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你（第十章）

知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到叶梒的面前。

知秋的妆已经不像以前那么浓了，她的头发蓄的很长，也变成了黑色。还是以前一样瘦，上面穿了一件白色的镂空毛衣，外面是一件呢子大衣。叶梒起身的时候，已经比知秋高出很多。

知秋也觉得叶梒变了好多。

“你变了个人似的，”知秋依旧将一侧的头发熟练地别到耳后。

叶梒发现，知秋不大的耳垂上面多了嵌着钻石的耳坠，而且她的指甲已经换成了透明的珍珠色。叶晗猜测，这是别的男人送的。知秋以前是不戴耳坠的。

“三年了，”叶梒迟疑了片刻，“你也和以前不一样了。”叶梒又看了一眼那对耳坠，叶梒觉得那耳坠很漂亮，也很适合知秋。或许这才是知秋的归宿吧，叶梒想。

“人都是会变的吧，”知秋看着叶梒瘦的凸出的颧骨和高挺的鼻梁，和他微微向前探出的健硕的胸脯，已经撑起了衬衫的纽扣。

“或许吧。可是有些东西还是不会变的。”“就像……啤酒？”叶梒笑着说，并点了啤酒。

“知秋，你喝什么，啤酒？”

“嗯。”“我一直都只喝啤酒，你知道的。”

叶梒庆幸这一点还没有变。纵使他们的身份变了，境遇变了，可他们心里的记忆还是没有变。多年以前的那个秋天，啤酒的味道一直都存留在了过去，也存留在了他们的回忆里。

“现在很少喝酒了吧。”叶梒给知秋拿了个杯子，给知秋倒了一杯。

“不经常。”知秋拿起杯子喝了一口。

“我也是。”叶梒拿起杯子喝光了。

知秋抬起头看着叶梒，叶梒低着头不说话了。

叶梒抬起头看着知秋，知秋又低下了头。

“工作还顺利？”叶梒轻声问。

“嗯。”“现在我大多是帮一些出现紧急情况的人处理伤口。”“我工作的医院旁边是个警局，我接触的大多都是受伤的警员和犯人。”

叶梒注意到知秋的手指上还有划伤的痕迹。

知秋把一只手从酒杯旁拿下来，放在膝盖上。

“你呢，打算在哪里工作呢？”知秋问。

“应该会留在北京吧，上面安排做狱警。”叶梒并不是很认真的说。

叶梒现在只是觉得他是个军人固然没什么不好，但同时他在某种意义上也失去了自由。叶梒的父亲退伍后在警局做过几年狱警，后来去了一家报社写一些报道。叶梒想他几年之后可能也会去写东西，那毕竟才是他喜欢做的事，无拘无束，随性洒脱。

以后可能叶梒和知秋会很多次碰面。但是他们之间现在已经隔了五年。他们的话依旧不会很多，和五年前真的没法比较。

现在的叶梒已经渐渐适应着去习惯没有知秋的生活，毕竟五年的时间过去了，五年的时间在他们之间已经筑起了一道无形的墙，墙这边的人想墙那边的人，墙那边的人却过着另一番生活。

叶梒很想知秋，他也很想回到以前，只是再相遇，他却没有了当年的热情和力气。可他一直那样爱着知秋，但是已经换了一种方式。他不再想着自私地拥有知秋，而是希望知秋幸福就好。而知秋呢？知秋这些年经历了什么叶梒从不过问，问了知秋也不会说。知秋或许不再是以前那个可以为了爱人不顾一切的她，她开始想一个这个年龄的女人开始该想的事了。

“这大概不是你想要的生活吧，以前的你不是这样的。”知秋又倒了一杯啤酒，也给叶梒倒上了一杯。

“都这么久了，有时候总该放弃一些东西。”叶梒并没有放弃心中那个自己，那个有着高傲理想的自己，那个一直追求自由和真爱的自己。这么多年，他也知道了，很多时候，人不是绝对自由的。

知秋不知为什么，那时候就一直觉得和叶梒有距离，到了如今，这种距离并没有消失，而是越来越远。

她有时候多想像以前那样爱眼前这个男人，可是她不能说。

知秋可能是很久没有喝酒了，有点不胜酒力，喝了几杯之后，脸颊开始微微泛红。

叶梒看着知秋，固然知秋的妆容已经没有那么妩媚，可是现在她的脸颊，在酒精的刺激下，依然和他刚认识她的时候一样迷人。

时隔多年，知秋还是那样吸引叶梒，还是有摄人心魄的魅力。

叶梒心里还是有想要吻她的冲动。不过这个吻他是给不起的。知秋一直就没有属于他过，现在更不会。叶梒心里很明白，他们，已经是朋友。

“我给你写的信……”

“我并不是没有收到，”“可是，”“叶梒，我现在已经不是那个知秋了，”知秋有点低迷，眼眶开始泛红了。“以前我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就是和你在一起。”“可是现在，我已经无法像以前一样喜欢你了，”“我也是个女人，我也应该为自己考虑，”“我是自私的，原谅我，叶梒……”知秋的眼泪已经顺着脸颊滑落。

