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时难(三)

作者: 3bd9c1c331ec | 来源:发表于2019-02-22 05:55 被阅读2次
澄心堂粉丝李煜

见时难(一)

见时难(二)

澄心堂,传说里是南唐烈祖李昇在金陵读书休息的地方。说起李晟也是一个传奇人物,传说他本姓潘,少年父母双亡,改徐姓投入东吴大将徐温门下,为其养子。其后因为人忠厚而有谋,逐渐在徐温门下建立了自己的信誉。徐温死后,诸子争权,其时名为徐知诰的李昇脱颖而出,最终取得政权,于金陵登基,初号为大齐,后又假托李姓,号为唐宪宗四世孙,改国号为唐。

李昇有一个很风雅的孙子,是为南唐​后主李煜。李煜诗画双绝,尤爱当时徽州所产的纸,赞其为“纸中之王”。李煜对其的喜爱几乎到了痴迷的程度,不但令皇家承御监制造,辟澄心堂储之,甚至到了非澄心堂纸不用的地步。

“你想想, 云一緺,玉一梭,澹澹衫儿薄薄罗。那一定是写在澄心堂纸上的呀。” 朱槿是这样和周沧浪说的。周沧浪见她一副悠然神往的样子,忍不住逗她:“我看李煜亡国,这澄心堂纸也难辞其咎。”

原以为朱槿一定会薄怒轻颦,却没想到她悠悠的叹了一口气:“谁说不是呢?一个好的诗人,并不一定是一个好的皇帝。李煜是这样,赵佶也是这样。说起来一个人诗写的不好,顶多是糟蹋了纸。皇帝当不好,多少人流离失所。”

周沧浪见过兴高采烈的朱槿,见过大义凛然的朱槿,见过蛮不讲理的朱槿,却还真没有见过这样带着一点忧伤和怅然的朱槿。因为喝了半杯酒,她的脸颊带着潮红,丸子头有些蓬松了,几丝头发散了下来,看上去居然有一些脆弱。周沧浪只觉得胸口一荡,忍不住伸手过去揉了揉她的脑袋,笑道:“想的太多会老的,赶快,再来一杯。”

朱槿微微叹了口气:“真没想到还能见到真的澄心堂纸,我本以为世上再无澄心堂了。” 

南唐灭后,李煜仓皇别庙。澄心堂纸也流入宋庭,彻底断了脉。要到七八十年后,刘敞偶然得到了百余张澄心堂纸,激动的不能自已,写诗记之“ 澄心堂中千万轴,流落人间万无一”。这次刘敞得的纸分给了欧阳修几枚,气的梅尧臣吃醋道:“有纸不寄我”。等到欧阳修再分给梅尧臣二幅之后,梅尧臣反复把玩,亦写诗赞曰:"滑如春冰密如茧,把玩惊喜心徘徊。" 几年后,梅的另一个朋友宋敏也得了橙纸,再分赠梅,梅兴高采烈再度写诗为记,写道“ 五六年前吾永叔,赠予两轴今宝之 ”,可见其珍惜的程度。

不少书画大家得到了澄心堂纸后都珍重万分,也是因为澄心堂纸,越来越少见了。

仔细的洗过了手,戴上手套,朱槿打开匣子给周沧浪看。

匣子里,是三四张零散的纸片。澄心堂纸号称五十尺为幅,自首至尾匀薄如一。而经历了千多年后,哪怕这些零星的纸片,也是千金难求的孤品了。

透过灯光,不大的纸片似乎也在发着淡淡的光,仔细看上去,可以看到淡黄的纸面的纤维细长,在时间里一切都变得更柔软更脆弱,这纸片也是。朱槿喃喃说道:“竟然这么软了……”

周沧浪没有听清,问道:“你说什么?”

年轻的姑娘却仿佛记起了什么,只顾打量那纸片。她眼神迷离,两弯眉毛如笼清愁,双颊如雪,更显得散落的发丝如霞似黛。远处隐约有丝竹之音,水殿龙吟,清辉一片。

李后主有词云: 晚妆初了明肌雪,春殿嫔娥鱼贯列。 笙箫吹断水云开,重按霓裳歌遍彻。

仿佛突然听到了周沧浪的话,朱槿回神问道:“什么?”

周沧浪皱眉道:“你怎么会认得澄心堂纸呢?要我看就是几个黄纸片儿,看不出什么道道儿。” 是啊,为什么认得呢?作为一个工厂长大的孩子,金融专业的毕业生,风投公司的小力巴,为什么会认得澄心堂纸呢?

为什么只看了一眼,就觉得心中大恸,就觉得恍恍惚惚不能自已?这件事朱槿也问了自己很多次,但是她不知道答案。她只知道手里的这不起眼的几个小纸片,是穿越千年而来,这些小纸片或许曾经见到过南唐的琼楼玉宇,或许经历过无数的生离死别,只需轻轻一碰,就能感受到那些短暂的欢乐,长久的痛苦。

朱槿微微蹙眉:“我也说不上来,可是我就是知道。”

墙上的大麦哲伦星云的挂钟滴滴答答的指向了十一点,周沧浪虽然觉得有点疑惑,还是收了桌上的残酒,拉着朱槿回屋去了。

天上的月色那么好,午夜已过了,月亮仍挂在树梢。一片清辉透过窗上的纱帘照了进来。朱槿和周沧浪都睡着了,周沧浪照例的摊手摊脚的占了大半个床,右胳膊紧紧的搂住朱槿。朱槿却不知道在做什么梦,忽然一滴眼泪从耳边划了下来,沾湿了枕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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