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月色真美

他说月色真美

可否能 牵个手？

身边的人都说顾延森是个优秀的男孩子，是那种成熟稳重到适合做男朋友的人。我不以为然，只知道他是本市中医药大学的高材生。

朋友生日趴时难得一见，他迟到了，说是为了做个实验。我心想，什么该死的实验，这个臭直男！

顾延森从袖子里掏出一个蓝色的丝绒盒子递给我身旁的猪姐，猪姐激动的捂着嘴不敢接，就在大家都嗔目结舌就差掏出手机记录这激动人心的时刻，顾延森张口“我不知道女孩子生日喜欢什么样的礼物，就让我妈去挑的，你打开看看，我还没来得及看。”他无比认真，让人不敢质疑他的每一个字。

猪姐尴尬一笑，接过来打开又迅速合上，我眼明手快，是一对耳钉，一看就不是便宜货。早就听闻猪姐这发小是个财大气粗的富二代，今日一见，果真不落俗套，没一点有钱人的贵族气质，竟然会为了在实验室多缝两块猪皮在自己青梅竹马的生日趴上迟到，又毫不避讳的在一众朋友面前挑出一个引人歧义的丝绒盒子。

该死的臭直男，是我对他的所有印象了。

哦不，应该说是“该死的有钱的臭直男”。

生日趴过后，他莫名其妙的加了我的微信。我一看这佛系少男的头像就来火，皱着眉假装没有看到。谁知他贼心不死，一个下午发来五六个添加请求。见我丝毫没有同意的迹象，他又开始从QQ上进攻。我是个极没有耐心的人，索性同意了他，想直接拒他于千里之外。

“我不喜欢你这种类型的。”我直截了当，率先开口回复他。

谁知他立即回复我一枚小小的问号。我顿时来了火，一个问号是什么意思？是不懂我的拒绝还是不明白我在说什么？

我讨厌猜别人的意思，我更讨厌他这样的臭直男。

“上次聚餐的会费是交给你吗？”可能是为了补充说明那个问号，他接着回复我。

我一看，顿时就怂了，原来是我误会这个臭直男的意思了。这种自我感觉良好是万万要不得的，更何况是对着这么尴尬的一个人。

“不好意思刚才发错了。会费打我支付宝吧，188xxxxxxxx。”我故作轻松的一笔带过，他只回复了一句“好”，然后就再没了音讯，只是支付宝里多了一个陌生人发来的钱。

我知道，那是他的会费。微信QQ支付宝都是同一个头像的臭直男。

顾延森。

后来我失恋，被猪姐叫出来喝酒蹦迪，在酒吧抱着厕所的马桶吐的昏天黑地，是他背我回去的。隔天我顶着爆炸头和掉到下巴的黑眼圈打着哈欠走出卧室，看见他在厨房忙活，见到我他只是笑笑，“先洗洗再吃早餐吧。”我愣了两秒，迅速抱着头冲进浴室。

“昨天你们两个都喝多了，猪姐男朋友来接她，你没人接，只能我送你，结果你把我衣服都吐脏了，我没法回去，在你家沙发上凑合了一宿，衣服是我找对面阿姨帮你换的，你昨天那件我扔了，太臭了。”我们面对面坐着，他自顾自的盛了两碗粥，一碗递给我，一碗自己喝起来。

