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坑叔
酒缸古时候,有一座山清水秀的小镇,镇上有一个酒坊,老板姓王,三十多岁,土生土长的本地人。
王老板为人敦厚,乐于助人,平日里对待街里街坊都十分客气,深得四邻喜爱。
这酒坊是王老板家传的生意,他既肯吃苦,又有些头脑,把酒坊经营的井井有条、蒸蒸日上。
王老板的父母在他二十多岁的时候就先后去世了,只留了他一人孤零零活在世上。
既然没了父母操持,这王老板一直也就没有娶妻,直到三个月前,才经人介绍,与一个外地来的女子柳氏结了亲。
这柳氏二十出头,生的唇红齿白,面若桃花,尺许细腰盈盈一握,走起路来风姿绰约,在这镇子上也称得上是头号美人了。
她自称是官宦之后,因为父亲得罪了上司,被罢官免职,最后抑郁而终,所以家道中落,又遭她夫婿落井下石,夺了她家的田产,将她与母亲一同赶了出来。
母亲经不起风餐露宿,不久便染病身亡,就剩了她一人,差点被泼皮劫了卖去青楼。
好在经好心人收留,又介绍她嫁给了王老板,这才让她有了落脚之处,实在是不幸中的万幸。
王老板听她讲了身世,对她愈加怜爱,没多久,便把家里的大事小情一并交给柳氏管理,自己则一心研究酿酒工艺。
还别说,这柳氏把家里和生意都管的有模有样,王老板见了,心里甭提多高兴了。
王老板的好日子刚过了三个月,某一天大早上,便有邻居看见王老板坐在酒坊门口,面色苍白。
别人喊他,他也不答应,手里捧着一个空匣子,不停的喃喃自语。
最后,大家把德高望重的老邻居林伯请过来问他,他怔怔的看了半天林伯的脸,突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大家这才知道,这柳氏根本就是个骗子,取得王老板的信任后,便偷偷卷钱跑掉了,让王老板落了个人财两空。
众人一边咒骂柳氏缺德,一边劝慰王老板钱没了还可以再挣。
在大家的劝说下,王老板的情绪才渐渐恢复了正常。
大家这才散去,但说起王老板的遭遇,都是摇头叹气,唏嘘不已。
在这镇上,还有两个好吃懒做的无赖,姓名不详,就叫他们张三和李四吧。
他俩每日里吊儿郎当,既不农耕,又不经商,就靠偷鸡摸狗过活。
镇民们对他俩都是深恶痛绝,但他俩也并不犯什么大错,报官不够罪过,打他们一顿又怕遭报复,所以,镇民们对他俩也就没什么办法。
他俩呢,也就越发得意,觉得在这镇上,他俩也算两号响当当的人物,于是就时不时欺负下老弱病残,耍耍威风,镇民见了他们都切齿不已。
就在大伙知道柳氏卷钱跑了的这天,张三和李四又在镇上游荡,眼看天色暗了下来。
他俩这一天下来,就早上偷了两个饽饽吃,这会儿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二人漫无目的的走来走去,不知不觉就走到了王老板的酒坊前。
李四拿胳膊肘捅捅张三的胳肢窝,冲酒坊一努嘴道:“怎么样,没吃的,咱还不喝点儿?”
