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的满头白发

“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本文参与【人生关键字】系列征文第十期【满】主题征文”。

上个周末回到家的时候，娘正坐在床边包水饺，旁边的煤球炉子上咕嘟咕嘟的炖着鸡块。这是昨天打电话的时候儿子给他姥娘点的饭食。

原来听到我们来的动静，娘一般都是边喊着边开门来接我儿子。“我看看谁来了？是阳阳来了吗？娘喊着儿子的乳名，脸上笑开了花。

今天我们没出声就径直进了屋，放下手里的东西。娘的床是靠窗户的，阳光正好照着她，我突然就发现娘的头发白了许多，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当时一股酸楚的液体从眼角流了出来。

记忆里，娘还是一头乌黑的头发，突然那么真切的看到了娘的白发，竟然莫名的有些伤感，娘真的老了，她坐在床边的样子真的让我心疼。

这些天每到半夜睡不着，我总会想起娘的白发，在阳光照耀下闪着光。娘为这个家操劳了一辈子，娘就像一把大伞，护佑着我们兄妹三个健康成长。

冰心曾在诗歌里深情写到：

母亲呵!
撇开你的忧愁,
容我沉酣在你的怀里,
只有你是我灵魂的安顿。
母亲呵！
天上的风雨来了，
鸟儿躲在它的巢里；
心中的风雨来了，
我只躲到你的怀里。

娘这辈子一共生育了四个孩子。

大哥哥十四岁时生病夭折，这对娘产生了致命的打击。大哥哥是四个孩子里长得最好看，脾气最乖巧，学习成绩最优秀的孩子。哥哥的夭折后的前几年，娘每天都去村后头坐着哭，每次在家里找不到娘了，我就跑到村后头去找娘，看到她哭，我也陪着她哭。娘看着我哭，心疼我就擦擦眼泪抱起我回家。

二哥哥从小非常调皮。在村里东头打到西头，每次惹了事，娘就买了鸡蛋去看望人家并赔礼道歉。大哥哥去世后，二哥哥成了娘的精神支柱，生怕他再惹出什么事来，有一次哥哥在外边打了架，把人家的头打破了。娘得知消息后，就满村里找哥哥，手里拿着一根木棍，扬言要打断他的腿。哥哥吓得躲了起来。天黑了，哥哥还没回家。我们全家出动去村里喊他，最后，躲在草垛里睡着了的二哥听到喊他名字的声音才被惊醒。那次，娘没舍得用木棍打哥哥，气的脸都绿了。

姐姐出生后两个月，就被奶奶自作主张送给了我没有生育能力的二姑。这对娘来说又是一个沉痛的打击。以至于这么多年来，虽然姐姐没有记恨娘，和我和哥哥一样的疼我爹娘。但在娘心里，对我姐姐还是觉得愧疚，无论我带回去什么好吃的，我给娘买点好东西，娘都会分给姐姐一些。似乎永远在弥补没有养育之情的亏欠。

就这样，两年后娘又冒着计划生育的危险躲躲藏藏的生下了我。

娘一辈子为这个家操劳，在我眼里她就是个无所不能的人。娘一直是我的主心骨和依靠。有啥事我都愿意跟她商量，她明事理又不护短。即使我告诉他我和老公生气的事，娘也是每次都批评我，向着老公说话。这样以来，老公在娘那里得到了理解和尊重，也就不好意思再跟我生气了。

我初中学业些许波折，连续复读三年才考上高中。由于赶上给哥哥盖房子结婚，家庭经济状况不太好，亲戚都劝娘让我放弃学业，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念那么多书干嘛啊？不过倔强的娘不但不放弃，还鼓励我借钱让我读书。娘从来没有因为学费的原因让我辍学，她去姨家舅家借钱也坚持让我读完大学。毕业后听姥爷说了这些事，不由得更加感恩娘的开明，感谢她明智长远的眼光，让我不断求学，才有了我的今天。

高中毕业我考取了一个一般的大学，为了实现那个当老师的梦想选择了英语教育专业，按当时的政策毕业后就可以安置到中小学当老师。没曾想国家政策的变化，我毕业那年开始就再也没有分配工作这个说法了。

