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参辰》第二十二章 拨云见日
悦瑶闭起眼睛，咬牙等着巨响过后整个府邸四下惊起，燃起的灯火将她和孟昭重新照进铁甲死士的包围。
然而，开启这场噩梦的洪音却迟迟没有响起。
悦瑶好奇地睁开双眼，看到孟昭单膝跪在她身前缓缓吐出一口气，伸手擦拭着额上的汗珠。那些原本早该跌碎的瓷瓶，此刻也已经安安稳稳的摆在了地上。
“这……你是怎么做到的？”悦瑶又惊又喜。
孟昭看了看门外的月色，严肃回道：“先不说这个，还记得出去的路吗？”
悦瑶点了点头，当先为孟昭引路。出了庭院，折过两个回廊，悦瑶又待迈步，却忽然被孟昭拉着靠在了一根粗壮的门廊立柱后面。她一脸不解地看着孟昭，但见他没有说话，只用眼神示意她不要出声。
孟昭侧身子望向对面的屋檐。银白的月色忽的一暗，暗夜中凌空闪出十多个黑影，个个身披墨黑齐地的斗篷飘然落在院中，不带一丝声响。身法之飘零轻盈，犹如幽灵鬼魅一般。
孟昭暗叹道：来的好快！
悦瑶屏息，紧贴在柱子上一动不动。她虽未见这几人的身影，却也已经被其阴森可怖的气势慑得透不过气来。心中不问也知，定是屋内那两个暗影口中的厉害人物到了。
粗大的廊柱刚好容悦瑶和孟昭隐在黑暗中，只要不发出声响，这些强手的目光就算再锐利也瞧不见他们。
然而，这一众暗影简单环视了四周，目光却最终落在了他二人藏身的廊柱前。这廊柱共有两根，中间正好是这一院落的正房。众暗影瞧见这房门，便具都走了过来。
危机当前，却动不得也逃不得。悦瑶的拽着衣裙的手开始微微颤抖起来。孟昭见得这几人的衣着和身手，便知来者具是暗影中的顶尖高手。这样的对手一个已然很难对付，更何况有十数人！随着这几人的逼近，他心下焦急，却也一时想不出好对策。
孟昭和悦瑶屏住呼吸，就在他们即将被发现的那一刻，众暗影却一齐停下了脚步。其中一人上前，冲着他们二人的方向喊道：“后胜何在？出来说话！”
声音不大，但却似从四面八方传来，音力穿透门窗，立时叫醒了屋内昏睡之人。后胜迷迷糊糊的哼了两声，紧接着就是一阵叮叮当当、仓惶杂乱的响声。很快，一阵细碎的脚步声走近，便待打开房门。
适才免于被暗影发现，孟昭和悦瑶二人还未来得及松口气，心就又凉了一半。房门就在他二人的侧前方，后胜此时开门出来，如此近的距离无异于正面迎来。
孟昭和悦瑶对望了一眼，心中不由暗暗叫苦。
只听吱呀一声，门开了，后胜衣衫不整一脸尴尬的出来迎向众暗影，满脸堆笑道：“不知大人们深夜到访，外臣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孟昭将双拳注满了真力，只待后胜一发现他们便要冲将出去。哪知千钧一发之际，后胜竟匆匆走过他们身旁，什么也没有看到！
是了，廊柱后面漆黑一片，本就是他们看得清廊柱外的事物，而月光中的人却很难发现身边黑暗中的一切。况且后胜没有想到暗影会深夜造访，一时心中慌乱根本没有心思留意其他。
孟昭和悦瑶就这样再次侥幸避过，却不敢松懈，依然屏息凝气，木立不动。
只听领头的暗影冷声问道：“公主和龙丹何在？”
后胜笑呵呵躬身答道：“公主很好，正在我府上安歇。众位大人深夜劳顿，我这就差人为大人们准备休息的厢房。”
“不必了！将龙丹交出来，我们即刻向主上复命！”
孟昭心念一转，暗自奇道：他们并未打算带走悦瑶，难道此行只为龙丹？
“这……”后胜迟疑了一下。
暗影不悦：“怎么，有问题吗？”
“大人有所不知，公主并没有将龙丹携带在身上。这公主性情乖张，怎么也不肯向老臣吐露龙丹的下落。”
暗影听了缓缓向后胜近了两步，阴森地说道：“后胜，你胆敢假传讯息耍弄暗影？”
后胜慌声道：“不敢，不敢！外臣以身家性命向大人保证，公主是唯一知道龙丹下落的人。外臣不才，仓促间未能使漪姜公主道出实情。但主上英明神武，必然能令公主臣服，继而乖乖将龙丹奉上。”
暗影冷笑：“不必在这里巧言奉承！多年前你囚禁李贤妃时，也是信誓旦旦，赌咒发誓说龙丹在李贤妃手里，结果还不是竹篮打水？”
悦瑶身子一震，李贤妃正是她的母妃。她尚在幼时，母妃便莫名失踪。齐王多年苦寻无果，没有想到，此事的幕后之手竟会是后胜！
