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暖暖的冬花
1
以前的日子,悠闲自在。
我工作之余,拥有大把的时间,做做美容,写写文字。哪天有兴致了,约朋友看场电影,开启逛逛逛,吃吃吃模式!
我几天不回娘家,母亲的电话就追着打过来,先是嗔怪:“二妞,你这一天天都忙时啥嘞?每回都等我给你打电话,你就不知道问问我和你爹咋样?啧啧,真是老不歇心,少没良心。”
我在电话里逗起母亲来:“是不是想我都想得掉金豆了,谁不知道俺母亲眼窝浅,动不动就爱哭鼻子。”
母亲声音高了八度:“臭丫头,再给你妈皮脸,你小心我拿擀面杖捶你。”
“饺子包好了,香菇馅的。你忙你的,中午吃饭时来就好。”母亲念叨着。
周末,回到母亲家,常常刚换好鞋,坐到桌旁,热腾腾饭菜就端上桌,小排骨,炖鸡翅,清炒油麦菜,都是我爱吃的。母亲忙叨叨给我夹菜:“多吃点,这段时间你的下巴都尖了,真不知平时你的日子是咋凑合的。”
饭后,母亲张罗着蒸馒头,父亲戴着老花镜看报纸,听他喜欢古诗词翻唱。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天,斗嘴。
年迈的父母,依旧都是我们头顶的那片天,给了我们太多的风和日暖。
总觉得,这样的日子,会伴我很久,很久。
2
母亲的一个电话,生活从一种状态,一下过度到另一种状态。像是从春天到冬天。
正准备和朋友一起逛街,电话响起,母亲声音带着哭腔:“快过来,你爹的腰昨天还好好的,不知咋回事,今天早上就疼得不能动了,我一个人扶不起他,你赶快过来。”
我赶到家里,看到父亲无力倚着床头的被子上,脸色蜡黄,眼睛半闭着,一声接一声地轻轻呻吟,还固执要我们给他贴膏药,嚷嚷着不去医院治疗。
赶紧联系医院,兄妹连哄带骗,几个人打车把老爹送进医院治疗。
父亲躺在医院里,全家人的生活全都脱离正常轨道,失去平衡。
早晨,医生查完房,父亲就开始一瓶接一瓶地输液体,一项接一项地做理疗。
几天下来,父亲手上全是密密的针眼。输液躺着几个小时不能动,父亲喊着腰酸背疼,脾气越来越大,父亲睡眠质量也越来越差,晚上经常睡一两个小时。父亲来回翻床咯吱咯吱的响声,不舒服时的呻吟声,都让我的心焦虑,却又无奈。他痛,我也疼,却无法替代。
疼痛折磨得父亲迅速地消瘦,说话一会儿明白一会儿糊涂,明白时每一笔消费都要记,扳着指头算出院的日子,糊涂的时候六亲不认,白天夜里不分。
扶父亲走路时,紧紧地抓着我的手,几圈走下来,手脖酸困,手背上是几个红红指头印。
父亲生病前,从来不让我们扶的,尽管他走得很慢,看着他的背影,像极了秋天里那颗老树,孤寂傲然。
对于上了年纪的人,年龄是一岁一岁地长,身体可不是,一病老十岁呀!
四个多月,没有休息日,没有昼夜,姊妹几个轮替着值班。从医院到家里,那种心里的折磨没经历过的人难以体谅,一会儿大便、一会儿换尿不湿,一会要喝水……
亲人身体发肤的衰减和蜕变,怎能不让我们心生悲悯。
3
那段时间,我们注意力全在父亲身上,也顾不上对母亲嘘寒问暖。只是觉母亲变了,常常一个人坐着,久久不说一句话,眼神空洞迷茫。有时,不知听了我们那句话,母亲就莫名发起脾气来。
一天中午,我提着饭刚进门,就听父亲在发火,母亲一边抹眼泪,一边叹息:“你再发火,我不管你了,咱麻溜就出院,回家养着吧。”
我压抑很久情绪爆发了,大声指责母亲:“妈,你让我们省点心好不好,以后不要和我爹吵架,他心情不好,你就不能让着他点吗?”
