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参加【月光村的对白】“如歌”征文活动
我还想她
01
“兄弟，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挂断电话之后，我皱着眉头，真不懂这个阿旺又在搞什么鬼。事情明明已经结束两年多了，又何必来这么一出呢？
回过神来，想想他刚刚都说了些什么，“我把你的电话号码告诉安若初了，她好像有事，最近应该会联系你的。”他话虽是这么说的，我自己总感觉他像开玩笑，而且内心也觉得安若初不可能再联系我了，所以就没去多想，埋下头继续看我的书了。
我来北京上大学已经两年多了，现在正是暑期放假，不过我并没有回家，留在学校找了份勤工俭学的事儿做，有空的时候还能看看书。如果回去了，总免不了要参加各种同学聚会，不知道又会生出什么麻烦事来，索性就留在北京不回去了。
02
原本四人一间的宿舍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人留守，到了夜晚就更显得空荡荡，宿舍楼外也没有多少声音，偶而有虫鸣鸟叫声穿过阳台上敞开的窗子传入耳中。我喜欢这样的夜晚，没有人打扰，可以独自享受这静谧的夏夜。突然，手机里响起一阵来电铃声，我一看，是个陌生号码，归属地是湖南长沙，不知道又是哪个打错电话的。
“你好，哪位呀？”这通陌生来电搞得我有些不爽，但还是礼貌性地先问问对方是谁。
电话那头并没有传来任何声音，就在我打算挂掉电话的一瞬间，突然又传来了一声：“哈喽，我是安若初。”
那一刻，我有些愣神，听声音似乎真的是她，难道阿旺不是开玩笑，安若初真的有事找我吗？
“嗨，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我边说边走向阳台。
“你是王绍吗？……不好意思，可能是我打错了。阿旺给了我两个号码，我原本是要打给童冰的，怎么打到你这里了？”
童冰是我们的高中同学，现在跟我一个大学，我想安若初找她的事儿可能跟我们学校有关系吧，就接着问她。“有什么事儿你跟我说是一样的，我可以帮你告诉童冰。”我也不知道，那一刻我为什么会那么想知道她到底有什么事情，只是，心底有一个声音不停地在说“听她说，不要挂电话”。
“我弟今年考上了你们学校的材料院，但我们都没去过北京，我爸妈想着有熟人在那边的话会方便很多，所以我想找她到时候带我们去报到。”
“就这个事儿呀，童冰暑假回老家了，我就在北京呢，而且我也是材料院的，你们要来的话我随时都可以带你们。”
“那就麻烦你了。”说完这句后，我还没来得及问他们来北京的时间，她就匆忙挂掉了电话。我将号码保存到通讯录里，转身望着阳台外，皓月当空，群星黯淡。一通电话又勾起了我尘封已久的那段往事。
03
高中的时候，我被我们市一所重点高中录取到了重点班，于是我离开乡下老家，独自来到了市里上学。
时间过得很快，高二时学校又把原来的三个重点班打乱分成了两个班。不过对我来说，几个班都没什么区别，我向来很自信，成绩也还算稳定，是不需要老师和家长为我学习操啥心的那种学生。班主任也还是我高一时的英语老师，同学也有不少原来班级的，只是新班长换成了高一隔壁班的一个女生，她叫安若初，个子不高，但气势挺足。
听她们班原来的同学说，高一竞选班干部的时候，她就说自己要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竞选班长时的发言也是洋洋洒洒，最终高票当选了他们班的班长。那时候就经常见她风风火火的身影出现在楼道里，只是没想到高二时她竟然成为了我们班的班长，而且还是班主任直接任命的。
我向来对学习之外的事情不太感兴趣，班委是谁跟我也没多大关系。我就坐在教室的第一排，很少去其他地方走动，班里很多同学的名字我也都记不全。但安若初这个名字，却越来越频繁地出现在我脑海中。
