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雅》（原创长篇连载105）

《雍．雅》（原创长篇连载105）

第一百零五章   人生际遇如胡闹     苍天偶尔也玩笑

上回说到文雍寒夜难熬，孤枕难眠，到黎明时分方才迷糊入睡。

但是，文雍没有睡多久，七点过还有更重要的事情，他需要去吃早餐。在这里，是没有谁来叫你的，过时不候，而文雍他就是奔着这早餐晚餐来的，所以他不能错过每一餐。

超大号塑料盆，连汤带水的短节的青菜寡汤呼噜面条，除了有一股浓浓的青菜和咸味儿再也吃不出来其他的味道了。

文雍在那几个凶人那里借了一副碗筷去享用他在清溪镇的第一顿早餐，大大的一碗，吃得一干二净还似乎觉得很美味。

早餐后，文雍站在大门外发呆，想着眼下的处境和后面应该何去何从。

不知过了多久，厂里的那位总管来到了他的身边，简单的打个招呼后就随便聊了几句，总管姓查，河北邯郸人氏，说话不紧不慢，表达清楚明白，一看就能猜到几分，他可能也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果不其然，他也是某国营单位下来的前辈，原来他曾经也有一颗不安分的心，生命中似乎也有太多消耗不掉的能量需要拿来折腾，一样地闯出了祸事弄得在家乡无法立足而跑出来捞世界。

目前，暂时混迹在这个没多少前途小厂里等待寻找机会，他是一个老江湖，一眼就看出来了文雍和他手底下这帮年轻人有一些不同。并说了一些与他的职责相违背的怪异的话：“柳兄弟，看得出来你也是个有经历的人，咱们这个厂暂时落个脚是可以的，但要想赚钱只怕是指望不上，这还有点时间，你趁早抓紧再去找找其它的机会。我反正是什么也没有给你说，你看着办吧。”

文雍当然明白他的话中意思，也看出了他发自内心那份善意，心里十分感激这位素昧平生的查总管，聊了一会儿文雍就告辞出去了。

他要寻找新的出路，他必须争取在各个厂正式开工前后的这段时间找到一个多少可以挣到钱的地方，呆在这里无疑是在白费功夫，好在它还能让文雍暂时栖身，不至于睡在露天野外，还可以享用两餐能够充饥的饭食。

应当感谢天底下有这样一家小厂，尽管他们说这个老板的心很黑，员工一月忙到头挣到的工资扣了生活费后就所剩无几了。

但客观上说他却有恩于文雍，而且在关键的时间点上这种恩惠是天高地厚不能相忘的，所以文雍一直心怀感激地记着这家小厂和它的查总管以及未曾谋面被骂得一塌糊涂的那位老板。

靠着一双脚一天是走不了多少路的，文雍要在这个镇子的所有地方进行地毯式地搜索寻找，直到找到一份能挣到钱的工作为止。

这两天文雍每天早出晚归，准确地卡着早晚两个吃饭的时间点，中午时间就忍着，实在是饿得难受了就吃一两片饼干，他真的把剩下的钱全部都买成了饼干，每天他用保暖壶在查总管或工友们那里要些开水带在身边，这样就可以保证一整天都有充分的体力去四处奔走寻找。

只是有一个问题是始料未及的，那就是他的鞋底脱线了而且鞋帮也有些撕裂，无论他如何小心翼翼，走起路来都越来越困难。

他现在已经完全弹尽粮绝身无分文了，几天的时间一晃而过，到了初六开工后，就必须要上班了，否则连这个能挣两餐饭的工作也会成问题。

文雍的心情一天比一天沉重，几块钱的饼干是不够支撑多少天的，他请求查总管多给他两天时间，若到了正月初八还不能找到新的出路，他就在这个小电子厂做一段时间再说。这位查总管不知为何对文雍真是很好，同意了他的请求并给他提了一些建议和注意事项。

作为一个陌生人，他做的已经远远超越了一个人的正常良知，这种额外的关照让文雍感动不已，家人又不欠自己的，这种惺惺相惜或许来自于“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共鸣，亦或是一种“英雄末路”自我认知激发出了某种慈悲的情怀吧。不管怎样这都是文雍的幸运，他当记住别人的恩德。

