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令之刺客|我的父亲是一名刺客
01
我的父亲是一名刺客。最后见到他是1937年，那一年我四岁。
父亲是个刺客是个秘密。我之所以知道，是他每次回来都要轻轻吻过我的额头，然后和母亲轻轻低语。
每次晚上父亲出门，我会睡不踏实。有时睡得太熟，父亲什么时候回来的一点没察觉。只是早上醒来会看到父亲那张英气勃勃的笑脸。
有时却是装睡。会听到父亲和母亲说又得手了，又暗杀了某个鬼子。
我知道父亲会武功。因为他总会抓着我蹲马步、练基本功。我没看过父亲的功夫。但是我知道他的功夫了得。每次暗杀完鬼子回家，都是悄无声息翻墙进来，轻蹿上二楼进到我和母亲睡着的卧室。
有一天晩上，月光很亮。我看到父亲如一只轻巧的鹤稳稳地落在阳台上。
父亲除了教我武功入门，每天吃过早饭换上军装去航校教人开飞机。父亲是航校的教官。父亲驾驶的飞机犹如他轻功的身影，轻巧灵活诡异迅猛。
父亲有一帮可爱的学生。只不过二十上下的年纪。休息天会来我家打牙祭。会捏我胖乎乎的脸，会把我当个小糖球样抱在手里玩。虽然我很不乐意。但他们每次来都会给我带好吃的，带我疯，带我玩。其实他们自己也不过是一帮大孩子。
母亲也很心疼他们。做一大桌菜，笑眯眯看着一帮大孩子风卷残云。
可是随着时局紧张，他们来家的次数越来越少。似乎是抓紧时间训练，准备上阵杀敌。
父亲依旧晚上出去。可是他暗杀的鬼子远不如源源侵入的鬼子多。
有一天晩上父亲回来的时候受伤了。我不再装睡。父亲轻轻将我抱在怀里，用下巴的胡碴轻抚我的头顶。母亲为父亲另一条手臂清洗伤口。父亲那天刺杀一个叫田中的鬼子，因鬼子防护措施过于严密而失手。田中是鬼子飞行战队的王牌。空战几乎战无不胜。让我方伤亡惨重。而且影响战局。
之后，父亲又去刺杀过一次，均未得手。
父亲的那帮学生很久没来家里了。可是这个休息天，我又见到了父亲的那帮学生，还有几个漂亮的大姐姐。那些姐姐是父亲学生其中一些人的女朋友。她们有时也会分别来，只是不会象今天到得这么齐。
我总觉得这帮大孩子和以前不一样。并没有象以前一样把我当个小糖豆在怀里搓来揉去。只是一个个轻轻摸摸我的头。并没有象往日一样带着我疯。
几个漂亮的大姐姐帮忙母亲一起烧了一大桌菜。大家很庄重地围桌坐下。气氛很沉闷。父亲打趣几个大姐姐和大哥哥，也没打破僵局。
“来，明天就要上战场了，干了这碗酒！”父亲终于起立，举起手中的酒面向他的学生。那帮大孩子齐刷刷举起面前的酒。我看到母亲和那几个大姐姐在偷偷抹泪。这帮热血青年明天要上战场迎击日冠。
02
我看着这帮孩子年轻的面孔。我知道眀天的战场无人生还。我知道我们要迎战的是鬼子的王牌战队—田中战队。
我曾经去暗杀过他两次，均未能得手。我知道这鬼子生性狡诈阴险，偏又虑事周全。不知屠害了我多少中国同胞。
我看着这些年轻的生命，明天就会凋零。那些爱慕他们姑娘的眼睛正紧紧情感复杂地盯着他们心上人的脸庞。
我感觉到妻子的目光，还有儿子的目光。我狠心不看他们。我要保他们周全，必要保国之周全。
我和我的学生将酒一饮而尽。整装待发，蓄势以待。
第二天的战斗果然是我想象的惨烈。我为我的学生骄傲。他们个个如誓死的勇士驾着战机和鬼子的田中战队大战在一起。或与敌机同归于尽。或击落敌机，自已的战机也中了炮火冒着浓烟坠落于地。
鬼子未想到有这么勇猛的空战队。几倍兵力的鬼子机队被牵制。
我看到我的学生，那些年轻的生命在我眼前一个个陨落。他们年轻活泼的身影、音容笑貌一一浮现在眼前。
我看到我的最后一个学生驾着战机向周围包围他的其中一驾敌机不要命地撞去时，我走向了我的教学机。
有人过来拦着我：“教官，你不能上去。”
我轻轻推开他：“我的学生们都上去了。我是他们的老师。我必须上去。”
我的教学机升空了，只是由我那些亲爱的学生驾驶跟随的训练机，换成了眼前的敌机群。
“去死吧！”我驾着我的教学机向敌机开炮。我冷笑着看着一驾驾敌机冒着黑烟从我眼前坠落。我看到我那些壮烈殉国的勇士，我的那些学生。
我看到了田中。他坐在一驾战机里。我看到机舱里田中那张狞笑的脸。
我已弹尽粮绝。我终于和我的学生一样被敌机群包围。
我轻轻拍了拍我的教学机。
田中似乎看出了我的意图。悄悄后飞躲在了另一驾敌机的后面。我轻轻一笑，扳动操纵杆往田中右翼冲去。迎面的敌机刚来得及躲开。一个侧转身冲向田中和他前面的战机。三架飞机猛烈相撞爆烈出火球。第三次，我终于干掉了田中。我轻轻笑了。只是我的身驱己随着爆炸变成了灰烬。
03
我的父亲是一名成功的刺客。当他们告诉母亲和我，父亲驾着教学机和田中的驾机及另一驾敌机同归于尽时，我就这么想。他终于干掉了田中，终于让鬼子的王牌战队有了败绩。
父亲走后，父亲的同事们很照顾我和母亲。我很不幸赶上和目睹了惨绝人寰的南京大屠杀。被父亲的几个同事想尽办法，让我和母亲逃生。我知道掩护我们的人和三十万同胞都死在那场大屠杀里。
我们在临时安置点碰上了那些来过我家的大姐姐。她们常和母亲聚在一起说话。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发现母亲和那些大姐姐都变成了刺客。
她们常常白天聚在我们临时的家里。夜晚出去。我醒来时，总会看到她们彼此互相包扎着伤口。尽管这样，一个个沾满中国人鲜血的鬼子被暗杀。我很为她们的安全担心。
她们当中有些人再也没有见到。母亲说她们牺牲在刺杀鬼子的过程里。她们不比父亲，没有高强的武功。我很担心母亲。也不断有新的面孔加入。更多的中国人加入她们成为刺客。
某一天，母亲吻过我的额头后，出去执行任务。我知道她和同伴要去剌杀一个盯梢已久的鬼子。可是那天出去后，再也没有回来。母亲牺牲在因刺杀暴露而引发的枪战里。
时间过去很久。
2017年12月13日。南京大屠杀八十周年国家公祭日。我在墙上寻找父亲同事们的名字。名字真多啊，三十万英灵。我终于找到某个熟悉的名字，我知道那是父亲的某个同事。摸着那个名字，我想到1937。我做过刺客的父亲和母亲。靠着墙我失声痛哭。这一年我八十五岁。抗战胜利七十二周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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