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网图父亲老了,老的两眼昏花、有气无力,老的连拐杖都不敢依靠,一件往事都要通过不停地重复才能挽留。
枯瘦而又遍布老年斑的面容上,已经很难再看到昔日热情和认真的神态了,牙齿早已落尽,嘴唇四周遍布篱笆一样的皱纹。
父亲不善言谈,握着我的手却温暖又用力,混浊的眼睛里闪动着认出我的欢喜。
为了生活,更多的时间都用在工作和琐碎上,没剩多少陪伴父母,其他孩子也是一样。
父亲很恋旧,尤其是进入暮年,总会记起一些往事,怀念从前的人、从前的事,也忘不了曾经住过的地方,以及那里的一草一木。
父亲是建国后参加工作的,当时是在大连铅笔厂,几年之后,在低标准的时代响应国家号召,带着妻儿去边远的农村安了家,由于性格憨厚认真,又务实肯干,在农村很快就被认可,融入到人群之中。
大伙都喜欢听他讲在城里工厂的事,讲那些大机器,讲传送带上一排排成捆的铅笔,小孩子更是喜欢,总是蹲在一边,拖着下巴想象能得到几捆该多美。我当时也很喜欢听,虽然在家里时他也讲过,但没有在人多的时候讲的精彩。
印象最深的还是稍大一些时,听他讲为了争到下放名额,和同事闹别扭的事。当时的工厂员工得到通知后,反响不一,有人舍不得工厂的工作,不愿离开,有的积极主动,愿意去农村发展再建设,为政府减轻负担。父亲就是其中之一。
当时同班组里有一个叫王同生的人,和他竞选最后一个名额,由于工作年限短,这个人最有可能顶替了父亲,他来到家里找父亲商量,先是极力称赞父亲的积极性,对他响应国家的号召给予了极大肯定,然后表达自己也很愿意这样,希望在最后表决时不要和他争,态度有些傲慢。
父亲是厂里公认的直爽认真性格,当时就和他急了,对他的傲慢很生气,说话也难听起来,表示会争到底,结果两人话不投机,对方拂袖而去。
每次说到这件事,父亲都很激动,也带着最后胜利的自得。但也有几次,他表示了后悔,后悔对人太冷漠了,不该说那样的话。
父亲对铅笔厂非常怀念,每次看到我削铅笔把笔尖弄折了,就怪我不懂珍惜,于是就会给我讲厂里做铅笔多么不容易,要经过多少道程序,告诉我有多少穷困的地方的孩子,连铅笔都用不起,我是很喜欢听他讲这些的,有时还会在他旁边故意弄断笔尖,但不敢断得太长,怕他打我。
因为父亲总是念叨工厂的事,想念那些工友,母亲就劝他找机会回去看看,父亲很高兴,但他又担心自己一直没在农村做出个样来,对不起当年的慷慨承诺,怕别人笑话,一直犹豫不决。
终于在一个秋收过后,他扛不住思念,决然地回去了,那时,他离厂已经快二十年。
他那次回去厂里,最想做的是找那个王同生,跟他道个歉。
据后来母亲回忆,父亲回来之后很烦闷的样子,没找到几个认识的人,厂子也变化很大,他没办法说服门岗让他进去看看,当年的工作证早就弄没了。
王同生倒是找到了,已经当了领导,还是那么傲慢,对父亲上门的道歉嗤之以鼻,他老婆也带着不屑的淡笑。
这让父亲很受伤,他抱着满腔热情迎来的却是一些冷漠和平常,社会的前进让当时的他很颓废,被浇了一盆冷水,他从此绝了探望的念头。
很多年过去,还能从他的回忆中感受到那份沉沉的沧桑。
那年开始,父亲的性格有了变化,他做事没那么积极了,当年厂里的事也很少再说。
晚年的父亲喜欢看书 ,经常把看到的精彩内容读给母亲听。除此之外就是去野外垂钓,坐在河边感受那份宁静与恬淡,母亲总是精心料理他每天的收获,让他愉快地品尝辛苦得来的下酒菜,每当这个时候,父亲就会十分快乐,话也多了些,尽管很多时候盘子里只有几条小鱼。
当五个孩子都养大成人之后,父亲彻底老了,当孩子的孩子带着孩子去看他的时候,父亲已经老的不能动,只能透过窗口,呆呆地看着不远处那条小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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