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木槿和邵棉时就向林宇佳道别,他们想去学校熟悉一下环境。林宇佳叮嘱,如果遇到什么问题就来找她。荣落还有些行李没整理好,准备下午再去学校,就没和他们一路。
春阳城,南方的一座水城,完全继承了南方的特色,时而蒙蒙细雨时而万里无云,精致的木船穿过拱形桥,船夫用桨轻搅着湖面,带起层层涟漪。
木槿拖着巨大的行李箱,呼吸着这里的空气,满意地笑了。邵棉时本想送她到学校,自己却拒绝了,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昨天听了宇佳姐说的话,自己就更想回避一些东西。
在学校门口,她拍了张照片。从远望去,迎新红色的条幅布满了整个校园,耳边充斥着行李箱滚过地面的声音,林立在校园两侧的是一种茂密的翠绿色的植物,没有香气,颜色却很让人欢喜,很久之后,木槿才知道,这种树叫做木棉。
学长学姐都很热情,有条不紊地处理好入学手续,接下来就是寝室。
木槿的寝室在六楼,问了路,费了好大劲才把行李和被褥拿上去。六人寝,普通的木板床,墙角因为发霉染上了黑色的斑点。
有两张床已经收拾好了,木槿在上铺,由铁棍做成的梯子把脚硌的有些疼,简单扫扫床上的灰,把被铺好,要下来的时候,她有些胆怯。
六人寝的屋子不是很大,加上六张床的占据,能用的地方更是很少。
屋子里有一个大的书架,两个书桌,还有六个双层的柜子。书架和桌子上放满了女孩子的用品,应该是室友的。幸好木槿的东西不是很多,于是她就把自己的东西放进了柜子里。
下楼想逛一逛学校,一转眼,天就黑了。
第一次来陌生的地方,还一个人走夜路,木槿迷路了。
费了好大劲才来到寝室楼下,回寝室却也成了问题。
她住的寝室是两栋楼连在一起的,左面是南一,右边是南二,本来就有些魂不守舍,初入学校又有些紧张,她直直地拐向左面,上了六楼才发现不对劲,钥匙插不进去。
然后木槿又拐向右边,还是不对。她的心紧张的砰砰直跳,走廊里一个人也没有,黑漆漆的。
突然,楼道的感应灯亮了,木槿吓的一机灵赶紧跑到了一楼。和迎面走过来的女生撞在了一起。
“对不起。”木槿连忙道歉。
“没关系,你没事吧。”女孩子声音很柔和,带着南方人特有的味道。她梳着丸子头,露着光洁的额头,大大的眼睛,高挺的鼻梁,略有些厚的嘴唇,颧骨附近有一些小雀斑。
木槿问了她南二怎么走,女孩子说自己也是南二的可以顺路。她又问她是哪个寝室,木槿回答说604。女孩子瞪大了眼睛:“真的?我也是啊!看来我们是室友!”
木槿笑,看来自己运气还可以:“你叫什么啊?”
“我叫薛槿木。你呢?”
木槿笑,一脸的不可思议,这世界上的缘分还真是奇妙,没多久之前自己还在想,自己的名字倒过来念该有多么奇怪,没想到,加了一个字,就完全不一样了。
“薛槿木你好,我叫木槿。”
女孩子的眼睛瞪的更大了:“名字好像啊!我们还真是有缘!”
知道了木槿是她的室友之后,薛槿木就紧紧抓着她的手,到了寝室门口才放开。
“七七,七七,我回来了!还遇见了新室友!”薛槿木冲着屋子里喊。
“来啦,别喊了!”里面的女孩子回应。出来开门的是一个很瘦的女孩,虽然很瘦但是身材却很好,一条米白色的长裙让她的气质更加突出。五官算不上精致但是很小巧,嘴唇上抹了妖艳的红色。
“你好啊,我叫罗七七。”说话的声音中透露着傲气。
木槿笑:“你好,我叫木槿。”
“寝室里的人终于全了。”罗七七拿出镜子对着自己的脸补妆。
“我们不是六人寝么?”木槿皱皱眉。
“可是只有三个人,开心吧!”薛槿木语气雀跃。
木槿笑,把上铺的东西挪下来。
学校并未给学生缓冲的机会,第二天直接是军训的开幕仪式。太阳很大,新生们整齐地站在操场中央,等待着领导和长官们训话。训话的内容永远是一成不变,官方的让人作呕。偶尔飘来一丝暖风,可怜的是连树叶都吹不起来,外加上军训服的密不透风,很快就有人晕倒了。
低低的喧嚣,熙攘的人群,讲话终于结束。
她听了个大概,六点需要在寝室楼下集合,统一训练,七点半带回吃饭,然后训练至十二点,吃饭,下午两点开始,到晚上六点,然后吃饭,八点训练到十点,带回,十点到十一点查寝,熄灯。
军训原来就是,训练加吃饭啊……
回到寝室她在鞋子里放了两片卫生巾,用脚踩了踩,感觉还好。
罗七七把帽子摘下扔在床上,一脸不满:“什么军训啊,时间这么长!”
