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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侠|历史】饮马轻歌之北蒙(20)白山黑水

【武侠|历史】饮马轻歌之北蒙(20)白山黑水

作者: 廿八先生 | 来源:发表于2018-05-01 19:56 被阅读55次

    故事简介及目录

    饮马轻歌 北方蒙尘

    风雪漫天,整个大地白茫茫的一片。

    有人说,雪是洁白无瑕之物,象征着人世间最美好的品质;

    也有人说,雪掩盖了一切的罪恶丑陋,乃是人世间最虚伪之物;

    柳轻歌此刻想到的,却是柳絮。未若柳絮因风起,正是出自十年前的谢道韫之口。当年的小女孩如今已经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就坐在他的对面,而他却偏偏只能装作不认识。造化弄人,有时候竟是如此的可笑。柳轻歌痴痴的望着窗外,竟是有些呆了。

    谢道韫就那样静静的看着他,似笑非笑。自从柳轻歌决定带她去盛乐城,她的内心就一直充斥着一种莫名的兴奋和期待。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可偏偏这种感觉让她觉得真实而可靠,仿佛触手可及。她的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嫣红,绝不是因为羞怯,而是兴奋。

    可是自从早晨她和柳轻歌一起坐进这辆马车里,他还没和她讲过一句话,甚至都没有正面看过她一眼。她略微感到有一丝失望,可这种感觉她再熟悉不过。当年的那个小子就是这样,明明落魄得像个乞丐,却偏偏神气的不得了。她的思绪飘得很远很远,眼前的这个人渐渐与记忆中的影子慢慢靠近,越来越近,最终重合在一起。

    她几乎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梦境,以至于她终于忍不住,轻轻道:“这么大的雪,可真实难得一见的美景。”

    期待中的人并没有回头,只听到一个冷冷的声音:“天底下只有富贵人家才有机会欣赏雪景。下雪对大多数人来说,都意味着灾难。一旦下雪,就没办法耕种、打猎、放牧,很多人就要忍冻挨饿,甚至会冻饿而死。”

    他的冰冷的态度让她有些生气,可她知道他并没有说错。 每年冬天,谢家都会拿出一部分粮食和旧的衣物,分配给建康城那些无家可归的流浪者,他们之中,不乏垂暮老人和嗷嗷待哺的婴儿。

    她轻轻叹了口气,道:“没想到世间还有那么多可怜的人。”

    或许是她的态度打动了他,柳轻歌终于回过头,柔声道:“我不是针对你,你也别想太多。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命运,他们选择了走什么样的路,就应该承担相应的后果。很多人身不由己,也只能怪天道不公,造化弄人。”

    谢道韫细细思量这几句话,忽然紧紧抓住了柳轻歌的手臂,颤声道:“那你说他…他会不会…毕竟他只是个几岁的孩子,一个人四处飘零…”

    她始终念念不忘于他。

    柳轻歌心头一热,几乎脱口而出,承认自己就是她朝思暮想的那个少年。

    就这这时,健马一声长嘶,马车陡然停了下来。

    柳轻歌探首窗外,道:“什么事?”

    桓石虔道:“有人挡路。”

    柳轻歌已经看到。道路中央,不知道被谁堆起了一个大大的雪人,圆圆的肚子,圆圆的脸,头上插了两枝梅花,说不出的俏皮可爱。

    三人俱都下车。柳轻歌游目四顾,便见右侧一片梅林。初冬大雪,大部分梅花含苞待放,少许花瓣绽开,娇艳欲滴,漫天飞雪中,更增春色盎然之意。梅林深处,清晰可见一黑一白两个身影,正对坐下棋。

    柳轻歌神色凝重。

    桓石虔却在出神的瞧着雪人,脸上的表情也渐渐不自然起来,哑声道:“雪人中有个人,活人!”

    凝目看去,雪人的鼻子和嘴巴处,各有两小一大的洞眼,不时冒出丝丝白气。

    雪人之中果然藏着一个真正的活人!

