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落尽笙歌散 (古言)

作者: 9a1ee0872481 | 来源:发表于2018-01-16 16:12 被阅读103次

    文 | 曾以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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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生命若被一截两段,前半段因白芙落存在,那么后半段则为萧笙而活。

    【开始】

    师母死了,师父深陷愧疚之中,医术高超的他救不回自己的妻,一夜之间苍白了发。

    师父将师母安葬后,带着师妹和我一起离开了热闹非凡的京城,医馆也自然随我们搬去了钱塘。

    一载,师父出诊,医馆里只留下我和师妹二人,晌午时分迎来了一位尊客,缠绵七日的大雪终究不停,门被推开发出吱呀一声,冷风如刀夹杂着雪花窜进来。

    来者龙章凤姿,湛然若神,进门后抖了抖黑色裘袍上沾着的雪花,负手而立。

    师妹迎了上去,柔声问道:“公子可是哪里不舒服?”

    他浅笑,“并无,我从京城而来,路过此地,能否在馆内休息片刻?外面风雪交加实在难行。”

    “当然可以,公子请坐,我为你拿火盆来。”师妹心善便一口答应,她转过身来,我隐约看见她的脸颊,微微泛红。

    见我一直用警戒的目光望着他,男子一笑作揖:“我叫萧桉,是个商人,今日停留贵馆,实在多谢。”

    我回礼。

    那日医馆因萧桉到来好生热闹,自从师母走后,我再没有见过师妹笑的如此开心。

    末时,屋外仍旧大雪纷飞,只是再无嘶吼的风声,看样子风是小了些,萧桉着急赶路便告辞了。

    数月,突如其来的一道圣旨打破了医馆的宁静,师妹被皇帝钦封婕妤,即刻入宫。

    宣读圣旨的公公一脸谄媚笑意,“白婕妤,你可真是福气,他日成凤,可别忘了咱家。”

    师妹的双眼染上惊恐,泫然欲泣,她颤抖的双手缓缓伸出接过那道圣旨。

    与此同时,皇上还派人送来了刻有济生堂三个字的牌匾,那是皇上赐的名,牌匾一挂上,医馆蓬荜生辉。

    直到宫中的人离开,师父仍旧跪地不起,我轻唤一声师父,他才缓缓回过神来,我伸手去扶他,发现他整个身体僵硬的厉害,额角沁出冷汗。

    女儿入宫,得皇帝恩宠便一生不愁荣华富贵,可在师父的脸上却不见一丝的喜悦,我扶他坐下。

    师妹伏在师父的脚前,潸然泪下,“爹,女儿不想……”

    我理解师妹,她不愿意踏入似海的深宫,不愿意与千万女子争宠一人的爱,她想要的无非是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

    师父深叹一口气,闭上满是疲惫的双眼,天子之令实在难违。

    “皇上何时见过芙落?”师父突然睁开眼问了一句,这让我不禁想起了萧桉。

    送师父回房后,我把怀疑萧桉是皇帝的事情告诉师妹,师妹否认:“不会的,萧公子那日明明说了自己是个商人。”

    我哑言,紧接着师妹低喃一句:“若是他……便好了……”

    我由记得那晚的月光打在她的侧脸上,她还是我记忆中在槐花树下追蝶起舞的女子,我还没来得及表达我的心意,她已为另一个人动心。

    “蝴蝶”要被关进笼子里,她的眉宇被愁绪爬满。

    是的,我喜欢她,从师父把我捡回来的那一天,我就喜欢上这个天真烂漫的小人儿,那道将我心爱之人夺走的圣旨,我除了愤怒,除了无奈,却无能为力。

    “芙落,你不想进宫,师哥带你逃好不好?”

