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过的断字插画

作者: 夕醒 | 来源:发表于2018-05-10 20:07 被阅读278次

    这周星期天,纳兰白初依旧如往常一样,携带着牛奶面包作为早餐,来到了八角危楼,继续着每周的写生计划。作为一名专业的插画师,她仍然努力地追求自我,为了得到灵感的提升。

    为什么选择八角危楼?可能是她以前在这里住过,有过一段美好的回忆,又或是这个地方比较偏僻,显得宁静致远。

    以前,这里的人把每一品称之为“角”,其实就是每一层有八户人家,所以这幢楼叫八角楼,并不是“危”楼,后来市政府准备投资这里的地,邀请开发商参与,于是开始动迁这块地。由于这里上下两层,一共十六户居民都搬的七七八八了,现在里面早已是空荡无物。不过动迁拆了一半,不知怎么的,后来又停止了行为,可能是与开发商没谈妥吧。所以就成了一幢危楼,不允许有人随意闯入,门口并且设了警卫。以防止别人胡乱瞎闯,还筑起了围墙。

    纳兰白初是从围墙一角的缺口处进入的,这是她的惯例了。每次她都是熟门熟路地来到此地,把装备背到身后,轻松地跃地而起,像一只腾空的燕子一样钻进那相识的院角。

    那里有着一棵老梧桐,有些年份了,树身上还有好几个瘤,一到夏天,那些瘤还会分泌出乳白色的液体,看起来怪渗人的。而在梧桐树旁,有一侧楼梯,顺着楼梯,可以到达二楼。

    纳兰白初还记得,那二楼的墙角,有着她小时候画的画,那是一个时间标记般隐隐地记录着那童年的回忆。每次经过的时候,她都会看它一眼,意识上开始搜索小时候的不算故事的故事。

    而楼的墙面上现在已写着好几个拆字,红色夺目,与小时候那青葱悠悠的画成鲜明的对比,这刺目的反差让纳兰白初一阵眩晕。于是,她回到了现实,从遥远的梦醒了,好像完成了一个仪式一般。

    二楼的窗户,窗玻璃早就空着,只剩下窗框,余留着那醒目的窗前钉,手碰触上去说不定还会被锈斑涂抹上一份颜色。这个窗的朝向是纳兰白初最喜欢的位置,它正对着对面的那条河流,是最接近着大自然的方向。每次,她都会在这里摆好画板,总会有足够的阳光从窗的右边照射进来,正好印在板子上,然后,纳兰白初灵活调动起自己的画笔,开始绘景或写生,有时是天上的白鸥和云彩,有时是河的对岸的悠闲的人和风筝。偶尔,她也会开启了想象的发动机,画着不知名的抽象主义。

    而这次,她真真切切地想画这条河流,那无数次地陪伴她的早起晚休,并在清晨传来船的鸣笛声,让她久久不会忘记当时的情景。

    如果从窗户这里看过去,定格这样一种角度,是最合适画着一条河的全部面貌。纳兰白初仿佛接近了这样的本质,她体会到了那湍流而又潺潺的河水,想要表达出的那种张力。那郁郁葱葱的周遭树木又是怎样带来动态的美感以及点缀,若是她也融入到其中,便是这人、物、景相协调的一番景象。

    说实在的,她幻想过在河畔旁玩耍,但是的确一次也没有去过。就只是安分地在窗前,她都有这样一种冲动,貌似立马要夺窗而出,这条河仿佛有种魔力,会释放人类的情感。纳兰白初闭上了眼睛,静静地体会这样一种心情,或许这就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吧。

    她着手的笔显得愈加灵动了,画着画着,她想起了她的父亲,那个曾经痴迷于作画的人,也是引起她喜欢画画的人。可惜的是,她的父亲,在她十三岁的时候就去世了——对的,就是跳河自尽。此时想来,会有一丝难过,她不理解父亲,她不知道父亲当时是怎样一种心情,为什么会选择离开,拥有美好的事业,家庭也和睦,为什么选择做出这样一件事,当时很多人都觉得不可思议,特别是纳兰白初的母亲,她郁郁寡欢了好几年都没想明白吧。

    纳兰白初的父亲是个画家,是个出名的画家,一开始有很多人喜欢他的画,慕名前来拜访,希望可以收藏一件他的作品,所以,他也交了很多朋友。但如日中天的他,却选择自杀,这是大家都无法想到的。对于纳兰白初母女两人,都是最深沉的遗憾。