悦瑶愤恨地瞪向后胜，恨不能冲出去向后胜问个究竟！一只温暖的手掌及时按在悦瑶肩上，悦瑶转头来，见孟昭冲她轻轻摇了摇头。她缓缓吐了口气，心中立刻冷静了下来，回头冷冷瞧着庭院中一脸谄媚的后胜。
后胜呵呵笑道：“大人放心，李贤妃的事是外臣一时疏忽，错失了良机。只因当年龙丹被齐王赐予李贤妃之事尚属宫中传闻。可此番不同，齐王已经亲口道出龙丹就在公主手里，容不得她否认。是以只要公主在我们手里，假以时日必然能探得龙丹的下落。”
悦瑶恨得咬牙切齿，这后胜嘴里当真是没有一句实话。
暗影冷道：“那我等就先将公主带回。此番龙丹一事若再有差池，主上的脾气你可是知道的。”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后胜陪笑着，探手引路，“公主的厢房就在前面，众位大人这边请。”
说话间，一众人等具都消失在了暗夜之中。
“我们走吧！”待众人走远，孟昭轻道了一声，却见悦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悦瑶自语道：“六年了，我头回得知母妃的下落……”
孟昭定定地看着悦瑶，道：“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此刻留下来也是枉然。我向你保证，日后一定替你查清李贤妃的下落。”
悦瑶见孟昭目光恳切，心中亦知此刻危急，那暗影发现她不在房中势必又要引发一场风波。于是，当下收起心中的酸楚，冲孟昭点了点头，随他一同逃去。
出了后胜府宅，二人自小道奔向林间，一路上不敢松懈分毫，急急向城外奔袭。忽然地面传来微微震动，孟昭拉悦瑶矮身躲在灌木后。不久，便看到众暗影驱马自不远处的大路奔离。
“奇了。”孟昭轻叹。
悦瑶不解：“什么奇了？”
孟昭道：“暗影无意搜寻我们的下落，这么急着离开，反倒像是在躲避什么。”
悦瑶道：“他们这般厉害还会怕谁？”
孟昭思索着，道：“若不是怕，就是为了回避……我潜入暗影时探得秦军也在赶往这里。”
悦瑶冷笑道：“原来秦军和暗影也不是一条心，这秦国的军政当真是乱得很啊。后胜这老狐狸竟然两边讨好，里外通吃，想来必定落不了什么好下场。”
“糟了！”孟昭立马起身向后胜宅邸方向回望，只见那里已经泛起点点火光。
悦瑶惊呼一声，后胜若有意外，那她就再也无处探得母妃的下落了。孟昭深知悦瑶的心思，不等她说便已向宅邸奔去。
他二人赶到时，火势已经蔓延得无法控制。干燥的木制屋脊被烧得噼啪作响，热浪随风滚滚涌来，根本无法近身。后胜若仍是在宅邸之中，哪里还有命在。
悦瑶急道：“他不能死，他不能死……”还未等她说完，孟昭已提起一口气飞身跃进疯狂肆虐的火海。
悦瑶大惊喊道：“危险！孟昭，快回来！”火焰在风势的鼓舞下愈加猖狂，被它瞬时吞没的大门里，哪还有孟昭的身影可寻。
孟昭用衣袖掩住口鼻，在火海中凭着记忆找到悦瑶的房间，反复高喊道：“有人吗？相国！你可在附近？”
浓烟滚滚，烧断的房梁不断坠落，孟昭心下焦急，提声呼喊，更加快了搜寻的步伐。
“这里……我……我在这里。”终于，一个微弱苍老的声音传入了孟昭耳中。
寻着回应，孟昭赶到后胜的身旁道：“坚持住，我这就带你离开！”
后胜见来人竟是孟昭，他大吃一惊，但旋即便是一脸哀求道：“孟小英雄，有劳你了，我……”
“先出去再说！”孟昭见后胜被绑在房柱上动弹不得，便赶紧为他松绑。
待松开手脚，后胜便松了口气道：“多谢孟小英雄冒死相救。”
孟昭急道：“不必言谢，跟紧我！”说完急忙转身寻找可以离开的出口。
忽然“砰——”的一声，孟昭脑后被硬物重击。一阵剧痛袭来，孟昭顿时感到天旋地转脚下疲软，伤口迸出的鲜血顺着领子染红了衣襟。
视线渐渐模糊，俯身栽倒之际，孟昭扭头看见后胜立在熊熊烈火之中，狞笑着扔掉了手中半截带着血迹的残破瓷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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