    我明确看到师妹的眼底燃起一丝的希望,很快就被一盆水浇灭,她压低声音:“师哥,你疯了?违抗圣旨……”她顿了一下,目光落在我身后的屋子,“违抗圣旨可是死罪,我已经失去娘了,不能再失去爹……和你。”

    夜,寂静,天空飘落几片雪花,又要下雪了。

    师妹进了宫,我亦是,以太医的身份陪伴她左右,陪她入宫,是在那夜落雪后决定的,师父阻拦,我却执意。

    我的怀疑没有错,萧桉就是当今圣上,师妹一入宫就侍了寝,见到萧桉又惊又喜,事后她兴高采烈地告诉我这个“好”消息。

    事情并不是我们所想那样,转眼间入宫五年,或许是皇上日理万机,宣师妹侍寝过后似乎就忘记了她存在,从那以后,师妹再无见到皇上的机会,她本就是与世无争之人,时间久了,一个人在后宫也乐得自在。

    我以为我和师妹就这样在深宫中平淡老去,直到她再次得宠,直到我与一位公主相识,她站在船头对我说:“楚渐离,我叫萧笙。”

    锦阳公主指明道姓宣我过去,在此之前我从未见过她。

    因为她是前皇后的嫡亲女儿,而萧桉只是个不得宠妃子所生,那妃子是吴昭仪,也是当今太后。

    先皇在世时所册封的太子并不是萧桉,而是锦阳公主的亲生弟弟,萧清,与萧桉同一天所生。

    先皇驾崩那日,萧清惨遭追杀坠入悬崖,随即皇后离奇死亡,就连先皇留下的圣旨也成了萧桉继承皇位。

    为什么会是这样?朝中大臣都大惑不解。

    萧桉对锦阳公主十分忌惮,因此她在宫中并不得宠,每逢锦阳公主召太医,过去的也不过是个正奉上太医,官级职位为正二品。

    今日我过去,只是听闻皇上要派锦阳公主和亲,宫中人都传,锦阳公主要得宠了,所以不敢怠慢。

    我走进长笙殿时,不见其人先闻其声,如汩汩细流的声音带着皇权的慵懒,我的脚步不自然一顿,只因那对话中谈及了师妹。

    “那个刚晋升为静妃的白婕妤,后宫可是议论纷纷,听闻她在宫中追猫儿正巧被皇上撞见,当真?”

    “当真,那个白婕妤没什么背景,父亲只是个民间大夫,五年前皇上微服出巡遇见的,入了宫,只侍寝过一次就没什么动静了,如今又算是得宠了。”

    随即,屋内传来一声讥笑,我实在听的刺耳,便让领着我前来的奴婢进去回话,没多久,锦阳公主宣我入内。

    我跪地叩拜:“卑职叩见公主。”

    又是一道懒懒的声音:“起身。”

    我起身,不敢抬头,唯用余光瞄见她,她持笔作画,贴身丫鬟站在一旁磨墨,水墨味蔓延整个屋内。

    “公主可有不适?”我毕恭毕敬询问。

    “楚太医,本宫并没有哪里不适,今日请你来,有一事相求。”

    我心中的预感并不好,就没有作声,只听见锦阳公主继续道:“你可知皇上派本宫去和亲?”

    “卑职……卑职略有耳闻。”

    “可是本宫不想去,楚太医可是能帮一帮本宫?”

    我一惊,立刻俯身跪地,和亲之事又岂是我一个小小太医能插手的?这种掉脑袋的事情,我该如何帮?

    锦阳公主放下笔朝我缓缓走来,她半蹲身子来扶我,我抬起上半身,为佯装恐惧,我假意颤抖。

    “楚太医,本宫知道你善于制药,那么就请你为本宫调配可以使身体抱恙却不会伤身的药吧。”

    我想拒绝,刚准备开口,就被公主接下来的话堵住,她用指腹抬起我的下巴,迫使我对她对视,那是我第一次看见公主的容貌,好一个端庄冷艳的女子,那倾城的容貌胜过宫中任一妃子。

    在未见到锦阳之前,我一直认为师妹是我见过最美的女子。

    她的双眸似水,却带着淡淡的冰冷,语气也俞发冷冽起来:“你若不帮,本宫就要你死,和……静妃一起。”

