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一些人喜欢黑夜,因为他们觉得黑夜是温床,它会不断地滋生恐惧、孤独及罪恶。它在不断地吞噬着善良人的勇气,转而又赐予邪恶者。
黑夜,它是血刃的帮凶,即便在阳光下再耀眼的利刃,此刻也可以变得黯淡无光却又充满了危险。
白天的许州热闹非凡,摆小摊的,杂耍卖艺的,人来人往,络绎不绝。而现在,此刻,夜幕笼罩下的许州,却异常的寂静,偶然会有野猫跳出来捕食,也足以让走夜路的人心跳加速。当然在那个年代,夜里是有宵禁的。除士兵巡逻外,任何的百姓是不可私自上街,只能待在家中,凡是私自上街者均为罪犯,这是多么荒谬的规定啊。
当然凡事无绝对,也会有例外,比如有的人家中忽生病者是可以外出寻医,当日如有大婚也可喜宴结束后走夜路回家。再比如一些特殊的节日,像元宵佳节,月夜赏灯,城市中的上元节夜里人头攒动,车马喧嚣,自然也会取消宵禁一日。除此之外再无特例,凡夜不归宿者皆由士兵关押牢房,第二日由家中来人,上下打点,才可将人放回去。自此才会有了那句千古名句“六街鼓歇行人绝,九衢茫茫空有月”。
还有一类人同样也会不受黑夜的管控,他们武艺高强,可飞檐走壁,来无影去无踪,丝毫不会担心夜间巡逻的士兵。江湖永远都是失控的,约束江湖人的唯一准则就是道义,道义胜过一切,当然也有像极乐老祖、铁竹山庄庄主此类魔头早已不把道义放在心中,性格乖悖违戾,别人的生死似乎取悦于他们的性情。
今夜,有这样的四个人,身着夜行衣,行走于屋檐青瓦之上,但他们步伐轻盈,似乎怕打扰到房屋主人的休息,却又如狸猫般敏捷,他们便是林玉霄等人。
一个时辰前,当铺后院内,林玉霄、白羽生及张默整装待发,配合好一身行头,下午进行了短暂的休息,三人此刻皆精神抖擞,他们已将沈家地图烂熟于心,并约好在戌时碰头出发。
院子里再次集结了众人,南宫尚扶着墙,说道;“真羡慕你们仨,我要不是屁股开花,也一定跟你们去闯闯沈府。”
“你可算了吧,要不是你去吃花酒,怎么会之后的事情,你这屁股算是替你结了个因果。”张默打趣的说道。
“我呸,这也能怨到吃花酒的头上,按照你这么说,凡是吃花酒的人屁股都应该开花。”
张默本还想与他争执两句,卓云莲打断了他们俩,“好了,好了。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俩还有心情争吵。”
蒋雄看他们不闹了,对林玉霄说道:“小三子,此前你等潜入沈府,我和卓老都不便出手,田老这边我还有另有安排,但就你三人前往,我放心不下。”
“蒋大侠多虑了,我等几人虽非绝世高手,但逃跑的本身还是有的。”张默自信道。
“张少侠的武艺自然是不在话下,不过江湖行走小心驶得万年船,所以不可大意,这大意的后果我想谁都承担不起,你说是吧?”蒋雄的话,说的不卑不亢,却把其中利害说的明明白白。
“那师兄你这边是如何打算的?”林玉霄知道自己的师兄的脾气,今日若不答应他的条件,估计潜入沈府的计划就要终止了。
“小师弟,说句实话,你三人中虽然都各有长处,但对于机关阵法、奇门遁甲却都不在行。所以我思考再三,决定给你们推荐一人,”说罢,转头看向后堂,大声说道“你可以出来。”
大家顺着蒋雄面对的方向,看了过去,只见从黑暗中走出一位高高瘦瘦的男子,脸色苍白,给人一种顽疾难愈,病恹恹的感觉,他身穿夜行衣,走起路来一垫一垫,犹如深山猿猴一般。
当此人走近时,大家才看清楚他居然是驼背!而在这个驼子的肩头居然还坐着一个木头人。
蒋雄看到他来了,笑了笑转而对大家说道:“这位是屠程程,师承‘偷天鼠’司空量。也算是摸金和奇门双门合一的传人。”
摸金,是盗墓者的一干分支,经常出没于地下。但在江湖上,此行业并不是什么让人称赞的行业,很多武林中人不耻与之为伍。
张默得知他的出身后,脸色微微变了变,他这人随爱广交好友,但对于鸡鸣狗盗之辈,也极其鄙视。
蒋雄接着说道:“虽然屠小兄弟出身摸金,但对于地下的买卖并未涉猎,所以大家大可放心。”
“蒋掌柜,这次我陪你师弟走上一遭,从此之后你我二人便互不相欠。”
“这是自然。”
“有屠兄这样的高人相助,定是如虎添翼,我等此次行事定能有所收获。”白羽生说道。
“既然如此,我们便出发吧,路上我会将沈府的地形图给到屠兄,屠兄可以熟悉一下。”
“不必,已铭记于心。”
“好,出发!”