她除了是班长，还是我们的语文课代表。当时我们那位语文老师是年级主任，他在教学上很不靠谱，一周都见不到几次面。他到不了的时候语文课就是作为课代表的安若初主持。而且，在晚自习之前，她还会在讲台上给大家讲字音、讲成语，讲各种语文选择题要考的内容。看着站在讲台上的她，我仿佛能看到她高一竞选发言时的样子，一定是同样发着光、很不一般的样子。
她经常拿着自己不会或者不清楚的数学题来找我，说是向我请教。可她座位前后明明也有数学学得好的同学，那时，我隐约觉得我们之间有种不一样的情愫在慢慢发酵。但我们谁都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只是偶尔回过头看向她座位的时候，四目相对的瞬间，感觉耳根都在发烫，便赶紧扭过头来，假装在低头看书。
后来，那层窗户纸还是被她的妹妹冯佩佩给捅破了。在一个周日的晚自习前，冯佩佩把我叫出了教室，对我说：“我姐喜欢你。你看着办吧！”说完她就回教室了，留下我一个人站在楼道里。
我蒙蒙地回到座位，那个晚自习是怎么度过的，已经完全没有印象了，只记得我写了个小纸条传给安若初，约她自习结束后在学校长廊里见。那晚的自习课好像特别的漫长，我内心不知是犹豫还是期待，直到放学铃声响起，我还是不由自主地很快去了长廊。
长廊里人并不多，晚风习习，我竟从来没有感受过那样惬意的校园夜色。等了一会，我看到她的身影朝这边走来，是她自己一个人。我忐忑得坐立不安，来回踱步，不知道待会该如何开口。
她好像跟平时不太一样，不是讲台上那个扬着头大大方方的女生，倒像是一个犯了错而不好意思低着头的小女孩。看着她走到我面前，最终我还是主动先开了口，“你妹说的是你的意思吗？”
“我没有让她去找你说那个……”她还是低着头，双手摆弄着校服的衣角。
“其实我也喜欢你。”脱口而出这句话后，我心里反而轻松了很多。
我早就意识到，自己已经被这个非同一般的女生深深吸引了。只是我没有勇气开口说出那句话，我担心被拒绝，更担心会被老师和家长们知道。谈恋爱这种事情，在重点班是不被允许的，老师们一旦知道了，肯定会通知家长的。我不想因此而耽误我们两人的学习。
但那晚，我勇敢了一次，借着冯佩佩制造的机会，我答应了那场别样的告白，我生怕错过了那次，会永远错过一个花儿一样美好的女孩儿。
从那之后，在学校里我们还是一如往常，只是在放学后，我们会一起听着歌，走回到租住的地方。她很喜欢听情歌，尤其是苦情歌，有时候听着听着能把她自己给听哭了。
我曾不解地问她：“恋爱不甜吗？为什么那么喜欢听苦情歌呢？”
她看着我，笑笑地说：“就是因为恋爱很甜，我才只能从苦情歌中去感受别人的悲伤呀。”
那一刻，我真希望我们的这场恋爱永远都是甜的，她的笑容可以永远那么灿烂。
04
美好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转眼高二的时光就快要结束了，我们又要迎来新的分班考试，这次是把两个重点班分成一个三十人的火箭班和一个六七十人的重点班。若初很担心自己会考不进火箭班，她成绩其实也很好，只是那段时间她有些不自信。
暑假里等通知的那段时间，我经常打电话给她，让她不要担心，即使不在同一个班，也不会影响我们的感情的，我们的心始终会在一起，会为了共同的目标一起努力的。
我们想象着以后一起上大学、牵手走在校园的场景，一起去没有去过的地方旅行，毕业后一起继续深造，成立我们的小家。我们设想了很多很多美好的未来，若初说：“一想到你的未来里有我，我就不害怕了。”她真的很容易没有安全感，但又特别容易满足，只要我陪她说会儿话，她的那些担心好像就一扫而空了。
好在我们等来的是喜讯，我和若初都进入了高三火箭班。收到消息的那天，我第一时间就告诉了她，她兴奋地在电话里咯咯乱笑，话都说不出一整句，她终于可以把悬着的心放进肚子里了。其实我也特别希望我们能在一个班，不过我对我俩都有信心，所以才不像若初那样又是担心又是兴奋的样子。