他们两个来偷酒喝也并非一次两次了,王老板不敢惹他们,所以就算知道他们在偷酒喝,也不敢声张。
王老板的一味纵容,让他们二人简直把酒坊当了自己家,想喝什么酒,就喝什么酒,想喝多少,就喝多少。
听了李四的话,张三龇牙一乐道:“为兄也正有此意,不过此时天色尚早。贤弟啊,依为兄之见,还是待夜深人静之时,方才方便。”
李四点头正色道:“贤兄说的甚是,那我兄弟两个稍后再来。”
说罢,俩人哈哈一乐,大摇大摆的走过酒坊门口,又闲逛去了。
是夜,天空没有一丝云彩,皎洁的月光洒在青石板路上。
张三和李四悄悄摸进了酒坊。
这地方于他们来说,简直像自己家里一样熟,竟然点着了油灯,在屋里四处踅摸,要寻些好酒喝。
他俩寻了一圈,目光不约而同的投向房柱下的那个大酒缸上。
“这个怎么样?”李四问道。
“这缸黄酒放了好几年了吧,这王老板也不肯开缸。不如,咱们今天替他开了吧。”张三眼珠一转,抹了把口水道。
说着,二人便架起油灯,去开酒缸上的封泥。
“都说这王老板是个厚道人,我看未必。”张三撇嘴道。
“贤兄这是什么意思?”李四不解的问。
张三举起右手,搓着拇指、食指和中指道:“你看,这封泥都是湿的,明明是封上时间不久,这王老板啊,这一两天分明是打开过这缸酒。”
“厉害啊,贤兄,小弟我都没有意识到。”
“圣人云:学无止境。好好学着点。”张三得意的一笑。
不多时,二人便打开了泥封,一缸琥珀色的好酒呈现在二人面前。
张三伏在酒缸上,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而后闭上双眼,摇头晃脑道:“嗯……,果然是好酒啊好酒。”
李四早已不及了,寻了两个竹制的酒提勺,塞给张三一个,自己早已打起一勺酒,一饮而尽,接着打了一个响亮的酒嗝道:“痛快!”
张三怎肯示弱?立刻也打了一勺灌了下去。
二人争先恐后的喝个不停,后来便起了较量的意思。
不多时,两个人各自已喝了五六斤黄酒。
就算正常人喝这么多都会醉,何况这肚里没食的两位呢?
他俩早已晕头转向,分不清东西了。
张三犹直着舌头道:“再……再来……。”说着,便摇晃着俯身去打酒。
这酒缸里的酒本就少了一块,张三一勺下去,竟然没捞着酒。
他连打三下,都未打上一滴酒来。
“哟……嗬,本大爷还……还喝不着酒、酒了?我……不信!”
张三说着,往前猛的一扎,探臂打酒,不成想,脚下一滑,竟一头扎进了酒缸。
李四这边正背对着酒缸,摇头晃脑道:“诶,论喝、喝酒,你不、不行!”
张三这边在酒缸里拼命挣扎,泼了一地的酒。
李四听着声音不对,转过头来一看:“哎……哎呀,我的老哥呀!”
说着,便上前拖住张三的两条腿用力往外拽。
酒缸里滑不溜丢,张三的两手全无着力之处,他伸手乱抓之间,似乎在缸底抓到了什么东西。
要知道,溺水的人,一旦抓住什么东西就会死不放手,这溺酒的张三也是一样,愣是攥住不松手。
李四努力半天,大吼一声,到底把这张三拖了出来,他自己也跌了个腚蹲儿。
张三哇哇直吐,简直要把胆汁都吐出来了。
李四双手撑地道:“老……老哥,你这也太、太不像样了……。”
话音未落,他看清了张三手中攥着的东西,当时便惊叫一声,酒都化成了冷汗,湿透了前胸后背。
“嘘……,嘘!你鬼叫个什么劲?”张三回头冲李四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李四脸色煞白的指指张三的手。
张三边转头去看,边道:“看、看你那怂、怂样!有什……哎呀,我的娘啊!”
边喊边松开了手,向后一倒,竟倒翻了一个跟头,摔到了李四身边。
李四急忙扶住他。
张三指着酒缸探出那物,颤声道:“这,这是胳膊?”
李四道:“我看像。”
只见一条纤细的手臂垂在缸口,已变成了灰色。
二人哆哆嗦嗦,站起身来,一起凑到酒缸边上一看。
只见酒水之下,仰面浮着一个裸体女子,不是那柳氏又是何人?