四人便不再犹豫,从当铺的后面溜了出去,前往沈府。
卓云莲只是默默看着他们离去的身影,直到黑暗张开大口一点点吞噬掉他们......
夜色下的沈府,似乎并没有那般寂静,整个庭院仍是灯火明亮,可能是为了防范绿萼人再次偷袭。因此一到夜里,所有的护院都变得极其敏感,三人一组轮番在庭院内巡逻。而在屋檐之上还有四位弓箭手,面朝四方,警惕的观察着黑月的异样。
沈府住分三院,东院、西院和中院。每院又分三进:前堂、中阁及后花园。这东院一般住的是沈沧海和沈风雷兄弟二人,还有一些沈家的武头;西院则住着沈青山与沈沧海的后母,也就是沈风雷的亲生母亲何氏;至于中院,之前一直都是沈勇在居住。后来沈勇病了,自然由现任的掌舵人沈青山独居于此。
林玉霄几人按照计划从西院潜入沈府,并未引起沈府家丁注意,这倒是勾起了白羽生的好奇,他并不知道这是林玉霄和铁扎二人的计划,由于之前沈府被袭,很多府内高手都或多或少都有所受伤,正是用人之际,而铁扎则毛遂自荐愿意担任夜间的弓箭手来报答沈青山救命之恩。盛情难却之下,沈青山只要让他坚守西院,而林玉霄自然是选择从西院潜入。
此时的西院,总分两队巡逻,管理整个西院安全,但明显西院的守卫部署要比其他两院松散得多。
顺着夜色观望整个西院,不难发现此处山水之前少了几分雄伟,却增添几缕秀色。另外整片池塘也缺乏生机勃勃之感,而是一番“菡萏香销翠叶残,西风愁起绿波间。”之景。
几人并未在此地多过停留,沿着后花园继续向内前进。只不过他们行进的速度尤其的缓慢,并不是他们的轻功逊色,而是他们要时刻掩人耳目,躲藏在暗处等待护院的离开,才能继续前进。
就这样,当他们隐蔽在西院中阁的北侧围墙木樘下时,内堂中突然响起了琴瑟之声。
细品琴声,弦姿清雅,黄莺自然、婉约细腻,满含风月志气,却又满含忧愁之叹。
白羽生对于这首曲的弹奏者不由得充满了兴趣,他慢慢地直起身子,用手指轻轻地在窗纸上点了个洞,靠近暗红色的窗扇,向内看去。
只见香雾薄,透帘幕,一女子独自纱帘内,外站一丫鬟小心的陪着,她身着紫色纱绣,轻弹古琴,白羽生虽只看见她的背影,便一眼也能认出她便是何氏。
白羽生初见何氏,曾看见其指尖的皮茧,推断过她可能有常年练琴的习惯,只是没有料到何氏在音律方面有如此深厚的造诣。
林玉霄看到了白羽生的举动,心里不由得有一丝不开,他自认为君子坦荡也,非礼勿视也,见不得人偷窥别人闺房之举。他轻轻地碰了一下白羽生,示意继续前行。
白羽生也感到有几分失态,竟然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后山的门位于中院的后花园内,而东院和西院如果想要前往后山入口处,必须从中阁前行。
几人一路无话,便来到了后花园,到此一看,整个花园竟无人把守,确认让人感到意外。
大家按照地图的位置,找到了隐蔽在乱石林中后山之门,暗红色的油漆,两扇半圆型的门紧闭于此,似乎在告诉外来者不要轻易的尝试打开它。
屠程程率先低语道:“我觉得我们还是不要行孟浪之事,据我这些年对机关的了解,此门肯定有问题。”
张默打心底里瞧不起这个倒斗的贼人,冷哼道:“我觉得没啥问题,不要大惊小怪的。是不是地下呆久了,对活人都开始疑神疑鬼了,这就是两扇防虎入院的普通门罢了。”说完便要伸手去推门。
而当几人全身心讨论是否要推开木门时,却未曾发现,此刻身后竟多出了一个人影,他正面无表情看着他们,冷冷地说道:“你最好还是听他的话,不要轻举妄动,不然恐怕今夜你几人便要葬身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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