木槿笑笑没说话。
“走啊,去吃饭吧,饿死了。罗七七撇撇嘴,然后问木槿:“要不要一起?”
木槿点点头。
新装修的食堂很漂亮,一楼还有小沙发,每层的食物都不一样,直到很久以后,木槿依旧还记得自己第一顿饭吃的是什么。
一份鸡柳饭,配菜是酱茄子和番茄炒蛋,还有小咸菜,一份饭才八块,比高中便宜多了,木槿很开心。
三个人围着一个玻璃圆桌吃饭,小沙发很舒服,木槿还特意把饭菜照了照片存着,宇佳姐发来信息叮嘱她要多擦防晒,春阳的太阳是很毒的,不要戴隐形眼镜,不然军训会很麻烦。
木槿心里暖暖的,回复了她:“放心吧,宇佳姐。”
晚上是迎新晚会,学校的特色,学长学姐在台上表演节目,还有社团的宣传,木槿对这些不是太感兴趣,和两个室友打了声招呼,就自己在学校里闲逛。
有了找不到寝室的经历,木槿准备自己进一步把校园熟悉一下,避免类似的事情再发生。
图书馆是大学的心脏,至少木槿一直这样认为。Z大的图书馆很漂亮,像一个巨大的涡轮发动机坐落在Z大的正中央,盈盈月色,淡淡花香,突然间,音乐伴着五光十色的水柱从图书馆门前喷涌而出,有喷泉!木槿望着喷泉,发了好一会儿呆。
电话响,是邵棉时。
犹豫了一下,还是按下接听键:“喂?…”
“在哪里?”电话那头声音很淡,却又透露着温和。
“图书馆。”
“等我一下。”之后便是忙音。
木槿站在无光十色的喷泉旁边,看着前面。这时,喷泉的水柱间接性停止,木槿就看见邵棉时伴着七彩的光,向自己走过来。他的表情依旧淡漠,但是嘴角却微微上扬,左手插在裤兜里,右手拿着手机,就这样一步一步地,离自己越来越近。
“好帅啊,你不去看迎新晚会,是因为在这里偷看帅哥啊!”
木槿回头,就看见了一脸痴迷的薛槿木,刚想解释什么,邵棉时就走过来牵着自己的手离开了。
薛槿木看着邵棉时,眼神中充满着倾慕。
木槿拿开自己的手:“你怎么过来了?”
“散步。”
木槿笑,这算是什么理由?“寝室收拾完了?”
“嗯。”
“明天军训?”
“嗯。”
“记得多擦防晒,不然你会变黑。”
“嗯。”
“那…荣落怎么样?”
“挺好的。”
“得奖学金记得请吃饭。”
“好。”
“为什么选心理学呢?”
“喜欢。”
“赶紧回去吧,记得早点休息。”
“我先送你。”
木槿抿抿嘴,点头。
在寝室楼下的时候,路灯把两个人的影子拉的很长,邵棉时抿抿嘴,犹豫再三,装作一副淡漠的样子:“你…有没有一点点…”
木槿望着他:“什么?”
邵棉时淡绿色的眼睛暗淡了下去:“没什么。”然后就转身离开。
木槿回到寝室。
看着她回寝室的背影,邵棉时刚刚攥着的拳头松开,手心里都是汗。他抿了抿嘴,自己还真是个胆小鬼。
刚回到寝室木槿就接受了室友的盘问。
“刚才那个男生,是不是…你男朋友?”薛槿木的声音充满着羞涩和犹疑。
木槿摇头。
“啊,那就好。那他下次什么时候来啊?”
“不知道。”木槿抿抿嘴。
“可以介绍给我认识么?”薛槿木的眼睛里充满了期盼。
木槿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薛槿木跳起来抱着她:“木槿你真好!”
她笑。
不知道为什么,其实刚才自己是有一些私心的,她并不是那么十分想把邵棉时介绍给薛槿木认识,至于为什么,自己也不知道。
军训如约而至,木槿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南方太阳的毒辣,尽管早上出门擦了很多防晒,却也深感自己身上的每一处肌肤都透露着火热。
除了站军姿,练习摆臂之外,学校还给大家量了身高腰围,用来定制校服。休息的时候木槿听到两个女生的讨论:“大学里还需要校服啊!烦死了!”“应该只有参加活动的时候穿吧!”“第一天就有点受不了了,感觉自己坚持不下去了…”“最近有个什么活动吧…”
还没等她们说完,休息时间结束,大家又回到了烈日下面。
午休过后,院里的导员走过来宣布了一件事,具体点说是刚才他们讨论过的那个活动。
导员说的很简洁:各个高校和山区的支教都有对接,军训时期大家不能离校,所以可以通过电话的方式和孩子进行交流,陪读也好,讲课也好,历时一个月,每三天一通电话。而奖励就是…午训可以省了,利用中午的时间和孩子进行沟通。
有些人欣喜,有些人抱怨。
欣喜的人是因为终于可以少训练一会儿了。
抱怨的人是因为训练时间才13天,而电话却要打31天,不公平。
没有犹豫,木槿报了名。
原因不是可以省去训练,而是她希望可以为自己的大学生活留下点什么,如果最后除了毕业证什么回忆都没有,大学也就没什么意义了吧,这个时候,谈爱心,有点假。如果山区的孩子知道他们是因为躲避训练而和他们交流,那么该是如何的失望?
