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鬼亦是灵
5.三天之后
月光穿过窗户静静地倾泻下来，刚好照到了高静的半张脸上。她把眼睛睁得很大，也尽力让耳朵听得很细，谁知道会不会因为疏忽而错漏什么东西呢？然而越想集中精力就越是思绪万千，不知何时起，今早那道士的一番话突然蹦到脑中、反复回响。
难道真的如道士所说，那个鬼另有所图？又或者真的会有报应？可即便是这样又能怎么办！这是她唯一能够再次和他重逢的机会，她别无选择。想到这里，她不自觉叹了口气。
“好好的，为什么要叹气？”昨晚的声音突然出现在窗台边。
高静急忙站起，对着窗户方向欣喜地说：“你来了？找到他了吗？我们是不是今晚就能见面？”
那个声音没有立即回答，静了片刻，说道：“对不起，这件事情比我想象中要难。”
“什么……”
“所有鬼灵在成形之前都会遭受严重程度的变形，也就是说光从样子上是不可能找到了。”声音无奈地说。
“那名字呢？”
“没用的，鬼灵的名字都是重新另起，而且生前的记忆都已经散失……”
“记忆……散失？”高静身子一软，不由扶住床沿，坐了下去。
“不过还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高静兴奋地抬头，眼里又燃起了希望。
“轮回册。所有鬼灵的轮回都记录在当地鬼长的轮回册上。”
“真的吗？”高静站了起来，迫不及待地说：“如果找到轮回册就可以知道他在哪儿了？”
“按理说是这样的。只要死时的时间地点不错的话……”
“哈哈，太好了！”高静将双手用力一合，大笑着跳起，宛如一个孩子，“谢谢你！”
高静试着向窗边探去，刚一伸手，却感到头上被另一只手轻轻拍着。瞬间，一股热意从脑间流了下去。
屋内突然失去了动静。
高静向右一闪，有些尴尬：“最快什么时候可以找到他？”
“三天后吧！三天后的午夜，我一定把他带给你。”说着，只听“呼”地一声，那声音瞬间移到了窗外。
“对了！”高静似乎想起什么，担忧地说道：“今天镇上来了一个道士，像是驱鬼的。”
“我又不害人，没事的。”
“不管怎样……你小心。”高静对着窗外轻声说道。
风忽然大了起来，吹得高静的头发一片散乱，正好拂在发烫的脸上。她明白，那声音已经走得很远了。
文生穿过房子前的桃林，正欲往前飞时，却听到背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你真的要去拿鬼长的轮回册？”
文生停了下来，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你果然跟来了。”文生笑着转身，看向面带怒色的阿赤。
阿赤冷哼一声，道：“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擅自与人对话已经犯了大忌，你现在居然还要帮那个女人去找死去的未婚夫！”
“我只是想帮她完成心愿，为什么不可以？”
“因为这是规律！你们来自不同的世界，注定有不同的轨迹。你现在强行扭转，迟早会付出代价的！”阿赤怒吼道。
文生听罢，转过身去，冷冷的说道：“那就让我成为代价吧！”
话音刚落，文生就已飞到远处，不见踪迹。巨大的鬼气使他各方面的能力都在短时间内超过了镇上任何一个鬼灵。
“只怕到时，付出代价的不止是你吧！”阿赤望着远处的夜空，喃喃说道。
6.最后的午夜
“查轮回册！”鬼长激动地站了起来。
“对，我答应一个人要找到她死去的朋友。所以必须要查轮回册。”
“你要帮一个人找死去的朋友？”鬼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望着文生笃定的脸，他没有理由再怀疑。
“你走吧！我是不会把轮回册交给你的。”鬼长冲着文生，斩钉截铁地说，“你这两天的行径，阿赤都已经告诉我了。我只想提醒你，你的鬼气太盛，再这样下去，终归害人害己！”
“鬼长……”文生还想求情，却见鬼长已经背过身去、不愿多说。
文生无奈地向后退去，正想离开却隐约看见鬼长腰间露出一册子的尖角！只见文生倏地一跃跃至鬼长身后，迅速抽出那本册子。
鬼长感觉腰间异动猛一低头看见了文生，想劈手夺回册子。却没想到文生的力量太过强大，鬼长只抓住了一角还没发力，就连同册子一齐被文生甩到了空中。