    纳兰白初画画,起初是为了爱好,但当父亲去世搬家后,母亲染上了牌瘾,终日打麻将度日,很快地就把家里积攒的钱用的差不多了,那些仅有的父亲留下的画也变卖的差不多了,但还是堵不住这个窟窿。于是,纳兰白初开始以画谋生,她毕竟也遗传着父亲的基因,本想着可以靠父亲以往的交情把画卖点小钱,但没想到那些人马上不认人了,有的开始推脱,有的开始装做不认识。纳兰白初咬咬牙,挺过了这段最难熬的日子。到了大学,她都始终坚持艰苦奋斗的理念,一点点赚钱,把学费和生活费都攒了出来,还好,她母亲还是最后清醒了,发誓戒除自己的不良癖好,总算让生活好过一点了。现在,她毕业后,成为一名插画师,这也是一份还ok的职业,纳兰白初还是挺满意当前生活的。

    想到这里,河流渐渐清晰了它的影子,在画板上跃跃然宣誓着自己的主权。纳兰白初对自己绘画的技巧有着十分的自信,但这一次也是突破了自我,她沉浸在这种陶醉的感觉中,似乎冥冥中有股力量推动着她前进一般,她继续完成着画作的进程。在画板上来来回回的笔触,颜料的线条使得河的曲折变得生动而又活力,周围的鲜嫩的色彩把整个基调衬托得明暗分层,没有丝毫突兀,也没有特别过分的华丽,只有属于这时代感的厚重以及鲜明。整个作品层次感十足,可以说,没有多余的一笔,每一个细节都表现得非常丰富,纳兰白初非常满意这幅画作,她最后学着小时候的父亲作最后的署名。

    在将要结束的时候,她突然看到,对面的河畔上好像有人想要跳河,她的脑中,突然有不好的预感。“啊”地一声,纳兰白初不由自主地叫了出来,她忽然想到了她那过世的父亲。没有想太多,也不知道对面的人是否能听到,她跑下楼,奔向河的对岸。

    在到河对岸的时候,那是需要路过一座桥,在桥上的时候,突然,纳兰白初感觉地面颤抖了一下,巨大的轰隆声响起,原来是整个八角楼倒塌了,似乎纳兰白初的内心也有个地方倒塌了一般,她脸色惨白。她想到她的画还在那里,还有她的背包,她又想着回头去拿,但又想到还有个人要去救,不免有些挣扎。没有丝毫犹豫,果断地从脑中抛开了那张画,她继续朝对岸跑去。

    这是她第一次来到对岸,这时对岸也聚集起了很多人。她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那个想要跳河自尽的人,不过从路人的话语中她知道了八角楼原来是今天爆破的,想到自己当时没有出来可能就死在里面了,想想也好险,不禁有些后怕。她想着,或许,那个自杀的人也是救了自己,不知道他又怎么样了。

    擦了擦额头的汗,纳兰白初看着眼前河对岸的废墟,不知作何感想。她知道,此刻这里会被封锁起来,于是,讪讪然就独自回家了,连装备都没拿。

    过了几年,她每周的写生计划都在河岸边,正对着对面造楼的嘈杂声,她显得平静和安逸,或许这和她的心情有关,或许,也适合她婚后的生活。是的,她结婚了,与一个男人,况且,他也是一个插画师。他们拥有着相同的爱好和兴趣,他也喜欢插画,还会分享一些画作给她,然后大家一起讨论。纳兰白初十分满意现在的人生,这就是幸福吧。

    直到一天,纳兰白初的老公给她分享了一幅插画,让她吃惊不已。“这幅画刊登在这杂志上只是作为插画,据说原作还拍出了很高的价格呢。”她的老公说道。

    这幅画不是就是我画的吗?纳兰白初心中有些震惊,它没有被毁掉啊。

    “画这幅画的叫纳兰白,我一开始还以为是你呢。”老公笑笑道,“不过画的风格倒是有点像呢,我在意的原因是因为这画里的那条河,我好像记得,有一次在城西的那条河边走,踢着石子,突然对面的楼里有一声尖叫,过了一会儿,那幢楼就被爆破了,好可怕,我还以为闹鬼呢,吓得我再也不敢去爆破现场了。”

    纳兰白初笑笑,原来是你这小子救了我呀,这是缘分啊。

    “纳兰白其实是我爸爸的名字啦,不过他很早就过世了。”