    我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帮了公主,因为她调查到了我和静妃的关系。

    此前我被萧桉召见过,甚是害怕被他认出而百般推辞,让另一名太医去号脉,有一次我去找师妹,碰巧他来了,万分惊恐,好在五年过去,他早已不记得我了。

    我为锦阳公主调配出一种药粉,那粉涂在脸上会出现红斑,没有一个月的时间是消不掉的。

    我听闻七日后,外番便来迎亲,为不伤和气,萧桉无奈之下只好派了宫中另一位未出嫁的公主替锦阳和亲。

    锦阳公主再次召见我,我拖着十分沉重的身体前去,如今她抓住我的把柄,我只能任由她差遣。

    走进殿内,她身着一身紫色华丽长裙,正逗着朱雀玩的开心,见我前来笑声盈盈,眼底满是欢喜,想必锦阳公主的心里装满了许多沉重的秘密,就连笑都不如其他公主那般的天真无邪。

    “楚太医,本宫谢过。”

    我俯身低头,哀求她:“公主,卑职不敢当,只望公主可以放过我和静妃,我和静妃除了师兄妹关系,并无其他关系了。”

    耳边响起锦阳清脆的笑声,“太医无需多怕,如今本宫也与太医是同条船上的人了,本宫岂会害你不成?”

    我默不作声。

    锦阳公主让其他奴婢通通退下,偌大的宫殿里只剩我与她二人,公主一句出去吧,朱雀扑腾了几下翅膀,从窗户飞了出去。

    “你可知静妃有孕了?”

    我抿唇,点了点头,是我诊的脉,我当然知道师妹的腹中已有皇上的子嗣。

    即使低着头,我也感觉到锦阳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她从我的身前走到身后,喉间溢出冷笑。

    这一声冷笑,让我的心莫明的空。

    果然,她接下来说的话,让我倍感这深宫中的寒冷,帝王的无情。

    她说:“那你一定不知,皇上是绝不会允许静妃将这孩子生下的。”

    这一次我不再低着头,而是死死地盯着她。

    “皇上的母妃是个出生卑微的昭仪,他从小受尽冷眼相待,未登基前就说过,他的孩子绝不会从卑微之人的腹中生出。”

    我一僵,回忆起那日,难怪……难怪那日诊出师妹有喜,萧桉的脸上虽有着笑意,眼底清冷,这不是一个要当爹该有的喜悦。

    师妹有孕,整个后宫里,只唯独她一人高兴。

    锦阳接着轻声说道:“静妃每次侍寝完后,皇上都会赏赐她一碗参汤,那里头加了麝香。”

    我当即反驳,“师妹懂医术,怎会不知那汤药里面放了麝香?”

    锦阳后退了一步,讪笑,缓缓说出我打从心底拒绝的事实,“楚太医,你向来冷静聪明,会不知道静妃的用意?最初,她不懂皇上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为了取悦皇上开心,心想算了吧,如今日子久了,见同阶品的妃子陆续有了身孕,又岂会不心动呢?”

    我动了动嘴唇,不知说些什么,师妹的用意我岂会不知,德妃有孕那日,她坐在殿堂的台阶上,身影孤寂,头靠着冰冷的木桩,听着远处的欢喜声,眼睛里是一片迷离。

    她说,师哥,连德妃都有孕了。

    我瞬间没有了骨气,弱弱询问: “皇上会怎么做?”

    锦阳浅笑,语气却凶狠至极,“要么杀孩子,要么杀母亲。”

    我连礼节都不顾,转身打算离开,我要去找师妹,我要带她逃离这个金丝笼。

    锦阳一道斥声:“跪下。”

    我背对着她原地跪下,锦阳缓缓走到我面前,她蹲下来,与我对视,那目光里有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你要怎么做?”她问我。

    我想我冲动了,眼前的人可是公主,我却肆无忌惮说地出自己的想法,“我要带她逃出皇宫!”