正月初七上午，细雨霏霏，漁梁围那边有一家京华傢俬公司在招普通工人和储备干部，厂房看起来还有些规模，一群年轻的男男女女在那里报名应聘，文雍也去报名应聘储备干部。

他各方面条件都是符合要求的，但是要交五十元的押金，文雍好话说了几箩筐但还是被拒之门外。他也就焉气儿了，只有遗憾地转身垂头丧气地离开，他已经好多次遇到了这样的情形，看来在短时间内找到新工作的希望越来越渺茫，似乎已经没有多少可能了。

他的饼干已经吃完，鞋也破得不好再继续奔走，他心里充满了无奈和绝望，撑着把旧伞在雨中踽踽独行，难道自己命该如此？就这样陷落于江湖不能自拔了吗？他扬开伞抬头仰望苍天。但是苍天无言，只是用小小的雨滴淋淋漓漓地敲打着他的脸庞，分不清是雨水还是眼泪，也不知道这是清洗还是滋润。

更让文雍苦不堪言的是他从昨晚开始好像是吃坏了肚子。今天一直在不停地闹腾，这会儿肚子又痛了，可是这条路上又找不到公厕，还断断续续地有一些民房和来来往往的路人。文雍虽然是大山区里走出来的孩子，但他从小受到比较严格的教育，一个大男人家却也完全不习惯随地大小便。

他强忍着希望能尽快找到公厕，憋了好长一段路，可最终还是没有坚持到有公厕的地方。他看到了公路旁边有一条小径可以走到一些树丛后面去，能够藏得住身影，于是就做贼心虚地走了进去。

人的斯文是有前提条件的，当生命本身受到伤害不能负载它的时候，我们也只能让斯文扫地了，但这并不妨碍我们任然可以坚持做一个斯文人。

过了一会儿，终于不痛了，文雍整理好自己的衣裤无比沮丧地从小径往外走，土路上无比泥泞滑不溜湫的，加上他的鞋又破得越来越厉害，真算得上是举步维艰，一个踉跄就摔了个仰面朝天，这简直是倒霉到家了。

老天爷不想让你好好走路，即使你双脚健全都不行，它会弄坏你的鞋，你小心翼翼也不行，它会烂滑你脚下的路。但还有一点也是你无法想象的，那就是它想要怎样救你也完全不会让你知道。

文雍一跤摔下去双脚双手加屁股全部着地，算是真正的五体投地了。他想哭又想笑还想破口大骂，但最终还是欲哭无泪地苦笑着往起来爬。

猛然间发现左手掌竟然粘着一张纸起来，仔细一看居然象是一张百元钞票，文雍一下子象捡回了魂儿一样来了精神，他轻轻用树叶上的水珠擦洗去掉泥巴，它的样子的确象极了一百元钞票，但就是被水泡得太软了也不知是真是假。

文雍也顾不得那许多，他将其揣在贴身的衣兜里捂着，用树叶和纸把手与裤子臀部上的泥巴勉强地弄弄干净，继续一拖一撒地往街上厂里方向艰难地走着。

差不多半小时左右就到了街头，文雍又想起了捂在贴身衣兜里那张纸，便想拿出来看看，当他再次摸到它的时候，禁不住又一次地激动起来，那手感那声音太令人兴奋了。拿出来一看，百元钞票已经被他捂干，文雍心里已经确定，它肯定是一张真的一百元钞票。

这一下他的心差不多就要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似的，火石电光一般瞬间就做了个决定，用它去买了一双人造革的皮鞋，花掉了十八元，换上新鞋就转身马不停蹄地又赶往漁梁围去应聘，可去时人家已经收工了。还好，另外还有一个女孩子跟他一样也是去拿押金刚刚过来。

不一样的是人家只不过忘记带了，回去拿来就行，而他的押金是老天爷派神仙临时送来的，若神仙有事耽搁了，他也就没有押金了。

他们一起讨好游说门卫去给他们通报，好不容易总算交上了押金，厂里叫他们第二天带上生活用品去报到上班。

回镇里时他与那位女孩子同行了一段路，女孩子名叫周冰艳，湖南永州人氏，高中毕业就来这边打工，已经好几年了，一直从事一些统计呀生管呀品检等方面的工作，这是趁春节期间跳槽想换换环境，看起来比文雍经验丰富很多，显得聪慧敏捷而谈吐落落大方。

女孩子的青春年华总是漂亮的，她肤色白静，齐肩发乌黑柔亮，明亮的大眼睛黑白分明神采奕奕，着一身海蓝色小西装，不胖不瘦身姿婷婷，有几分柔美又有几分江湖儿女的爽快干练，虽然是初次见面却也让文雍眼前一亮。到街头时才互相道别，说好明天厂里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