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年过节，或者准备请亲戚朋友们吃顿饭，我们家最辛苦的就是我的孩子她妈。因为去饭店里开销太大，所以自己动手往往是我们这个下岗再就业家庭的第一选择。每次为了一桌饭菜都得准备上很多天。尤其是为了买到鲜活的水产品，我一连几天也都得起个大早，跟着老婆大人一起上菜市场去转悠。
一走进菜市场，就能感受到平日里很少感受到的生活气息，夹带着一点点土腥气、一点点禽畜的膻味扑面而来。我想，再怎么之乎者也的学者教授、再怎么自命不凡的官员土豪，再怎么花枝招展的大家闺秀、再怎么婀娜多姿的小家碧玉......只要走进菜市场，可能他们内心的感受和我都应该有个大差不差吧。
在这里，卖菜的、买菜的都是最原生态、最朴素的模样。因为大部分人都是上班族、打工族，待会还得抢急抢慌地赶着去单位打卡，或者得急急忙忙地送孩子去上学。大多是随随便便地着装，头发还来不及慢慢地梳理，乱糟糟着。也没有时间来涂脂抹粉、描眉画眼搽口红。
其实也完全没有必要打扮得油光水亮地去“为卖菜者容”，或者“为买菜者悦”。每一个辛辛苦苦摆摊卖菜的几乎都是认钱不认人，而匆匆忙忙来买菜的也大都是认“菜”不认人。我喜欢这种原装原版的直接与俗气，这种直接与俗气才是一个人最真诚的内心和最可爱的外表。——这是不是就是江湖上已经失传多年的“表里如一”啊？
早起卖菜和买菜的大叔大妈、大哥大姐们之间热热闹闹的自卖自夸声，客客气气的打招呼声、问好声，和叽叽喳喳着、互相埋怨着的发牢骚声此起彼伏。摊子在嘈杂的家长里短里一路路地摆开：有青的绿的、黄的红的、白的紫的，新鲜水嫩、琳琅满目的瓜果蔬菜。肉食类有在凌晨才刚刚宰杀、摆在案板上还冒着热气的牛猪羊肉。水产区里有活蹦乱跳的河虾黄鳝，有鲫鱼鲈鱼武昌鱼、胖头鲢子翘嘴白。有时还能见到几尾神气漂亮的红鲤鱼......
我不禁也融入了这些和我一样平凡得不能再平凡、同样为了生活而起早摸黑、勤奋操劳的男女老少组成的人群中。我为自己能够成为其中的一员而感到由衷的充实。
还有很多上了年纪的老人，按照现在的国家政策，他们也应该是老有所养，可以快快乐乐地在家蹓狗逗鸟，熙养天年。但就是他们，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如一日，无论是严寒酷暑 ，无论是雨雪霜冻，守着一小堆自己种的山芋萝卜、一小堆从树上刚刚摘下的桃子杏子。有时候是几把小葱、几只辣椒、几只茄子，甚至是几个鸡蛋、几个鸭蛋......为的就是能卖几块、几十块钱好回去贴补家里的开支，好减轻儿孙们肩上的负担。
此情此景，我所有消极的情绪，所有经受过的委屈和不如意都会在瞬间蒸发，或者随着汗珠跌落到地上消失得无影无踪。让我不禁一次又一次地更加感喟起生活的艰辛与不易。
老婆清楚谁家的蔬菜不是反季节大棚种植的、谁家的豆腐是真正用石膏点卤的、谁家鸡鸭的味道更接近从前，谁家的鱼虾才是正宗嬉子湖里捕捞来的......她轻车熟路地从一个摊子穿梭到另一个摊子。因为都是常来常往的老主顾，所以很少斤斤计较着去讨价还价，去校正电子秤的准星。
尽管都是一些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甚至普通到有可能让人转身即忘、不值一提的场景，但每次都会让我很受教育，很受启发。这些辛辛苦苦劳累奔波的人们，就如同一棵棵他们自己亲手种植下的蔬菜，在泥土中撒下种子，扎下了根，然后抽枝发芽，直至开花结果。这种花和果的芳香滋润着、营养着我们每一个人。
不知道有没有人会和我一样？会站在菜市场中央的路口左顾右盼，浮想联翩。更多的时候我会把自己也想象成了一棵大白菜，或者是一棵西红柿、一棵胡萝卜......从种下到施肥到浇水，一直到收获。想起并深深地感恩在漫漫的生长过程中曾经接受过的阳光雨露，和主人“一把屎一把尿”的呵护。
我记得有位研究心理学的哲人说过：
一个人如果整天这个主义、那个思想，建议让他去菜市场买几回菜。
一个人如果消极人生，厌世悲观，也让他天天去菜市场买菜。
一个人如果觉得来自社会的各种压力太大，需要缓解、需要放松，还是让他经常去菜市场走一走，看一看......
在这里可以看到那么多生活在社会底层的芸芸众生们的辛苦与谦恭。可以学习到许多书本上没有记录到的生活常识，和做人、做学问、做生意的一些浅显易懂的道理。那些所谓的主义路线、那些所谓的忧郁伤感，和那些所谓的“鸭梨山大”，会和许多张块儿八角的钞票一起，被紧紧地攥在长满粗茧的手里，会被那只手攥出来的汗水给浸透掉。
我觉得我们平常老百姓能够天天享受到的幸福就是这种连接着人气和地气的烟火气息。天天吃饭店、下馆子，那种推杯换盏、灯红酒绿的生活方式和我们格格不入。
但是我也知道，久而久之，满座的高朋终究会曲终人散，他们也会被“长江后浪推前浪”。在沉淀下来、淡泊下来之后，才知道最营养、最有滋有味的饭菜还是应当自己采买、自己动手。所以现在许多企事业单位都特别设有职工食堂，从采买到烹饪都安排有专人负责。不仅经济实惠，而且可口美味，让人情味和烟火气重新回归。
最后还得说一说我们90后、00后的孩子们。现在的小年轻们喜欢吃什么“肯德基”、“麦当劳”。并且越来越快的工作节奏、生活节奏让他们的一日三餐经常是用各种快餐、各种外卖来应付。可是我觉得这种态度与方式一点都不现实，太神仙了。也许这就是传说中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代沟吧。
记得伟大领袖毛主席曾经号召那个年代的年轻人“到广阔的农村去，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这句话真的是太伟大、太经典了。虽然早就不提倡上山下乡，但是让年轻人在双休日起个早来逛逛菜市场的早市，应该也可以让他们受到非常不错的“再教育”，从而校正一下他们可能有点走偏的三德观和价值观。
我认为只有吃五谷杂粮、吃四时菜蔬，才是最真实、最健康、最节俭、最接地气的日常生活，才是老百姓过的最正而八经、最细水长流的小日子。而这些必须来源于出门右拐或者左拐的菜市场。是啊，菜市场里浓浓的泥土味、浓浓的市井气，可以暂时屏蔽掉贫富尊卑带来的不安，可以过滤去喧嚣浮燥，可以有效地预防、控制“三高”。让人心态平和，让人呼吸通畅。
好了，不多说了。我计划跟在老婆大人后面多实习几天，然后好承揽下家里买菜的活儿，做一名合格的、精打细算的、业务熟练的司务长。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