    “是吗?好像哪里听到过,节哀顺变,你要原谅我啦。”老公开心地把纳兰白初揽进怀里,并且亲上了一口。他打开笔记本,在浏览器里输入了“纳兰白”几个字。

    “原来你爸爸还这么出名啊,怪不得他的画能拍这么高啊,我岳父还真有能耐。这幅画还被誉为封笔之作呢。”

    “我也要让我们的孩子画画,或许会有不一样的故事呢。”纳兰白初摸着自己的腹部,对着老公嘟囔着嘴。

    “嗯嗯,好的,没问题。”

    。。。。。。

    多年以后,在一个艺术馆里,有一队少先队员正在参观艺术作品,其中两个少先队员不知怎么的争吵起来了,工作人员马上过来制止了他俩,好笑的是,原来他们争吵的是一幅画的作者是谁,其中一个说:”这幅画明明作者写的是纳兰白,但他说是他妈妈画的。”工作人员看到那个小男孩的时候,感觉他的眼睛好好看:“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觉得画是你妈妈画的?”“阿姨,你好,我叫苏小言,我妈妈说是她画的。”工作人员笑开了花:“好了,小朋友,这幅是纳兰白大师画的哦,这是他的最后一幅画,据说,他为了做慈善才画的哦,你妈妈可能是和你开玩笑的。你们可不要为这件事争吵啊。”苏小言还是一脸不相信,嘟着嘴。

    这时,苏小言看到他爸爸来接他了,就跑向他,还对着刚才的女孩子做了一个鬼脸。“爸爸,我心情不好,我要回去画画。”苏小言一脸不开心。

    “好好好,不要和白亭小朋友闹别扭哦,男子汉要有气度,让让女孩子嘛。”苏小言爸爸拉着小孩子的手,正要离开艺术馆,这时突然发现进来的一个大爷好像有点熟悉。

    “白叔叔,好啊,是来接白亭吗?还记得我吗,我是苏莫然啊。”

    “是啊,你们好啊。”老人拉起白亭小朋友的手,和莫然打了声招呼,看着两个小朋友依旧吵吵闹闹着,问了一下原因,原来还是为了刚才的事。

    老人仿佛突然想起了往事:“我对八角楼还有印象,我和纳兰白以前可是邻居呢。有些话不知道该不该说,那时候,我们家和纳兰白一家关系很好的,其实,我们一直是知道的,纳兰白是为了逃避一些债务,不得已选择自杀的。”

    “为什么不告诉纳兰白初呢?为什么现在又告诉我呢?”苏小言爸爸不禁有些疑惑。

    “那时候,母女俩孤苦零丁的,告诉她们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还不是为了她们的生活,希望她们能坚强地活下去,所以我们几个邻居商量下来就隐瞒了部分真相,还凑了一部分钱帮她们还了。你可以问其他几个邻居,他们还买过纳兰白初的画,我们都知道的。现在,我觉得也是时候告诉你们了,希望你们继续好好的活着。一切向前看齐,努力,加油。顺便,替我向你爸爸道声好啊。”说完,白老爷拽拽地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苏莫然带着孩子回到了家,这时候已经是傍晚,天上还留有一丝霞色,显得美丽而又微醺。纳兰白初已经准备好了晚饭,等待着两人的回来,她看到家里的两个男人坐了下来,三人开始了晚餐。突然,此刻的她拿出了照片,对苏莫然说:“原来,你是苏伯伯的儿子,瞒了我这么久,我居然还没认出来呢。话说,你们是住八角楼一楼最边上的,和我们家离得有些远呢。”

    “哈哈,你没认出来也很正常啊,但是我们的邻居情义还是在的呀,再说了,我们可是夫妻啊。哈哈,不觉得亲上加亲了吗?”苏莫然想到白大爷的话,但还是觉得不告诉她比较好。

    “真不知道,其他邻居怎么样了,分别好久了呢。”纳兰白初莞尔一笑,看着窗外的晚霞,幸好,这晚霞有你和我一起看。

    “妈妈,我吃好饭了,我去画画了。”苏小言打断了纳兰白初。

    “能不能用毛巾擦嘴,画画后要洗手哦。”

    看着妻子对孩子如此严格,苏莫然不禁笑笑。

    苏小言正画着心中的那一条河流,河畔上或许也会有很多人,不需要承载很多东西,就这样一份心情,他咧开嘴笑了。有些东西也许会时过,但有些情谊是不会境迁的,或许,正如此时画画的苏小言,他不知道未来的世界是怎样的,但是他拥有此时开心的每一刻。他不需要知道,过去曾发生过什么,他只知道,他的人生故事现在正慢慢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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