我尴尬的咳了两声，谢谢一词卡在嗓子眼，被他那句“太臭了”气的不上不下的。

“快吃啊，吃完去我宿舍帮我拿件换洗衣服过来。”见我愣神，他叫我。我这才发现他身上穿的白T是前男友分手后留下的。

我瘪瘪嘴不说话，理亏的使劲喝粥。

迅速换完衣服化完妆，顾延森正在洗碗。

“碗擦干净不能滴水，我有洁癖。”我转着手上的钥匙打趣道。

“你有洁癖？昨晚抱着马桶吐的昏天黑地的那个人应该不是你吧？”他忽然笑起来，抬头看我。

洗碗池里的泡泡“吧唧”一声破了，在他抬头冲我笑的那一瞬间。

我瞪着眼睛看他，竟一时间出了神。他叫了我一声，又叫了一遍我的名字，我才恍然间恢复过来晃晃脑袋跑出了门。

没想到顾延森这个臭直男竟然是个勤俭持家的好男人，床铺整整齐齐，衣柜里的每一件衣服都叠的一丝不苟。像他的脸，喜怒哀乐向来都是小心翼翼的任由大脑来支配。一想到他，我不自觉的笑出声，后一秒意识到自己的神经，加快手上的动作在他抽屉里翻找。在装内裤的盒子旁抽搐了一秒，迅速拿出一条若无其事的装进纸袋跑出男寝，整个过程一气呵成，甚至没有多看一眼他瞠目结舌的室友们有趣的表情。

“我走了。”换好衣服，顾延森冲我招了招手。

“那什么，谢谢啊。”我一边挠头一边换了个姿势瘫在沙发上。

他只把眼神停留在我身上一秒，然后无声的走了。

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真正离开的时候关门声都无比的轻。

说实话，我几乎没有听到他的关门声。不知道是臭直男家教好还是他对我再也不想见到的决心。

我更愿意相信前者，然后自我安慰般大笑起来。

后来我不知怎么每次想到他就莫名想笑，有时候上课上到一半想起他来，就忍不住笑出声。

猪姐骂我思春，我也笑，狗姐说我失恋疯了，我笑的更灿烂了。

我身边的朋友都是动物，猪姐整天乐呵呵的心态极好，能吃能睡，我就叫她猪姐。狗姐一天到晚为了兼职到处奔波，关键时候总找不到人，我叫她狗姐。她们叫我狗蛋，说贱名字好养活，我是她们养的仓鼠，因为我能吃能睡心态好，还在关键时候找不到人。

晚上吃饭的时候猪姐忽然问我“你喜欢小森森吗？”

我一口滚烫的鸽子汤直接吞下去，烫的舌头都直了，疼的说不出话来。

“看看，默认了吧，我就说小森森是人见人爱的类型，你不知道上次她喝醉了有多丢脸，抱着马桶怎么也拉不走，后来小森森直接把她扛起来，她倒好，转眼就吐人家一身。”猪姐开始天花乱坠的描述我那个不堪回首的晚上。

“我的小森森脾气是真的好，直接气的脱了外套扔掉也坚持送她回家，说女孩子一个人喝个烂醉不安全。简直可以随时嫁给他啊太暖了吧。”猪姐依旧激动的说着，一口一个小森森叫的欢快。

“哎小森森！这边这边！”猪姐戛然而止，冲着我身后的人剧烈的招手。我一边吐着舌头一边回头，远远瞧见穿着白色卫衣的顾延森走过来，他微微笑着，像是在对我笑，又像是在嘲笑我的丑样子。我连忙回过头，把舌头放回它该在的地方，拉了拉裙摆尽量像个女孩子一样坐着。

“好久不见。”我听见他在我身后开口，“沈鹭”

他叫我，我回头看他，他正目不转睛盯着我，这眼神看得我浑身不自在，脸颊莫名其妙的红了起来。

猪姐她们都撺掇着他和我坐一起，而他也毫不避讳坐我旁边，吃饭的时候我总觉得他在偷看我，可我一偏头，却看见他正专心吃饭。

吃完饭猪姐提议去唱歌，还眉飞色舞的说我唱歌好听，让顾延森一定一起去听听。我佯装肚子痛躲进厕所，过了很久，我听见门口顾延森的声音，“出来吧，她们都走了。”

我缓缓推开门，看见他站在门口，手里拿了一瓶水。

“吃这个吧，不是说肚子痛吗？”见我走出来，他把手里的水和药递过来，我这才看清，是治痛经的止痛药。

我噗嗤一声笑出来，愉快的把药装进包包，然后骂他“臭直男”。

在我酒醒的时候两个人单独在一起，这还是头一次。他走在我右手边，只隔了一拳的距离，正常走路摆手的幅度再大一点点，一点点，就可以碰到他的手。他的卫衣袖子微微挽起来，戴着一支黑色的小小手表，显得格外稳重。我一向喜欢戴手表的男生，总比脖子上戴大金链子的男人要养眼的多。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餐厅的灯太暗，我觉得你很好看。”他突然开口，我下意识的啊了一声，看见他低着头微微的笑，脸颊上的小小酒窝像路边盛开着的小野花，真想凑上去闻一闻是不是和我梳妆台上的香水一样香。

