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庄里的女人们

村庄里的女人们

娟的男人跟人跑了。

一夜之间这个消息在这个闭塞的小村子里传了好几个来回，坐在门口乘凉的人们手里摇着蒲扇，兴奋地谈论着今天的新闻。

“我看娟就是个苦命坯子，平日里说是有男人其实跟没男人有啥区别，一个人带着个孩子，忙了家里忙家外，男人跑车挣下的钱净在外面逍遥自在了，这回倒好，干脆跟人跑了。啧啧啧......娟子还指望他给家里邮钱盖房子呢。”门口花婶摇头叹息道“娘儿俩往后的日子可咋过。”

“看你，闲吃萝卜淡操心。日子该咋过还咋过，我倒觉得这是个好事，娟子趁这机会改嫁得了，说不定还能嫁个知冷知热的，图个后半生安宁。”后院的平儿婶快人快语地撂下几句话急匆匆地走出了人群，回家看自个的孙女去了。

平儿婶年轻的时候也是村里的一枝花，干活利索，人又聪明伶俐，方圆村子里给她介绍婆家的媒人都快把她家的门槛磨平喽。介绍的小伙子有在公家单位干活的供销社职工，也有在村里教书的先生，可她就是一个没看上，父母逼急了，她才说出实情，她和本村的一个赤脚医生私定了终身。这可把她的父母气急了，她说，非这个赤脚医生不嫁，并以死相逼，最终，她的父母拗不过她，她如愿以偿嫁给了自己喜欢的人。可狗血的是，过了大半辈子，等到这个赤脚医生有了自己稳定的诊所，生活也奔向小康的时候，平儿婶的丈夫，曾经的赤脚医生抛弃了平儿婶抛弃了自己的亲生骨肉，跟人跑了，据说那个女人还有丈夫。人们都以为平儿婶会哭会闹会寻死觅活，但没有，平儿婶很平静，一个人守着这个家，帮忙照看着自己的孙子，偶尔会给人帮忙干点零活挣点孙子的零食钱。村里有人说，他逢集的时候看到平儿婶跟个老头两人有说有笑地逛会；也有人说，天黑的时候他看到有男人去了平儿婶的家......人多的地方，平儿婶照例去凑个热闹，谝个闲话，干起活来还是那样的利索。

夜深了，门口乘凉的人散了，月亮也躲进了云层，闹哄哄了一整天的村庄终于安静了下来。

娟轻手轻脚地从儿子的房间里出来，打开了卧室的灯，坐在床上，才觉得浑身软绵绵地没劲，她顺势躺下，闭紧双眼想赶紧进入梦乡，却怎么也睡不着，男人今天发来的信息又一次出现在她的脑海中“娟，我走了，她说很爱我，我也离不了她......”一串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来流过脸颊流进嘴角，咸咸的。

娟的爸妈在她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娟被判给了她妈。娟跟男人结婚之前有过一个男人，比她大二十岁，是走街串巷收古货的，那时候娟子刚好二十岁。大热天的一个中午，娟子在家午睡，村里有喜事，妈妈出门给人帮忙去了，天热睡不着。这时候，巷子里传出抑扬顿挫的吆喝声“收古货，老桌子、椅子、硬币、纸币......”

“出去看看，反正睡不着。”

娟来到巷子里，看到一个中年男人站在巷口，他身边停着一辆摩托车，周围围着几个门口的老奶奶，娟挪动脚步，也过去看热闹。

“小妹妹，你家有古货吗？就是这些纸币啦、旧桌子、旧椅子......”

娟抬头望过去，收古货的男人戴着一副石头镜，穿一件白色软绸布上衣，正盯着自己问。娟脑子里一闪而过爸爸的影子。

“哦，我家没有。”

娟红着脸回家了。爸爸也戴着一副眼镜，高高瘦瘦的。

第二天中午，娟又听到巷里传来收古货的吆喝声，娟不由自主地又走到人群中去看了，中年男人朝她笑笑。小时候，爸爸也经常笑起来露出两颗大板牙。

......

娟给妈妈留了一封信，跟着收古货的中年男人跑了。娟的妈妈痛哭一场，过后逢人便说，权当没生养过她。

过了两年，在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娟又回来了，跟走时不同的是，带了一个刚出生的孩子。没过几天，娟的妈妈找了个人家，把孩子送人了。又过了几个月，娟出嫁了，嫁到了离家很远的一个小村庄，男人家家底薄，公婆也早早过世了。婚后男人也知冷知热，柴米油盐的生活平平淡淡，他们有了一个孩子，男人说出去打工，这样安宁的日子过了两年。

有一天天黑了，出门打工的男人回来了，耷拉着脸，一言不发，娟只当是在外面累的。娟忙碌地张罗着给男人做男人爱吃的饭菜，吃完饭收拾完碗筷，把孩子哄睡着，娟走进卧室，男人劈头盖脸一顿暴打，嘴里还骂着难听的话语“老子娶了个破鞋，烂货。”娟知道，纸终究包不住火。

第二天一大早，男人就走了。从此，很少打电话，偶尔也只是问问孩子，逢年过节回来，也只是给孩子送些零食、玩具，陪陪孩子。这两年，男人跑大车，更是不回家了。门口人经常在娟面前打趣“娟，你可看好你男人，钱多了小心跟人跑了。”

还真是应了那句话，娟的男人终于跟人跑了。据说这个女人是娟男人的老板，比娟男人大十来岁，搞运输挣了不少钱，在城里有房子，跟自己男人离了婚......

鸡叫了两遍，迷迷糊糊中，娟睡着了。

伏天天亮的早，娟早早起来，在箱子里翻出新买的舍不得穿的裙子，拿出早些天门口小媳妇介绍的买下的化妆品，梳洗打扮好。然后叫醒儿子，她要带儿子去城里，看看电影，吃吃早想吃的汉堡，再买身心仪已久的新衣服。

刚出了门，便看到巷口已坐了好多谝闲的人。娟笑盈盈地给众人打招呼“早啊，婶，叔。”

“早，娟，你可要想开哦，和孩子去把男人找回来，毕竟有孩子......”花婶拉着她的胳膊说到。

“花婶，你看我像是有事吗？我和孩子去城里逛逛，说什么也不能亏待自个。我可不会为别人的错误买单的。我们还要赶进城的那班车，走了哦。”娟说着便拉着孩子加快了步伐。

巷口，谝闲的男人女人们依旧在谝着张家长李家短的闲话......

村庄里的女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