    因为我知道,公主不会因为我这句话杀我。

    正如她所说,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

    她低声笑了,那一颦一笑如此的肆意,却让人无法移开停留在她身上的目光。

    她那涂着大红色蔻丹的手,轻轻地抚摸着我的发鬓,随即她的红唇凑到我的耳边,热气扑面而来打在我的脖子上。

    “你帮我,我就帮你,让你带着静妃双宿双飞。”

    我承认,那一刻,我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锦阳的身上,我说,“好,我帮你。”

    锦阳满意的笑了,她远离了我,用冷峻的目光看着我,讥嘲一句:“真是个不要命的情种。”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锦阳会说我是个不要命的情种,因为她让我所做的事,足以要了我这条小命。

    她要得到皇上对她的重视。

    锦阳让我研制一种银针查不出来的毒药,让皇上服下陷入病危,与此同时,她也让我配好解药,必须靠她才能救皇上的解药。

    最后,她笑说,楚太医,你放心,本宫不会让你死。 直到我看到皇上身边的宫女,我才明白,原来锦阳早就为我找好了替罪羊。

    我有些同情,宫女的命就这么微不足惜吗?

    锦阳告诉我,那宫女就是为了她而活,为了她去死。

    随后我垂下眼帘,恭敬地应了一声是,恼悔自己又何须多此一举,我在皇权面前不也同样是渺小如蝼蚁。

    萧桉服下毒药多日后病发了,锦阳的人,也就是萧桉贴身奴婢心莲谋杀君王的罪名被处死。

    心莲到死都没有供出锦阳来,也算是个忠心之人。

    房内,萧桉坐在床边,眉头紧锁,脸色苍白如雪,吐血不止,师妹站在一旁紧握他的手,声泪俱下,她看着我匆忙赶来,哭肿的双眼里燃起希翼,我躲开她的目光,不敢看她。

    我诊断后,退到堂中回话:“皇上,这个症状卑职在未入宫前遇见过,用几味药就好,只是……”

    我故作玄虚,佯装难言。

    萧桉咳嗽了几声,声音虚弱极了:“太医尽管回话。”

    我这才大胆回话,“只是需要用处子的血入药,而这处子最好是常年饮用人参燕窝等上好补品之人,那样的血入药极好。”

    这是我胡乱虚造的。

    萧桉朝身旁的公公挥了挥手,公公行礼,“老奴这就去办。”

    公公话音刚落,门被缓缓推开,我转头看去,一身明黄淡雅宫服的锦阳公主,墨发披侧,右髻簪了珍珠流苏花簪,今日她的妆容素淡清雅,脸上淡淡然笑。

    她走到我身边,笑吟吟行礼:“锦阳给皇上请安。”

    “皇姐不必多礼。”

    “楚太医,本宫的血可否能用?本宫常年饮用上等补品,又还未出嫁。”锦阳转向我,轻声询问。

    我跪地回话,“公主的血最合适不过了。”

    萧桉忙站起身来阻止,“万万不可。”

    “皇上,整个后宫就属锦阳最合适,您是锦阳的弟弟,能为您做些什么,锦阳打从心底高兴。”

    锦阳说着,声音有些哽咽,她真诚的目光和流下的眼泪,我都差点被感动了。

    “皇上,不可再拖,耽误了时辰。华佗在世都……”

    锦阳如愿了,当她手腕处的血一滴一滴掉入碗中时,我看见萧桉望着锦阳的双眸里没有昔日的深不可测,而是满溢的柔情。

    他对锦阳说:“多谢,皇姐。”

    我相信,那一刻萧桉对锦阳流露出来的感激是真心的,但锦阳对萧桉的笑容是虚假的,她低下头后,脸上的笑容逐渐冷却。

    萧桉大病初愈,锦阳“得宠”了,平日没事,萧桉便让锦阳陪着赏花饮茶,姐弟二人回忆年少,无不叹息过往的美好。

    朝中的事,我就不知了。

    锦阳没有忘记应允我的诺言,她以身体抱恙为借口宣我过去。

    “静妃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了……” 她先是感慨了一声,紧接着继续道:“你可知皇上对本宫说什么?他说静妃的孩子生下来也不会活很久。”

    我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你可有什么计划?本宫答应帮你必会帮你。”

    我叹息:“公主,不必了,她不愿意随我走,即使我强行带她走,她也不会独活,她反而……会恨我。”

