多就又得赶回学校。我体质一直不好，老生病，有次看中医，说我湿气重。我想买个吹风机，我妈都觉得那玩意儿是奢侈品。我妈的口头禅是，谁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事儿啊，不攒点钱怎么行，她是得多盼着我们发生点什么事儿啊。”
青豆本想开口劝说：“伯母她不是这个意思。”但见苗苗声泪俱下，情绪激动，也就闭上了嘴巴。心里想道，唉，女孩子穷养是有点问题啊，可是，阿生是男孩子富养的典型，尽管后来阿生爸爸做生意失败了，但阿生花钱大大咧咧的毛病早就给惯出来，根本刹不住闸。
果然，苗苗接着说道：“跟阿生在一起，一个东西不管多贵，只要他见我喜欢，他眉头都不会皱一下，就会买下来给我，从来都没人这样对过我。我喜欢他，很喜欢他，所以我上赶着追他，他从一开始就拒我千里，说我是你的朋友，朋友的朋友，不可妻。但朋友的朋友也不可欺，我就仗着这一点儿，他烦我，我也出现在他面前，牵手，接吻，都是我主动的。爱一个人，主动不丢人。”
苗苗抬眸看看青豆，她知道青豆对她的这些做法都是不以为然的，又说道：“我爱他，不光是他豪气，他很有趣，这点你应该比我更知道。这是一个多么无趣的世界啊，我真高兴上天把这么一个有趣的人赏赐给了我，有趣多难啊，我甚至觉得这是世上最难的事。只是，我从来没想到，真的，有趣也是柄剑，今天，它砍伤了我。”
接下来，青豆知道了苗苗和阿生今天上午发生的故事，自己的那点事儿，比起他们经历的，确实是小巫见大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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