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薇的童年是在外婆家度过的。小时候爸爸在乡下教书,妈妈则在县城里的一家银行做事,父母都比较忙,薇薇就常常住在外婆家由外婆帮忙看管。
外婆家在县城的边上,那里有一排排自家盖的老式砖瓦房。因为是自己盖的,所以家家门前都留有一片空地来,有时候晒晒玉米棒和豆子,有时候摆一张小桌和几张竹凳街坊邻居凑在一块儿下象棋搓麻将,有时候晚上就干脆挪了饭桌到院坝中来,就着月光喝上几杯小酒.....
外婆家也大约就是这个样子,灰砖青瓦砌就的一幢三层楼高的老房子,屋内只是斑驳的水泥墙,因此常显得十分晦暗,后来不知什么时候才给卧室里简单刷了一道漆。房子前面是一块一丈来宽的空地,中间长了一棵十分粗壮的樟树,得三个小孩团团围着才能抱住,那浓绿繁密的枝叶一直高高盖过房顶,常常在顶楼一伸手便可摘下那蓝宝石般的果实。地坝的左边则是一口井,外婆家的厨房就安在水井旁边,薇薇小时候就常常在这里帮着生火,泥土堆砌的土灶厚厚实实的,柴火在灶膛里噼里啪啦的燃烧,时不时地吐出一道道线条优美的火苗。
薇薇喜欢在这里玩儿,喜欢看外婆炒菜时握着锅铲很有节奏的忽上忽下。外婆也很喜欢薇薇在这里烧火,昏暗的屋子里火光映着薇薇小小圆圆的脸蛋,长长的睫毛下一对明亮的黑眼睛忽闪忽闪,还不时舔着嘴小猫般的伸着脖子仰头望那铁锅上咕噜咕噜冒着的热气,这时候外婆就会满脸慈爱地看着薇薇说:我们乖乖饿了哦,不急不急,马上就可以吃饭了哦!”雾气中外婆的脸像被月光洗过似的那么明亮与干净,带了一股催眠的魔力,弄得薇薇睡意朦胧,困困的,醉醉的......
外婆18岁便跟了外公,才嫁过来的时候还不是砖瓦房,只有几间不大的土墙屋。后来外婆外公没日没夜的干,给工地背砖,在糖果厂做杂,养猪,卖菜......因为文化不高所以只能做卖力气的活,但也就是这样一天一天的,他们将破矮的土墙屋换成了结实的砖瓦房,由一层楼慢慢盖到了三层楼。土地还是这块土地,可是土地上的房屋和这房屋里的人却在岁月的淘洗下慢慢地失去了昔日的光彩......
外婆家后面是一片菜园,春割韭菜豆苗,夏摘茄子黄瓜,秋挖红薯土豆,冬收白菜萝卜,一年四季,都是热热闹闹的景象。薇薇常常在外婆种菜的时候挎着篮子立在旁边,或是趁田头上大人们不注意的当儿悄悄掐下一小株嫩嫩的茼蒿,外婆撞见了也不恼,只是可惜的说:“还可以再长高点儿呢,再长高点儿......”
外婆种菜也惜菜。她会把一茬茬的韭菜慢慢地捋好,把一颗颗的土豆仔细细地洗净,然后再将它们整齐的摆放在篮子里拿到菜市场上去卖,但是外婆从不卖椿芽和头茬的韭菜,她总是把它们匀成三份仔细地用塑料袋收好,她要把这最新鲜的蔬菜留给在外奔波的孩子。
在薇薇的印象里,外婆就是老屋,老屋就是外婆。外婆在老屋里度过了她的大半辈子,不仅带大了外公两个幼小的弟弟还养育了自己的三个儿女。现在,儿女们都已成家立业各自分散在这城市大大小小的高楼里,只剩下外婆和外公还守着那满院的月光和月光下早已失了光泽的老屋。
外婆的根扎在这里,就像外婆种的油麦、玉米、胡豆、黄瓜一样是这块土地的一部分。菜成熟了会被收割会被卖走,但那曾被土地滋养过的味道想必也能被有心人品尝出来吧。
薇薇长大了,就要去外地上学,听说外婆的老屋因为县政府修桥就要被拆迁了。薇薇打电话安慰外婆,外婆连连说:“没关系没关系,我们自个儿不重要,都是响应政府号召嘛。”可是朦胧中薇薇分明看见,那张再熟悉不过的写满沧桑的老脸上两颗泪珠慢慢地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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