那册子翻腾了几回后掉落在地上，里面的内容也显露出来。
文生上前捡起册子，发现无意间露出的那页正好写着阿平的轮回！
“阿平，丙申年六月十七死于桃林镇后山，十八即成鬼灵，取名……”
“啪——”轮回册掉了下来。
文生颤抖着，疑惑地回想起那个梦，刹那间竟觉得那男人的脸无比熟悉！突然，一块块碎片在脑中拼凑起来，迅速整合成一幅幅画面：争吵、爬山、滚落……
他觉得脑子像被什么东西塞满，一时间头痛欲裂。他举起双手紧捏头部，体内的鬼气在脸上肆意地搅动、乱窜。
“啊！”文生大叫一声，疯了似的向镇中飞去。
“文生！”阿赤从远处赶来，跟了上去。
“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文生痛苦地重复着这句话，狰狞的表情像一个恶鬼。
“文生，快停下！”阿赤飞到了文生的前面试图拦住他。
“走开！”
“你先冷静一下听我说……”阿赤一把按住文生的肩。不料文生一声怒吼，将阿赤举到头顶，用尽全力扔到空中。
文生没有一丝停留，直奔高静的家中。现在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他会伤心，也明白为什么只有他懂得那个梦境。这一切难道不是天意吗？为什么还有这么多人来阻拦他呢？
很快，他望见了窗后的高静。只见她面容憔悴地躺在床上，头顶间飘着那团绿色的梦。
“阿静，我回来了……”文生迅速向窗前飞去，就在他要飞入窗中的一刻，一道金光突然射出，从他背后直穿过去！
顷刻间，无数金色的气体从文生体内涌出，在月光下形成一团金白的云絮。
“啊——”文生一手按着涌气的胸口，一手伸向高静。他感觉身子越来越轻，自己的手臂越来越薄。
“恶鬼，休想伤人！”那日集市上的道士手持铜镜喊道。
“文生！”阿赤从上空赶来，从口中吐出一团巨大的红色鬼气，用力朝那道士掷去。
只见道士将铜镜一反，挡在身前，红色鬼气便消散得无影无踪。
“你们已经在她身上注入鬼气，把她折腾成现在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难道还想要她性命吗？”道士对着文生怒吼道。
文生猛然一惊，即刻向屋内看去。只见高静的脸上冷汗直冒，形容也比前些天瘦削大半，活脱脱一副白骨的样子。
“鬼气……”
“人一旦与鬼灵接触就会沾染鬼气。待到鬼气聚集，破坏阳体，轻则体弱多病，重则减寿丧命！”道士说着，又将铜镜一反，一道金光从文生脑间一划而过。
“啊……”文生低吟着，身子随着风迅速盘旋而上。
最后一点金气彻底散了出来。它们犹如千万只萤火虫，朝天空飘去、朝四周飘去、朝所有的桃树叶中飘去，又像一朵金色的花，盛开在不属于它的季夏。
“文生……”阿赤向文生飞去，可是文生太轻、飘得太快，他怎么也追不上了。
月光下，一张薄如蝉翼的半透明躯体随风飘着，渐渐地，在巨大的月球前隐成一个光点。
7.记忆
“阿平，阿平……”高静躺在床上，被一股金色的雾气紧紧笼罩着。她已经睁不开眼睛，脸颊同眼窝都深深凹陷下去，像一只干枯的木偶。
“唉……”道士看着眼前的高静不由叹了口气。
“行了，快动手吧！”阿赤靠在窗边冷冷地说，“原由你已经知道了，现在也该履行你的承诺了。”
道士摆摆手，从怀中掏出铜镜：“这个不用你说我也会做。”
只见那铜镜一闪，忽地飞到上空。所有的雾气顷刻间都被吸入镜中，包括那团绿色的梦。
高静痛苦地呻吟着，双手挣扎在半空，想要抓住什么却始终不能如愿。终于，她“啊”地大叫一声，昏睡过去。
“事情已经解决，我们走吧！”道士将手一伸，收回铜镜。
阿赤看了看高静，又望了望天上的明月，抓起道士向桃林另一边飞去。
清风徐徐，桃叶沙沙，几只胆大的幼鼠从地洞钻出，发出吱吱的响声。此刻，已是午夜。
高静仿佛听到了什么动静，揉了揉眼睛，坐了起来。
她感觉自己像是睡了很久，想要知道为什么可就是记不起原因。
她发现，窗外的一切都异常宁静，一轮硕大的圆月占据了整片天空。而那月亮的正中央有一个小点在发光，像月亮的眼睛。
她不知道那是一个叫文生半鬼，也不会再记起一个叫阿平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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