毕业以后，代课两年，结婚生子，活成了我自己不想成为的家庭妇女的样子，婚姻生活的困顿激发了我当年考编的热情，在毫无准备第一次考教师编无果之后，我继续精心备考，努力学习一个月后于2005年8月得以有幸顺利考取县民政局。成绩出来的那一刻，埋藏多年的愧疚感一下子释放出来，那些年愧对为我付出心血的娘了。

    2017年我生了二宝，因为婆婆身体不好，娘农闲的时候就来帮我带娃，周末回去就在老家大锅里蒸好馒头、包子给我带来，说我上班带娃太辛苦了。其实真正辛苦的是我自己的娘啊！我自己都已经做了两个孩子的妈妈，还得靠自己的娘照顾。我更加感恩、感谢我的娘对我们无尽的疼爱。

娘出生在1952年，在姥爷家七个孩子中排行老大，经历了那段缺吃少穿的贫穷年代，前半辈子吃了不少苦。但娘性格坚强开朗热情，心地善良敦厚，勤劳吃苦能干。别看她身材不高，干起活来却毫不含糊，小时候听奶奶说那时候去地里拔草，那盛满草的大筐娘背起来都看不见人影。地里的普通农活更是不在话下，无论是除草施肥还是喷药，她都能胜任。因为爸爸在大队里上班，家里的农活基本顾不上，所以我家一家五口的责任田都是娘一个人干，可想而知，在那个没有现在机械化的年代，在那段全靠人力的时代，娘是下了多少力啊！

在我小学时候的印象里，娘似乎是不疼爱我的，因为她只顾着忙农活，不忙了又去照顾生病的老姥娘，我是由奶奶带大的。在我小学五年级的时候，最最疼爱我的奶奶去世了。奶奶走了以后，好长时间放学了我也不想走进那个家，似乎觉得没了疼爱我的奶奶那个家就不是我的家了。等我慢慢长大了一点，上初中的时候，爸爸开始帮着娘一起经营我们家，日子就好过了许多。娘再也不用照顾生病的老姥娘，精力转移到我们兄妹身上，身边也没有了最疼爱我的奶奶，这时候我才感受到她对我的爱。

在姥爷家娘排行老大，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吃的穿的都得让着弟弟妹妹，就连上学的机会也都让给了弟弟妹妹。娘虽然没上过一天学，但很聪明，买卖东西的时候口头算账比我上过大学的算的还快呢，出门办事不认识字却从来不用别人担心，她常说的一句话就是“鼻子下面没有嘴嘛？”结婚成家以后，娘还是会顾及弟弟妹妹们的生活，记得二姨刚分家自己过日子的时候，娘就给她送个刚出生的小牛犊，让她自己养大了卖点钱贴补家用。因姥爷姥娘岁数大了，给小舅小姨结婚成家都是她带头操办的。小姨结婚后没有公婆，娘就包揽了她家里所有的针线活，帮着拆洗被褥，给孩子做棉衣。到现在没了姥爷姥娘以后，六个弟弟妹妹都拿我家当了“娘家”，时常都会去看望我娘。

娘今年71岁了，身体硬朗，精神矍铄，一如既往地乐观开朗，从来不给我们兄妹添麻烦，每次我们兄妹回家，娘都会变着花样的做出各种好吃的，儿子女儿都特别喜欢他姥娘做的炖鸡、炖鱼、饺子、包子。平时还坚持干着力所能及的农活，照顾身体不太好的爸爸，每次回家都嘱咐我们：“你们要好好工作就行，不用惦记我和你爸。”

看到娘的满头白发，回忆起娘这不容易的一辈子。我真是由衷的心疼起娘来。娘的脊背不再那么挺拔，头上也是满头白发，上周切姜的时候还切破了手。翘着那个流血的手指头给我们捏饺子吃。

娘再也不是那个年轻时候的娘了，以后的娘动作会更加迟钝。原来坚强倔强的娘，从来不服输，上周给我和姐姐说，以后再也帮不上我们什么忙了，别说办事了，说话也不赶趟了。听到她说这些的时候，我真是又心疼又无能为力。我没有超能力延缓娘的衰老，只能在娘还健在的时候，多尽点孝心，常回家看看，多些陪伴。

娘传递给我的好品质以及带给我来自内心的温暖与感动，已经是我这一生受用不尽的财富了，而我也愿将这些品质与温暖，继续传递给我的孩子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