“可否能，牵个手？”他依旧低着头，不敢看我。

我笑出声，没想到他竟然如此害羞。

正巧迎面走来两个人，他问我，“是等他们走过去再牵还是现在就牵？”

我抬头看对面的两个人，他却猝不及防的牵起我的手。我愕然间抬头看他，才发现他的脸通红，像晚上喝的西瓜汁儿。

“顾延森你好紧张哦，你手心全是汗。”我吐槽他。他抬头看我一眼，又低下头，换了只手牵我，另一只手迅速在裤子上蹭了一把，然后重新牵起我，我被他逗笑，忍不住戳了戳他的酒窝。

我很紧张 但我藏起来了

和顾延森第一次正经的约会，大概距离牵手两个星期。临近期末，我每天大清早蓬头垢面的去图书馆，直到晚上才回宿舍。每天两点一线，一日三餐就三块面包两杯奶茶。他大我三岁，已经开始在市里的医院实习了，每天也早出晚归，忙得不亦乐乎。我们大概就是每天互道早安晚安的冷漠恋人了，各有各的事情要忙，谁也没有提过下一次见面的时间。

复习了大概一周，我终于如释重负，只等考试日期慢慢临近了。这才发现，自己一闲下来脑子里就都是关于他的场景。他紧张的牵手，他手心里的汗，他看我的表情，他笑起来的样子。

我给他发了条信息，我想你了。

谁知他竟秒回我，为什么发信息？

我说，我以为你太忙没时间看微信。

他只问了我在哪里，就没有回复过消息了。

在收到消息时，他回复我，到窗户边来。

我惊喜的跑到窗前，看到他双手撑在大腿上半弯着腰喘气的样子，随即蹦蹦跳跳的下楼跑进他怀里。

“你心跳好快啊。”我嘻嘻的笑。

“我很紧张，但我藏起来了。只有你靠近我的时候，我的紧张才会原形毕露。”

我半眯着眼睛后退两步看他，他顺势整了整衣领憋着笑看我，我说，果然离得远一点会看不出来紧张啊。

然后又兴冲冲抱上去，那还是离近点好。

晚上和他一起去食堂吃饭，向来往的所有同学朋友介绍他，并沾沾自喜的说，这是我的男朋友。我希望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是他的女朋友，想把他介绍给我身边所有的人认识。

