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地,人头攒动,一个看起来很热闹而让我倍感冷冰冰的地方。
我的冷来自我的心里,也来自高处带着严冬余温的风,如果你此时也正在卖力的攀爬,爬向塔吊的最高处,你便能理解我。
塔吊是黄色的,我想不通为何塔吊是黄色的,但我又会觉得,不是黄色又该是什么颜色,于是我开始构思给她上色,最后我觉得——还是黄色好吧。
我们总是会习惯约定俗成的东西,难道一定要给你个莫须有的理由?毕竟我们不再是孩子了。
你又见过会爬塔吊的孩子吗?
每日间爬塔吊的汉子,是开塔吊的司机。而开塔吊就像是大山深处的迎客松,注定了迎客不到,注定是孤独的。由于塔吊总是“高高在上”,没人能忍受无事上上下下的快感,甚至于撒尿这种事都可以“人性化解决”,你知道攀爬塔吊不是个轻松的活便是了。
塔吊上的风景除了一览众山小,便是无尽的空虚。都说高处不胜寒,这种寂寞寻常不可言说。你不能带本心灵鸡汤上去,因为你需要注视塔吊下的来来往往。你也不能带着mp3上去,你需要时刻注意对讲机——来自地面的嘶喊。
你要做的,就是把东西从一个地方,移动要另一个地方。这工作自然无太多乐趣可言,直白说就是枯燥,但你必须忍受日复一日你的灵魂渐行渐远,没有人甘心放弃而大部分人只能选择接受。春风得意的人总喜欢说与天斗其乐无穷,至于这么狂妄的原因,我想是这些人没有认真而虔诚的爬过一次塔吊罢了。
卑微的生灵何以与天言高,但慎行克己吧。
塔吊甚至可以吊起几吨重的混凝土,但她也只能随风飘摇。呆在逼仄的驾驶室,倘若风大些,塔吊便能被风吹动着来回摆动,不是轻微的摇晃,摆幅可能达到一米多。这种刺激常人也很难体会,你总免不了想她是否会随风轰然倒塌,也许像恐怖片里展现的那样,一个螺丝“嘣”的一声飞向了远处。。。这时候我们心里不能不存在敬畏,敬畏生根的土壤,大多是恐惧和绝望,而往往不是因为品德和正气。
透明的驾驶室总能让我一览无余的看到目所能及的每个角落,每个人每天都在按部就班的做着自己的工作,当然也包括我。其实我只能看到一个个“安全帽”川流不息,偶尔能认出两个熟人,然后一直盯着他看,直到他消失在角落,这时候我偶尔会发呆,然后被对讲机里的声音打断思路,我便瞬间忘记了我刚才思考的问题,或许我只是单纯的发发呆,我不是个会思考的动物。
我享受大脑一片空白的感觉,科学家(或者是神棍)说,男人在射出来那一刻,大脑是一片空白的,而这也恰恰是他最接近上帝的一刻。
我的上帝,难道已经抛弃我了?毕竟我那么卑微。
我有时候想,这些人都在想些什么。而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没人会关心你在想什么,他们只关心你把该吊的材料吊走,不要堆在那儿碍事。
不知道我是否是碍事的,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被吊走。想起这个,我就很悲伤。
我依旧每天努力的在驾驶室与地面间来回,几十米的高度,我感觉我爬了很久很久,久到我需要回过神来,看看驾驶室的位置,深吸两口半空中的空气,感受大风打到脸上的真实。很多次我会幻想做自由落体的结果,以致于想多了,似乎触摸到了混凝土地面的冰凉,那种感觉太过真实,让人怀疑。
我是一个爬塔吊的男人,那天我看到工地外的马路上有个追风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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