进入高三，学习压力更大了，班主任想方设法地帮我们减轻压力，允许我们自习的时候想坐哪里坐哪里。三十张双人课桌我们一人一张，我就经常和若初一起坐在后排的角落里，看书，做题。
她总是要戴着耳机听着歌，她说她听歌的时候学习效率最高。我就跟她一起，听着她喜欢的歌，那些林俊杰的歌我都能跟着唱出来了。
当时，林俊杰的新专辑《JJ陆》刚发行，我专门坐公车去离学校很远的音像店买了一张正版CD和磁带送给她，看她迫不及待撕开专辑包装的小模样，我那些坐了一路公车后的晕车反应也瞬间消失了。
后来的几天里，她总是让我学那首《小酒窝》，她说：“你看，这歌词写的不就是我们吗？”说着，还把歌词本递给我让我看。
“幸福开始有预兆，缘分让我们慢慢紧靠，
然后孤单被吞没了，无聊变得有话聊，有变化了。
小酒窝，长睫毛，是你最美的记号；
我每天睡不着，想念你的微笑。
你不知道，你对我多么重要，
有了你，生命完整的刚好。”
那时候，我也觉得歌词就是在写我们，我们也“终于找到心有灵犀的美好，一辈子暖暖的好”。
05
转眼就到了高考百天誓师大会，高考真的离我们越来越近了，大家的复习也都进入了最紧张的冲刺阶段。
有一天，我发现若初在接了一个电话之后情绪很低落。我去问她，她说：“我妈刚才跟我说，我三姨家的小儿子没了……就在我三姨帮我家地里干活的时候，我小表弟在水渠边玩耍，不小心掉了进去，就没了……他才六岁呀！”说完她又哭了起来。
后来，我发现她真的很喜欢小孩子，她房东家的小孩儿经常去找她玩儿，她哪怕是正在看书，也会停下来逗逗那个小孩儿。
那时，我才想起我妈跟我说过，小时候我发生过一次意外，医生说我以后可能都不会有小孩儿了。当初听我妈说的时候我还不怎么懂事，根本不知道医生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可长大后，我才逐渐懂得那句话意味着什么。只是我还在上学，暂时不用考虑那么多，就一直也没往心上放。
直到我一次次地看到若初跟那个小孩儿一起逗乐的情景，心底的痛才一点点涌现出来。
从那之后，在学校里，我们似乎还是跟以前一样。可我知道，我自己不一样了。我经常会无心复习，尤其是若初陪在我身边的时候；我总是想一个人待着，以前从未觉得有压力的学业好像也变得异常繁重了起来……
可我清楚，那会还不是我可以浑浑噩噩的时候，我要集中精力好好复习，怎么可以在那种关键时期分心呢？我把同学小明约到操场上，让他狠狠地揍我一顿。我的心太痛了，身体好像也特别痛，我需要他的拳头来帮我梳通每一根刺痛着的神经。
那晚，我衣衫不整地回到了教室后排的课桌前，我不敢抬头去迎若初看向我的眼睛，即使那样，我也感受得到她满脸的不理解，和眉目中满眼的关心。
我有意躲着她，她不停地追问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只能告诉她，好好复习，不要担心我。除此之外，我实在不知道还能怎样跟她解释我突然的变化。
06
她应该感受到了我对她的冷落，慢慢地，她开始自己一个人复习，一个人走回家。
我依旧坐在角落的那张课桌，偶尔抬头看着她趴在课桌上的后背，一起一伏。我知道她又哭了。她原本是一个多么要强多么开朗的女孩呀，看到她那个样子，我强忍着想走上前去的心情，告诉自己，她一定会振作起来的。
她的好朋友何妍一直在临桌陪着她，这也让我稍微放心了一些。我知道，我也要调整好自己，好好备考，我心里很清楚自己当下最应该做的事情是什么。
那段时间，好朋友董兴跟他喜欢的女生张笑笑经常陪着我。可张笑笑跟我说：“王绍，我喜欢的人是你。这个事儿董兴也知道！”
我已经无心去参与他们之间错落的感情了，我拒绝了张笑笑的表白，可他俩居然还像没事人一样经常来找我。我心想，随他们去吧，爱咋咋地！