她双目微睁,长发飘在脑后,面目如生,但,显然已是一个死人了。
她腰上绑着一根绳子,上边应是坠有重物,所以才沉在缸底。
二人看完,想起方才喝的就是这缸里的酒,便吐的天昏地暗。
直到吐无可吐,李四才一抹嘴,拉住张三的胳膊道:“这,这是怎么回事?柳氏不是卷钱跑了吗?”
张三转转眼珠道:“如今看来,这王老板说的可并非实话啊。说不定,咱俩能发笔小财。”
“是吗,老哥?怎么个说法?”李四急切的问道。
“你啊,就是笨,你说是谁杀的她?又是谁把她放进酒缸里的?”
“哦?老哥,你的意思是王老板……?”
“对咯,兄弟!你可算是开窍了!”
二人正讨论着如何狠狠敲上王老板一笔,却都没注意,酒坊后边,通往王老板住处的门无声的开了。
王老板拿着一把砍竹刀,悄悄的绕到了他们身后,举刀便向张三的后脖颈砍了下去!
亏得张三机灵,一矮身,竟然躲过了这一刀,而李四就没这么幸运了,那刀砍空之后,就顺势斜着向下去了,正砍在他腿上。
李四嗷的一嗓子,拖着腿奔向张三,同时大喊道:“啊,杀人了!杀人了!”
张三吼道:“别吵吵!别吵吵!”
张三扶住李四,又对王老板道:“你的事儿我们可都知道了,不想让官府知道,就拿钱来!”
王老板凄然一笑,像是回答张三,又像是自言自语道:“我那么爱她,那么信任她,她竟然骗我,竟然一个铜板都不留给我,我太生气了,我,我就把她按到酒缸里,没想到,她,她竟然没气了……”
“你说那些我们可不感兴趣,咱们说些重点的……”张三的话还没说完,就听酒坊的大门口传来一阵砸门声,还有许多声音七嘴八舌的喊着:“王老板?王老板?”
张三听了苦脸道:“完了,完了,把人引来了。”
话音未落,便见大门轰然一声倒下了,一群人拿着火把、锄头冲了进来。
张三定睛一看,都是这条街的街坊四邻,便指着王老板道:“就是他,他把柳氏给杀了!”
众人听了,皆震惊失色,但看王老板那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便信了七分。
张三见众人有信服之色,便得意的接道:“柳氏想卷走他所有的钱,他生气了,就把柳氏给杀了。大家把他绑去衙门,官老爷说不定会给赏钱呐!”
众人听了,看了看王老板,又一起看向张三和李四。
张三本来以为他们会一拥而上抓住王老板,却没料到这一帮人反而面色不善的看着自己两人,心底寒意顿生,禁不住颤声道:“你们,你们要干什么?”
人群中站出两人,轻轻扶住王老板,拿走了他手中的刀,引他到一旁坐了下来。
剩下的人齐齐看向张三和李四,举起了手中的锄头。
张三边退边色厉内荏的喊道:“你们想干什么?!还有王法吗?!你们别……”
话刚说了一半,头上便挨了一锄头,他顿时有些发懵,额头上瞬间便血流如注。
他抹了一下头,满手是血。他踉跄的走进人群,挨个抓住人们的衣襟,把满是鲜血的手举到人们脸前道:“这是什么?这是什么?……”
忽然,又有人在他头上敲了下,他只觉得脑中嗡嗡作响,一阵天旋地转之后,栽倒在地。
李四看着这一切,都已经吓呆了,看到众人又看向他,不禁慌张的摆手道:“别过来,别过来,我不会告发王老板的,放过我吧。”
众人仿若不闻,仍围了上去,不等李四再喊叫,就被众人打翻在地了。
此时,一阵风吹过,一团浮云遮住了月光,天地万物瞬间暗了下来。
……
几天后,王老板休养好了身体,又在酒坊里忙碌了,街上依旧平静如常。
没人注意到,在镇郊的野地里,又多了三座无主的新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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