当问及参加活动的理由时,木槿就是这样回答的。出人意料,她被选中了。
薛槿木和罗七七淡淡地说了句恭喜,便没了下文。
晚训木槿没有参加,去图书馆的报告厅参加了培训,并且收到了学生名单。
学生和导师之间是双向选择,导师在喜欢的学生后面打钩,两天后会收到学生的选择,如果学生选择的不是你,那么学校将随机安排他的导师和你的学生。而根据什么选择呢?很可笑,根据一句话。
这一句话你可以随便写,目的是:让你选择的学生也选择你。
一共207位学生,木槿在第206位学生后面打了勾。
那位学生叫赵云莲。
赵云莲的一句话是我希望我的老师可以有爱心,有耐心。而木槿的一句话是:我不是最好的,却是尽力做到最好的。
两天后,百分之七十的人都被安排了随机排列,很意外的是,木槿和赵云莲竟然双选成功。
一切就像是冥冥中都注定好了的,就像所有故事的开始,只有欣喜,没有顾忌。
拿到联系方式之后,木槿也拿到了学生最基本的资料。赵云莲住在云南,照片显示她是个女孩儿。她皮肤有些黝黑,大大的眼睛,有着齐刘海,她举着一小块黑板,上面是她的名字。
木槿第一次给赵云莲打电话是在一个大雨瓢泼的中午。 所有人都开心地享受着不用军训的快乐,而木槿却紧张地呼吸了好几次…她不知道一会该如何和自己的学生交谈,还提前列了一份大纲。
屏住呼吸,拨通号码。
嘟嘟声过后电话接通,木槿尽量保持愉悦的语调,压住紧张说:“你好,请问是赵云莲吗?”
“我是,老师你好。”女孩子的声音充满着童真还带着一丝拘谨。
“云莲你好,我是你的陪读老师,希望接下来的一个月内我们可以愉快地相处。”
“嗯嗯,好的老师。”
“不要再叫我老师,叫姐姐就可以了,其实我也是学生,比你大不了多少。”
“嗯嗯,好的姐姐。”
小孩子的纯真和特有的想法打动了她,半个小时的通话时间很快就结束了,木槿很高兴,在初入大学时就收获了这样一份真挚的情感。
晚训结束后木槿回到寝室洗漱,回来的时候薛槿木一脸八卦地问:“哎呀!木槿!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们?”
木槿一脸疑惑:“没有啊。”
“那刚才打电话来的那个男生是谁啊?声音好好听的!”木槿皱皱眉,拿过手机,看了来电显示:陌生的号码。
想了一下,还是回拨了回去。
电话那头很快被接起,但是没有响声。
木槿抿抿嘴又问了一句,那边还是很安静。
就当她要挂断电话的时候,电话那边发出了声响,声音很沙哑仿佛压抑了很久:“你还…还好么?”
木槿握紧了手机,手心里都是汗。
“嗯,挺好的。”
“我…很想你,安笙也是。”杨瑞一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显得格外遥远。
“嗯。”木槿站在走廊,看着楼下的树被风吹得沙沙作响。
“你和安笙,你们还好么?”
“挺好的。”
“瑞一……”
“嗯?”杨瑞一的语气有些期待也有些紧张。
“没事,好好照顾自己,和安笙。”木槿舔了舔干涸的嘴唇,说。
“我会的。”
“嗯…那…再见。”木槿紧紧握着手机,眉毛皱在了一起。
“再见。”声音有些黯淡。
木槿在等着他挂断电话,可是那边却一直很安静,无奈,她按下挂断键,看着手机的屏幕一点一点暗下去,站在走廊发呆。
杨瑞一坐在窗边,听着室友抱怨军训的残酷,看着窗外的月亮。木槿,你那边的月亮也是这样的么?听到熟悉的声音感觉真好,可是越是听到你的声音我就越想去找你,我控制了这么久,却依旧控制不住我的心。
回到寝室,木槿迎来了薛槿木的盘问:“那个是你男朋友?”
木槿摇头:“朋友。”
“他刚才打电话说什么?”木槿抬起头问。
“哦,没什么,他就说找木槿。声音有些哑,是个帅哥么?比邵棉时还帅?”
木槿一直在发呆,没有答复薛槿木的话。
“你消停一会吧!明天还要军训!”罗七七的话传来。
“七七,你能不能帮我也开个假条,这样我就不用军训了。”薛槿木跑到罗七七面前。
“不能。”罗七七态度很坚决,还加了一句:“你家挺有钱的,让你爸也帮忙弄一张呗。”
薛槿木笑了一下,走开了。
教官查寝之后就是休息时间了,木槿躺在床上,本以为脑子里会想一堆事情,没想到躺下就睡着了,看来累极的感觉也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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