    我看见锦阳眼中闪过一丝的诧异。

    我去找了师妹,将皇上不会留下她孩子的事情告诉她,我说带她走,她拒绝了我,那长长的睫毛瞬间被泪水打湿。

    她眼底的坚定,我从未见过,她哭着对我强颜欢笑说:“师哥,离开他,就算逃出皇宫,我又岂能独活?我爱他啊,师哥,我费尽心思再次得宠让他回到我身边,我好不容易成了静妃,我不能轻易放弃,孩子他不喜欢,那就不要,没关系的……”

    她是真的很爱他,为了他甘愿参与权力斗争,为了他甘愿在后宫中如履薄冰。

    纵使她只是他后宫众多嫔妃的其中一个。

    我的心被她亲手打碎,那个曾经笑容纯粹干净的白芙落已经死在了皇宫里,死在了我的心里。

    我只是可惜又心疼,这般模样的她。

    那个曾说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的人不复存在了。 

    锦阳问我:“楚渐离,你就那么爱她?甚至不惜用自己的命去换?”

    我没有作声,我想应该是吧。

    晚间,我从德妃那里回来,走在回太医院的路上被人打晕,意识恢复后,我感觉到身体的轻微摇晃,耳边也传来潺潺水流声。

    想必是不在宫中了。

    睁开眼,天是亮的。

    我看见一抹清瘦的背影站在船头,那如瀑布的墨发上没有华丽贵重的首饰,只用了一个款式素雅的玉簪点缀。

    我伏地请安,“卑职参见公主。”

    锦阳转身冲我招招手,她今日不再是红唇浓妆,淡雅的妆容与她青绿色的衣服很搭配,风静温恬。

    “公主为何找人打晕我?”

    锦阳望着山河美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笑道:“这里没有公主,也没有太医,我不称本宫,你也不必称卑职。”

    “是。”

    “陪我游湖吧,算算时间也真是很久没出宫了。”

    我侧耳恭听。

    “我与皇上并不是一个母妃所生,你可知道此事?”

    我迟疑了一下后,缓缓点头。

    锦阳莞尔一笑,讲述她的故事,“父皇驾崩后,太子萧清被人追杀坠入悬崖,他们说我的母妃随父皇去了,但是我知道,这一切都是萧桉做的,他想要谋权篡位,杀害我的弟弟,好在苍天有眼,皇弟没有死,他还活着!”

    我微怔,不明白锦阳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我看见她眼中的仇恨和决绝,一瞬间明白锦阳之前的所作所为是为了什么。

    如果没猜错的话,她应该……

    “萧桉派我和亲,对我有戒备,就是怕我有什么动静,经过他中毒之事,他才放下对我的戒心。朝中杨将军是我母妃那里的人,因我在萧桉面前的美言,他又可以带兵出征了,我的弟弟就在他的府中,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不出几日,皇弟就会随着杨将军攻入京城,夺回原本属于他的皇位!”

    果真如我所想!这就是藏在她心底的秘密!

    我的心忐忑不安,微颤的声音轻唤她一声,“公主,万万不可……”

    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去送死!

    她回眸一笑对我说,“楚渐离,我叫萧笙。”

    那时,我并不知,从此萧笙二字成了我心头上的烙印。

    【伍】

    回宫后多日,我见锦阳都无动静,一度怀疑那日在船头她对我所说的话是骗我的。

    后来我问她,你告诉我这些是想灭我口吗?

    她摇头说不是。

    我仍然不死心,那么你就不怕我说出去?