他一直笑，也不做声，只是静静地笑。我问他为什么笑，他只回答，因为你太可爱了，我太庆幸当初跨出追你的第一步。

其实我能看出来，顾延森是个很腼腆很内向的人，和一群女生一起吃饭都会浑身不自在的臭直男，害羞的样子简直比夏天里的冰淇淋还要甜。我太喜欢他了，越看越喜欢。

“顾延森，我发现我好喜欢你哦”我忽然凑到他跟前小声的说。

“这突如其来的表白，我都快走不动路了。”他低着头笑，随即耳朵红了起来。我捏捏他的耳朵笑的欢快。

校园里能走的路我们几乎都一起走过，之前也不是没有和男生牵过手，但总觉得和顾延森牵手有种心跳加速触电的麻痹感，仿佛置身事外。

我这才发现，他真的是我的理想型，是我无法用言语来表达自己的喜欢的那种人。他太好了，是那种在我眼里闪着光的人。

“顾延森”我叫他，他轻轻哼了一声，转过头来看我。“我超喜欢你的。”我忽然大声说了出来，周围的人都看过来。

他一下子红了脸，憋着笑看我，像是吃了糖兴高采烈的小孩子。

顾延森，我是真的觉得自己很喜欢你。

我大可以现在不必分手

考试周忙的焦头烂额的我和临近春节格外繁忙的他几乎每天连敷衍了事的早晚安都省了。考试结束我直接回了老家，他联系我的时候我已经到家一周左右了。

他说抱歉，最近家里出了点事，没时间照顾我。

我盯着对话框发呆，赌气似的回复，没事，反正你有时间也没照顾过我。

漫长的，难熬的，等待回复的过程。

我把这次无疾而终的对话算作是第一次冷战的开端。接下来的一个月我也没有主动联系过他，直到开学返校的那天晚上，他醉醺醺的给我打电话。

他说，沈鹭我把你的生日纹在手臂上了，我还在腿上纹了一排白鹭。我太喜欢你了，我不想放弃你。

听到这句话，我的眼泪簌簌落下来，傻瓜，谁让你放弃了啊。

“我高中的时候就想着以后要纹一条花臂，把我最爱的女人的生日纹在手臂上。但那时我想，没有人值得我那么认真，直到遇见你。

我是个不懂得表达的人，甚至是叛逆期也不知如何宣泄自己的情感。我逃课打架离家出走，我高考交白卷，被我爸打断一条腿，我都没有哭过，只是最近，我一想到你，就会莫名其妙的流眼泪。

我就在想，如果当初我没有复读一年，没有考上中医药大学，没有认识猪姐，你也不是猪姐的好朋友，是不是我就不会那么难过了。

沈鹭，我太爱你了，我真的特别爱你。”

我不明白，那天晚上的顾延森经历了什么，我只记得他一直哭着说爱我，最后匆忙的挂掉电话。

接到猪姐电话的时候我正在图书馆兼职。她着急忙慌的让我去外街的咖啡馆找她，我心里一顿，一定是和顾延森有关。

我一路小跑到达时，猪姐面前的咖啡已经没了大半。我顿了顿，忍住没有先开口。

“小森森家里，出了点事。”猪姐缓缓开口，“他家破产了，欠了很多钱，他爸昨晚跳楼了，小森森和他妈妈也不知道去哪里了，他，有和你联络吗？”

我惊出一身冷汗，随即使劲摇头。

“他如果联系你了你一定第一时间通知我，我爸妈在找他。”猪姐电话响起，她匆忙结束对话小跑着走了。

我一个人坐在那里喘着粗气哭起来，拿起桌上的半杯咖啡一口喝下去。

“你在哪里？”

我发过去的信息始终没有背读取，距离上一次顾延森给我打电话的第93天。

“分手吧。”

某天半夜，手机突然亮起，我看着屏幕激动的哭起来，第一反应是人没事就好。

“我爱你。”

“我们分手吧，我给不了你想要的未来。”

“我爱你。”

“鹭鹭你听我说，如果我只是和你玩玩，我大可以现在不必说分手，但我爱你，我不想拖累你，我这辈子就这样了，但你却有很好的人生。”

“我爱你。”

“沈鹭，不要任性。”

“我爱你。”

“我说分手，沈鹭。”

“我爱你。”

我也爱你。

那天的对话石沉大海。每个梦到他的夜晚都哭着醒来，看到室友一个个脱单恩爱，我总也想到我的顾延森。猪姐依旧有很多可以一起喝酒的男男女女，只是那个从小一起长大的瘦瘦高高的腼腆男生，再也不会捏着杯子坐在她对面了。

转眼两年，我从未停止过对他的幻想。

听猪姐说他现在在做生意，忙的国内国外两头跑，

短短两年已经还了三百万外债，已经是很了不起的生意人了，只是他叮嘱了身边所有人，谁也不可以给我他的地址。他不想的事，没人能改变。

就像他不想让我找到他，我就永远也找不到一样。

又到跨年，我按照往常给他发消息。他也照例从来只浏览不回复。

这两年每天我都会给他编辑我的日常，他也都会看，只是从没回复过我。他的微信头像依旧是分手前我们一起用过的情侣头像，猪姐也说他的微信号没有被丢弃，我很笃定他能看到我的消息，所以两年来总是乐此不疲的给他发消息，期待他哪一天想通了，奋不顾身的来找我。

跨年那夜，我照旧无眠。给他发了成段成段的消息，还拍了月亮发给他。记得有一次我们约会，我说月色真美，他说沈鹭我爱你。

末了，我想起那天的场景，在月亮后面发送了一句，我爱你。

他依旧没有回复。

只是十几分钟后，他更新了两年来的第一条朋友圈，是我发送过去的月亮。

他说，月色真美。

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