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是无可救药的罪人。
没想到，还是被利用了。
呵，世界上哪有那么多纯粹的善意，哪有那么多真正追逐正义的人。
就算有，也不过是疯子一样罢了，就像那个为了正义发疯了似的的我。
现在，我终于还是被赶出了正义联盟，当然，那里原本就不是我的家。
我的家又在哪里呢？
哦，想起来了，我是个孤儿，本没有家，距离被赶出来都这么多年了，一直是四海为家的。五年过去了，现在年龄也超过了。我想，福利院，也不会再收留我了吧。
不知道为什么，我感到孤独，没有依靠，没有方向，痛击灵魂最深处。这孤独中，我看不到悲哀，只剩下虚无，虚无到比死亡更令人难以接受。
我也隐约感觉到，所到之处，有一双潜藏在我背后的眼睛，一直死死地注视着我，我一回头，它们又遁入比黑洞还黑的黑暗里。
我也受到过一些好心人的款待，住进了他们的家里生活过。虽然有的家里飘着我所厌恶的烟味，虽然我最终还是满怀歉意地离去了，但这过程中，我依然体会到了，这个世上鲜有的温暖。
但，另一方面，我从与他们的交谈中了解到，他们也是处在贫穷和饥饿中的人。每天也受着地痞流氓，黑帮势力或无良老板的压榨。
同样的，还有一方势力也在压榨他们――正义联盟。
“这是个没有人性的疯子组织。”一位叔叔含着泪握紧双拳控诉道，“我就像鱼一样被他们戏弄。先打着匡扶正义的旗号假装给我抛出一个饵，当我上钩后，就会丧失防备，信任这个组织。所以我放下了戒备心，允许他们随意进出我家。可谁知有一天，他们抢走了我的全部财产，就因为我儿子有过前科。他们还说，如果我们态度再这么恶劣，就以破坏正义为由杀掉我们。”
“于是，我们又回到了水深火热的苦日子。”
我全身颤抖着，他说的每一个字仿佛都化作一把利刃，无数遍刺穿我的心灵。是我害了他，我没有管理好这个组织，在铲除小人上内心不够坚定，才落得今天这个恶果――我是罪人，一个名为正义却做尽邪恶之事的罪人。
正义啊，正义，你为何离去？
我又投奔过好几家，他们也都因为我手制的正义联盟唉声连连，他们每哀叹一声，我的心就多了一条裂痕，这裂痕越来越多，最终似乎难以再修补。
在电视上，我还得知，他们所迫害的家庭，都是一些有争议的案犯的家庭，有的是法庭最后宣判无罪可社会上普遍认为有罪的人的家庭，有的是刑满释放了但正义联盟认为惩罚力度过轻的人的家庭，还有的，就是他们成员里的人的仇人的家庭。
他们现在的心理，就像我当时想杀死牛二的心理一样，看似正义，其实不过是打着正义的旗号满足私欲罢了。况且我最后还是放弃了，可他们一错再错，我很想拉他们一把，但他们根本不接受我的帮助。
“如果回想一下我的所作所为，我，其实也是个罪人。
杀害牛二未遂，成为正义联盟的创始人，他们杀害别人我却进行包庇……”我痛苦地自言自语道，忍不住地悲泣，
“呵，一个自诩正义的人犯了这么多的罪……”
这时，我突然又感受到了那双藏在黑暗中的眼睛，它们似乎也受到了悲伤的氛围感染，淌下温热的泪。
我再一次回头，又只是黑暗。
我骑着在正义联盟里配送的摩托车到了乡下，不为什么，似乎一个声音指引着我，告诉我一定要这样做――最后拜访一次牛二的母亲。
当然，还有另一个更关键的目的。
牛二被杀，她一定很痛苦吧，我心想。
一位双目失明的老人，又失去了一位改过自新温和孝顺的儿子。她的生活，也许和我的一样灰暗罢。
随着摩托车发动机噪杂的声音，我渐渐感受到那双眼睛也跟来了，而且这感觉越来越强烈，叫人心里发颤。
莫非是――警察？他们盯上我了？
经过电视台的报道，我了解到其实我已经暴露了，我的姓名早已家喻户晓，受尽唾骂。好在以前我没有把自己的照片公布出去，现在才得以苟延残喘。
按理说，我应该去自首的。但，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明明一心追逐正义的人，竟落得如此下场。
唉……
…………
我加快了时速。
到了，我还记得这个地方，还记得这个朴素的小房子。
我正准备敲门，可门突然啪的一声自己开了，仿佛昔日牛二搀扶着盲人母亲温柔地走出羊肠小道的景象历历在目。