    她笑,语气十分坚定,她说你不会说出去的,因为静妃和白大夫的命在你手里。

    锦阳对我也是有所戒备。

    她说对了,我直到死都会守口如瓶。

    晚间,我关上窗户打算休息,锦阳的贴身丫鬟来找我,我匆忙穿上外衣随她去长笙殿。

    锦阳坐在殿外的一棵桃树下,仰着头望着星空,见我来了,脸上浮现笑意。

    “不必请安,过来坐下。”

    我停住要下跪的动作在她身边坐下,不知何时,我与她之间再不讲究过多礼数了。

    “长笙殿,是父皇给我起的名,寓意我要长生的意思,很多人羡慕我,一出生就是集千万宠爱于一身的公主,但是没有人知道,我更向往……”她指了指墙外,“那里的人的生活,多么的自由。”

    我的心有些动容,即便身份尊贵,也同样是政治斗争的牺牲品,让人止不住的心疼。

    随即她叹气,认命道:“这辈子无可能了,我得做完我该做的事。”

    仿佛身体里的水分被抽光似的,好半天我从干涩的喉咙里挤出一句话来,是出自我的真心,但也令我自己都无比惊讶的话。

    “如果我带你离开,去那里生活,你愿意吗?”

    我想我的意愿是,我想带她挣脱皇权的捆绑,放下仇恨,放下权力。

    锦阳怔了一下,随即扯出一抹明媚笑容,她柔声回应我,“清儿成功登基后,我就跟你走,楚渐离,你等我吧。”

    那晚聊了许久我才离开,在我转身朝殿门走去时,锦阳喃喃了一句,她虽声如细丝,但我还是听见了。

    她说,我们都为别人而活,同病相怜的可怜人。

    那一刻我明白了,为什么我会对锦阳会有怜惜之心,原来她是我,我就是她。

    我与锦阳相见后的第二天,京城的平静在马蹄声中散落一地,城门外刀光剑影,角鼓争鸣,鲜血将天际染红。

    我听闻萧清败了,还未进城门就被皇上的兵马拦截,原来萧桉早就知道萧清没死,要与锦阳和杨将军合伙谋反,于是他环中设环,套中下套。

    我第一反应去找锦阳,赶到长笙殿时,已经晚了。

    萧清当场被萧桉一剑刺死,杨将军中箭身亡,锦阳被关入了大牢。

    我哀求师妹在萧桉面前求情,师妹很是为难,那日她刚提起锦阳,萧桉便龙颜大怒,因为他怨恨锦阳对他的背叛。

    我花钱买通狱史,因为萧桉下令除太后外不允许任何人接近她,我只能站在远处看她一眼。

    我没想到,萧桉会宣见我去狱中,锦阳欲撞墙自尽,她的额头血流不止,虚弱地倒在草席上一动不动,萧桉负手而立,居高临下地望着那残败的身躯,神情淡漠。

    他清冷地命令我:“给朕救活她。”

    后萧桉一行人离开,我留下为她清理伤口,锦阳吃力地睁开眼,那美丽的双眸早没有往日的神采。

    “我就知道萧桉不会轻易让我这样死去,楚渐离……这样你就不用站在远处看我了。”

    锦阳话音落下,我握紧她的手,用她的手背抵住我的双眼,那眼泪终究还是忍不住了。

    我叫萧笙,我是一个公主,父皇母妃死后,我的内心被仇恨占据,这样的日子多载了,我有些厌倦,我有些疲乏。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皇弟战败,我被关入大牢之中,谋划多年的计划还是败了,我们终究胜不过萧桉,过去是,现在亦是。

    当今太后来了,那雍容华贵的服饰,我生怕大牢的灰尘脏了她的衣裳。

    我对吴昭仪的印象还是停留在多年前,那是母妃还在,我尚小。我陪母妃赏花,她无意撞到了我,并且弄脏了父皇刚赏赐给我衣裳,我恼羞成怒,让母妃罚她长跪不起。

    如今眼前的她一脸得意,我同样以讥讽的笑容回应她,就算死,我也要带着公主的傲气去死。

    “笙儿啊,今日哀家来并不是对你落井下石的,只是想告诉你一件事,好让你黄泉之下安心阖目。”

    我嗤笑,她对于我的无礼并不生气,也是,对于一个将死之人,没必要生气。

    宫女搬来一张椅子,她坐在我面前,姿势同她的声音一样懒洋洋,她不紧不慢道: “你以为先皇留下的圣旨是皇上伪造的?其实并不,那是真的。”

    “无凭无据,就凭你那一张嘴,随你怎么讲。”

    “你父皇和母妃真是狠心,为了保护自己的儿子,将亲生儿子换给哀家抚养,把哀家的亲生儿子送到风尖浪口万般宠爱,参与皇权的斗争。”

    我大怒,指着她恶狠狠道:“别给我胡说八道!”