我还是会时不时地看向若初所坐的位子，她又戴上了那副我们一起戴过的耳机，只是不知道耳机中传出的歌声是甜蜜蜜的《小酒窝》还是别的苦情歌。
我也习惯了戴着耳机，有时候是在听歌，有时候就只是想把自己的耳朵堵上，好像那样就听不到其他人议论的声音了。
我知道，班里在传我跟张笑笑在一起了的小道消息。可能在他们看来，坐在我跟董兴之间的张笑笑确实更像是我的女朋友。
我懒得去理会那些流言蜚语了。如果若初也听到了那些声音，她会不会更快放下我们之间无疾而终的感情？我希望她可以放下，哪怕她认为我是个无情无义的负心人，只要她心里能好受一些，我被大家怎样议论都无所谓。
07
都说高考是最公平的竞争制度，我也觉得如是。
那一年，我们班很多人都考得不太理想，我自己估的分离目标学校的往年分数线差很多，从小明那里得知，若初考得也不太好。高考果然是公平的，我们有没有全力以赴从成绩上也能看出一二来。
最后一次看着若初的背影消失在校门口，是在填报志愿的最后一天，我想，那一眼可能真的就是我能看到她的最后一眼了吧。
往后余生，只能默默地祝她幸福快乐了。
即使在那年暑假，她还是不停地电话短信联系我，没想到她还是没有放下那段感情。可我已经别无选择了，我拉黑了那个可以倒背出来的号码，仰头望着屋顶，强忍着不让眼泪流出来。
我开始需要在音乐的催眠中才能入睡，不知道多少个不眠之夜，都是她最喜欢的林俊杰的歌声陪伴着我熬过那些漫漫长夜。我开始跟她一样，喜欢听苦情歌，那首《我还想她》一次次地听到自己泪流满面。
“请告诉她我不爱她，笑着难过自我惩罚，
想终止这一切挣扎，狠了心说真心谎话。
别告诉她我还想她，恨总比爱容易放下，
当泪水堵住了胸口，就让沉默代替所有回答。”
08
想到这里，我望了望阳台外的夜空，夜还是那么静谧，安静得让我的心事无处遁形。
我打开了音乐播放器中那首《我还想她》，已经好久好久没听过这首歌了。歌里藏着我太多太多的心事，我不敢去面对，甚至不愿去想起。如果不是阿旺跟我们开的这个玩笑，估计我这辈子都不会跟若初再见面了。
新生开学前的那天，若初跟她弟弟还有她爸三个人来到了北京西站，我早早地就在出站口等着他们了。时隔两年之后，我又看到了那个曾经无比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人群中，我朝他们挥了挥手，喊着：“若初，我在这里！”
“好久不见，王绍。”那个熟悉的声音又在我耳边响起，一时间，我有些恍惚。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
“谢谢你能来接我们。”她还是那么落落大方，就跟当初做班长的时候一样。
“没事儿，老同学嘛。叔叔，你们一路很累了吧？”我一边打招呼，一边接过他们的行李，带他们坐地铁去学校附近。
几天后，若初跟她爸爸就回老家了。
再后来，听说她大学里谈了个男朋友，只是没多久又分手了。但我相信，她一定会遇到一个比我更值得珍惜的意中人，一个可以给她她想要的生活的意中人。
大学校园的生活多姿多彩，而我独独喜欢一个人待着的时候，心中那些无处安放的青春记忆也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淡去，只是那首《我还想她》，却还是会不时地回荡在我耳边……
《我还想她》
泪水将我淹没
到底谁该难过
究竟是谁放掉这段感情
我才终于明白
办不到的承诺
就成了枷锁
现实中幸福永远缺货
请告诉她我不爱她
笑着难过自我惩罚
想终止这一切挣扎
狠了心说真心谎话
别告诉她我还想她
恨总比爱容易放下
当泪水堵住了胸口
就让沉默代替所有回答
我不爱我不痛我不懂
我的心早已掏空
真心话言不由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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