“您的眼泪咋恁不值钱呢?以后再哭哭啼啼的,别来医院了添乱了,我们一个个累的都快趴下了!”
母亲站在窗口,倔强把头扭到一边,我看到她的雾濛濛的水意,在风里飘落。
那时,我怨母亲自私,不似电视剧里范本母亲的模样,遇事镇定、坚强、宽容、大度。扪心自问,我又何尝是母亲心中懂事贴心的小棉袄呢?
在现实面前,当体力和精神都在崩溃边缘时,没有人会换位思考。
父亲出院回家了,大家都轻松不少。
我照顾父亲吃过药躺下,屋里屋外不见了母亲的身影。不经意撇一眼大床,弱小母亲蜷缩在厚厚被子里,稀疏的白发散落在枕头上,看得我心里一惊……
母亲一直是风风火火,走路生风的,什么时候瘦成这样了?
想想,这几个月,父亲的早饭都是母亲做的,父亲养成六点起床吃早餐的习惯。母亲早上五点要起来做饭,走三站路,六点准时把饭送到父亲嘴边。
母亲说:“我以前走十五分钟,现在走不动了,紧赶慢赶要半个小时,妈老了,不中用了。”
我的鼻子一酸,我们忽视母亲太久了,还有被她照顾妥妥当当的父亲,对她日复一日的付出早已习惯成自然。
岁月是个翘翘板,在她如孩子般无力无措的时候,需要儿女的肩膀给她依靠。
我轻轻走过去,捋一捋母亲的头发,把脸蹭着母亲脸:“妈,二妞以后不和您顶嘴了”
4
天暖了,父亲一天天好起来。
母亲房后的荷花开了,满湖的花红叶碧。微风过处,荷香满怀。母亲院里的太阳花相互拥挤着,骄傲仰起一张张明媚的笑脸。
每天上午,阳光正好时,母亲都会牵着父亲的手在院里遛圈。
母亲偶尔也会去掐一朵太阳花,递到父亲手里。父亲把花放到鼻尖轻嗅着,眼睛微眯着,脸上的每一处皱褶都溢着温情……
慢慢的,母亲丢开父亲的手:“老伴,我在旁边看着你,咱自己慢慢走。”
父亲怯怯嘟哝:“不敢走,我才刚刚好点,不安全。”
“我在旁边保护你呢,怕啥?你不走,今儿中午我可不做饭。”母亲威胁父亲。
父亲拄着拐杖,弯着腰,探着头,像工兵探地雷似的,一步两寸,一点一点向前挪着……
母亲高兴像捡了宝一样,给儿女打电话报喜:“你爹可是涨本事了,自己能拄着拐杖走路了。”
在母亲的恩威并施下,老爹恢复得越来越好。会自己一个人上厕所了,会自己洗毛巾了。
父亲每隔一周就会拿出刮胡刀,把胡子刮得干干净净,整个人也利索清爽多了。
老爹高兴时,把音乐播放器音量开到最大,自己跟着摇头晃脑哼唱起来:“最美不过夕阳红 温馨又从容 夕阳是晚开的花 夕阳是沉年的酒……”
母亲在厨房擀面条,回头大声喊父亲:“老李,你把声音放低点,那歌聒噪的我耳朵疼!”
大家聚会时,老妈会告状:“你爹这个倔老头,可会折腾我呢,那几盆花让我给他搬来搬去的,一天把你妈累的腰酸背痛的。”
老爹一脸无辜:“你妈是常有理,惹不起,我可不敢气她。”
“你妈的眼睛越来越模糊了,你们都记着,以后谁都不许惹你妈生气,不许让她掉眼泪。”
我轻轻揽着母亲的肩膀,心里默念:“妈,今后的日子,二妞再也不会让寒凉的风,吹疼您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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