    “萧桉才是你的亲生弟弟,你若不信,哀家也没法子。”随即她站起身,大笑起来,“清儿啊,黄泉路上有锦阳公主相陪,母妃也放心了你就安心去吧。”

    我承认,我的潜意识里还是相信了她说的话,我刚扑上去就被拦住,“我要见皇上!我要见萧桉!我要见萧桉!”

    “皇上永远都不会知道,我也绝不允许他知道。”她发起狠来,狰狞着面容对我说。

    我朝她吐了一口口水,“你的亲生儿子都死了,你还有没有心!”

    “只要能当上太后,是不是亲生儿子又有什么关系呢?”

    太后走了,大牢里又剩下我一个人,我将头埋在双膝里,瑟瑟发抖。

    是啊,萧桉不如一生都别知道,亲生姐姐要杀他,要他滚下皇位,若他知道,无非是给他增添痛苦。

    我又想起那日,他的双眼里满是悲恸,对我说:“就连皇姐都不是待我真心。”

    寂静的大牢里传来开锁的声音,又是谁来了,我抬头,没有人走到我这里来,有个身影,只站在远处。

    即使隔的很远,我也认出了他,楚渐离。

    萧桉下令了,除太后外谁都不可接近我半步步,所以他无法靠近我。

    后来,我想到一个法子,我撞墙假意自尽,果真萧桉不容许我这样死去,他宣楚渐离过来了,在处死之前,我能见他一面足以。

    处死那天,天气渐渐回暖,太阳光透过云彩照射大地,无风。

    萧桉果真是恨透了我,他要我在烈火中焚烧而死。

    我站在木柴中央,笑喊:“萧桉,你姐姐我渴望自由,不喜欢这绳捆住双手,你放心吧,我不会逃,也心知肚明根本逃不掉。”

    萧桉派人解开了绳子。

    时辰到,点火,我的眼前一片氤氲,在火焰之中看到楚渐离,若不是静妃令人拦住,他那架势似乎要随我一起葬身这火海之中。

    萧清对我说,利用起楚渐离。我问他,如何利用?他说,爱上你,就可以为你所用。

    后来我发现,他没办法爱上我,因为他的心中有一位女子,他甘愿为她做危险之事,甚至为了她在我面前毫不隐晦说,我要带她逃离皇宫!

    所以我利用白芙落来威胁他。

    那日我在殿中,我骂他是个不要命的情种,其实我满心羡慕,羡慕这人世间会有这样的一份情,为她入宫,守护左右。

    萧清似乎察觉到了些什么,他和我说,皇姐,万不可因一个男人而破坏我们的计划。

    我冷冷地告诉他,我比谁都知道! 我知道,皇权斗争前,我拥有不了爱情。

    那日在大牢里,楚渐离在我面前哭了,我倍感欣慰,我知道他并不爱我,但我还是贪婪着他对我的一丝在乎。

    他离开之前,我让他在处死之日为我再吹一次笛子,他应允了,突然响起的笛声覆盖了耳边木柴的烧裂声,我的心情愉悦起来,哼起小调。

    萧桉站在不远处的高楼上,沉下一张俊脸漠然看着我,此时我才发现,那脸还真与我有几分的相似。

    我的目光最终落在楚渐离的身上,时间不多了,除了他,我谁都不想再看,他流着眼泪为我吹的这首曲,和那日在船上为我吹的曲一样动听。

    我原本趾高气扬的站姿,站不住了,我倒在地上,缓缓闭上眼。

    唯一遗憾,无非是不能和楚渐离去过我想要的生活。

    楚渐离,你也不必等我了。若有来生,我不要当公主,我要做病人,你仍是医者,我要比白芙落更先遇见你。

    请你为我开心,此刻,我是真的自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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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标题:梨花落尽笙歌散 (古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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