叶梒可能永远无法明白知秋有多爱他，也不会知道知秋是如何把那些信流着泪读了一遍又一遍。

叶梒一时间语塞了。

是啊，他的信确实没有表明自己想拥有知秋，只是说自己一直在想知秋。他能给知秋什么呢？过去他给不了知秋什么，他一直是个不安稳的人。到了如今，他又摇身一变，成了一个狱警，他的生命都已经不属于自己，又能给知秋什么呢？

爱情有时候的确就是两个人简单地在一起，可是到了如今，还能像以前一样吗？显然是不能了。

看着眼前的知秋，叶梒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他觉得命运就是在捉弄他们。

叶梒拿起啤酒喝了半瓶。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低下了头。

知秋抬起头看看天花板，吸了吸鼻子，把剩下的半瓶啤酒喝光了。

“知秋，对不起。”叶梒不知怎么说出这么一句话。

“你没有对不起我，我们都是自己对不起自己。”知秋勉强着笑了笑，强忍着已经快决堤的泪水。

“你看，叶梒，你给我的项坠我还戴着呢，”知秋说着把手伸进脖子，拿出了那个项坠。“其实，怎么说呢，我一直觉得你在身边。”知秋像是喝多了，话比以往要多。

“可是我，”叶梒知道，知秋这是在告诉自己，他不在她身边，她已经习惯。如今他的到来，像是打扰了她平静的生活。

“我知道，现在我们这样不也挺好的吗？！”知秋的眼角还挂着泪珠。

知秋一直都等着叶梒再次说爱她，就算她只是想听也好。可叶梒就是恨自己。他给不了任何承诺，他很痛苦。

两人又沉默了。

时间已经到了午夜。酒馆里也只剩下他们两个客人。知秋已经醉的很沉了。叶梒自己在对面喝着啤酒。

叶梒不知道为什么从五年前开始，每一次和知秋见面都有很大的变化，却也如此痛苦，痛苦得不知怎么收场。

叶梒这些年一直努力让自己变得无情，他已经不想再为任何人付出自己为数不多的感情，可是当知秋又出现在他的生活里，他冰冻的心似乎没有办法继续下去，有一种滚烫的东西在他心脏里涌动着。

他有多爱知秋，他自己也没有办法知道。

知秋有多爱他，他也没办法知道。

夜深了，他知道他又要和知秋分别了。

“知秋，该回家了。”叶梒话一出口就觉得很难受不知是醉话，还是口误。

这么多年，他们本来就是两个流浪的人，偶尔能够停泊，偶尔能够倚靠。他能给知秋一个家吗？

“你说什么，叶梒？家吗？”“你知道我有多想跟你回家吗？你知道我曾经多少次幻想能有咱们的家吗，……”知秋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之前想要藏住的话全都藏不住了。

叶梒看着眼神凄迷的知秋，他想要抱住她，可是他没有那样做，他们已经变得生疏了。叶梒起身去牵知秋，叶梒抓住知秋的手，依然是那么冰凉，就像玻璃杯里的冰啤酒，和五年前一样。

知秋放开了叶梒的手，向酒馆外走去。

叶梒不放心知秋，就一直跟着她。他还不知道知秋的住处，他想送她回去。

知秋的步子有点不知方向，叶梒想上去扶她，可每次刚要碰到知秋的手，她就抽离了。叶梒就这么一直在后面跟着。

“我送你回去吧，”叶梒试着问出知秋的住处。

知秋没有说话，就这么一直在街上走着。

转眼又是秋天了。

秋天的夜格外地凉，天上有些许繁星。月光映照在两个人将离未离，将及未及的身上，显得很残忍。知秋和叶梒走在街上，还能清楚地听到两种脚步踩在落叶上沙沙的声音。偶尔吹来的秋风吹着他们两个，知秋把衣服裹紧，双手抱住瘦弱的胳膊。

叶梒脱下大衣上前给知秋披上，自己走在知秋的前面，以此来帮知秋挡住煞人的秋风。她不知道知秋要去向哪里，只好一直走着。知秋也在后面跟着。

许久，叶梒感觉手突然有些冰凉，那冰冷先是从手指，后来到了手心。

知秋从后面牵住了叶梒的手。

叶梒将知秋的手紧紧攥住，他再也不想让知秋逃走了。

知秋走在叶梒前面，牵着叶梒加快了脚步。

叶梒就跟着知秋，他的步子比知秋大好多。

在经过一个巷口的时候，知秋拉起叶梒的手向里面走去。

知秋将叶梒抵在墙上，双手绕过叶梒腋下的两侧，两手放在叶梒宽大的背上，踮起脚吻住了叶梒。

叶梒被抵在墙上，用手抱住了知秋。

叶梒肆意地感受着知秋的睫毛划过脸庞的感觉，感受着知秋小巧的鼻尖和他触碰的感觉，感受着冰冷的唇，感受着滚烫的舌头交缠在一起的感觉。

叶梒感觉一切静止了，只有巷口的灯孤独地亮着。

知秋的泪顺着脸颊流下，伏在叶梒的胸脯里哭了。

叶梒将知秋抱在怀里，微微吻着知秋的发。

他们此刻什么也不想说，只想这样抱着对方。

“叶梒，带我去你那里吧，”“我累了。”说着知秋吸了吸鼻子，将叶梒的大衣脱下来给叶梒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