但此刻，我却看不到牛二温柔的身影，只有一位失明的老妇人拼命地冲出门，眼圈烙上了深深的黑晕，嘴唇颤抖着呼喊道：
“我感受到了人的气息，谁来了？
是你吗，牛二？你来陪妈妈了吗？”
而我此刻，就像上次那样，懦弱地躲在草丛里，卑微地呼吸着，我分明地感受到，我的呼吸声，格外的急促。
我的眼眶再一次湿润了，看着老妇人着急并憔悴着的背影，我痛恨于自己的无能与懦弱，我害了她，我根本不配追逐正义。
不知道她在那里站了多久，但这段时间很长，甚至太阳都从山头爬到了山腰上，万物都笼罩着一层衰败的黄晕，她终于还是抖抖衣衫上的灰尘，一边低下头，一边叹息着关上了门，叹息的声音十分轻，就像针落到地上的声音一样，但我不知怎么，依旧分明地听清楚了里面的内容，可以概括为
“我很孤独，我想你。”。
等到屋内完全没有了动静，我便踮起脚尖爬出了草丛，刚一开门，我的眼睛就正撞上了另一双眼睛。
就像我当时遇到冥王星一样。
这一双眼睛时刻透露出危险的气息，我终于明白了，这就是之前一直尾随我的那双眼睛，黄昏下，我没有太看清对方的长相，便立刻揉了揉眼睛，可过后，我就立刻后悔了。
因为我看到了一张无比熟悉的面孔――王警官
――
就是那个我最好的朋友被害时置之不理的那个人！
“你好，我是警察，我……”
他还没说完，我便用最快的速度骑上了摩托车，一刻也不愿意停留，不用想，他此行一定是为了抓捕我伏法。
我何尝不想呢，但，我得先把最后一件事完成――
我深知所犯的罪孽深重，于是，我将以死来赎罪！
他先是愣住了，然后突然反应过来，也骑着车追我，可此时我早已驾车跑了很远了。
太阳也掉下了山坡，月夜里，一名警察在追捕一名犯人，一名穷凶极恶的犯人。
过了很久很久，他与我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
“恒星，你听我说，当年的事其实……”
我头也没回，而是继续加快到了最大时速向目的地冲去，当年的事，他不配跟我提。
终于，就在看着他的摩托车要追上我时，目的地就在眼前了，我直接跳下了车，并把它推到了山崖里。王警官看到差点要撞上我了，便也紧急跳车，他的摩托车，也不小心重重地坠入了山崖。
我进入了实现准备好的小茅屋里，并用最快的动作锁好了门。王警官在门外一遍遍地锤击着，声音之响，似乎整个山野都能听到。
“当年的事，不是你想的那样。”王警官情绪饱满地吼道，“你千万不要做傻事。”
我颤抖着打开了提前准备的煤气罐，锅上似乎残留有我上一次没煮完的肉汤，但我已经无暇顾及于此了，只是带着哭声回应道：
“我曾经是那么热爱警察这份职业，那么狂热地追逐正义，可你却……”我实在说不下去了，只剩下一遍遍地啜泣着。
“不是的不是的，你听我说，我跟踪了你很久，从你那次赌气不提供证据的时候就开始了，我渐渐发现你是一个很优秀的人，可以说，这个世界上可能没有比我更了解你了。你知道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愿意无偿帮助你吗，是因为我在背后暗暗地给了他们金钱，有的人狮子大开口，但也没办法，我害了你，我必须为你赎罪。请你一定相信我，我会求法官从轻判决的！”
煤气的浓度越来越高，我渐渐连眼皮也抬不起来了，只是声嘶力竭地吼道：
“我恨你。”
最终，我陷入了无休止的耳鸣中，只是心脏还能感受到他用尽全力锤击大门的那股劲儿。
“唰”
我点燃了火柴，它发出微弱但足够耀眼的光，这或许是在这无休止的黑暗中我所拥有的，最后的救赎了吧。
“轰！”
“嗡……”
一阵耳鸣过后，我陷入了昏迷。但我这次却似乎还能听到星星点点的声音，有窗户炸裂的声音，有玻璃渣刺破血肉的声音，有王警官背起我后一遍遍的道歉的声音，却也有王警官吩咐姗姗来迟的小早警官去做一些事的声音，有肉汤洒在煤炉上的声音，还有烟掉在地上的声音。
那一刻，我似乎听到了一切。
也听到了，恒星，化为黑洞的声音……
！
恒星？黑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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