    谢道韫顿时一声惊呼,几欲晕倒。

    荒郊野岭,一黑一白两个身影。

    莫非是黑白无常,他们要勾走谁的命?

    雪人之中藏着一个活人。

    难道黑白无常要勾走的,就是那个人的命?

    可是谁又把他藏在雪人之中呢?

    这一些实在太过诡异。

    桓石虔捏起一团雪球,沉声道:“不管他是谁,都不应该挡我们的路!”

    雪球击中雪人的脸,雪花四溅,片片冰雪飘落,露出一个人的脸。

    不是别人,正是昨天刚刚分手的独孤千山。

    不但谢道韫惊呼出声,柳轻歌内心也是惊骇莫名。

    独孤千山昨天夜里明明是北上邺城,绕道去盛乐城。此刻怎么会在这里,而且还被人藏在雪人之中?

    独孤千山被包裹在冰雪之中,只露出一张冻得乌青的脸。浑身上下,只有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尚能不停晃动;他很吃力的动了动嘴唇,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很显然,是被人点了穴道,连哑穴也被点,置身于这雪人之中。

    一阵细小尖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未经同意,就随便动别人的东西,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没礼貌么?”

    说话之人仿佛就在耳旁,却分辨不出这声音从什么地方传来。

    柳轻歌不敢大意,示意二人留在原地,缓步向梅林深处走去。

    桓石虔顿时惊讶得张大了嘴巴,柳轻歌所过之处,雪地上竟然没留下一个脚印。踏雪无痕的功夫,他虽听人讲起,却犹自不信。今番亲眼所见,而且使出这门功夫的,乃是一个跟自己年龄差不多的少年。他本天资奇佳,一向自视甚高,虽与天师道孙恩并称“江南双绝”,内心深处,未必便将对方放在眼里。柳轻歌的无心之举,却让他的狂傲之心顿时减去不少,方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谢道韫察言观色,知他心中所想,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鼓励。那神情,宛如一个和蔼的大姐姐,亲昵的鼓励自己的弟弟。

    桓石虔顿觉热血沸腾,紧紧握住了拳头。

    梅林深处,两人对坐而奕。

    南面之人身着白衣,面容枯槁,酒糟大红鼻子在瘦削的脸上显得格外滑稽。双眉紧锁,作苦苦思考状,拈着白棋子的右手半举,一动不动,久久未曾落子;北面之人则是一身黑衣,圆圆的脸庞,富态的身躯,活像一尊憨态可掬的弥勒佛。嘴角带笑,右手拈着一枚黑色棋子,置于桌面半尺之高,同样一动不动,久久未曾落子。

    二人均已年过古稀,凝目于棋盘之上,浑然物外。局面很是胶着,也不知道下了多长时间。奇怪的是,漫天飞雪之下,二人俱是衣衫鼓起,浑身上下没有一丝积雪。

    柳轻歌缓步走向二人。桓石虔却发现,越靠近两位老者,柳轻歌的脚步越缓慢。待在二人身旁站定,地上竟现出了淡淡的脚印。同样的,柳轻歌的身上也没有一片积雪残留,雪花还没落到衣衫之上,就化为蒸气,消失不见。

    两坐一站,三个人就那样盯着棋盘,一动不动。

    一个时辰过去。

    地上的积雪已经没过了柳轻歌的脚面。

    虽然不停的走动,谢道韫的头上、身上还是积了厚厚的一层冰雪,冷风吹在脸上,丝毫不觉得疼痛。她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内心深处的恐惧之感越来越强烈,几欲窒息,以至于她紧紧抓住了自己的双手,指甲几乎嵌入到了皮肉里。桓石虔虽然年纪不大,却天资过人,早窥上乘武学之境,明白柳轻歌此时定然陷入对方二人的夹攻之中。他几番试探,只要寻得对方一丝空隙,便可乘虚而入,上前助战。无奈三人均防守严密,根本无隙可乘。三人正全力比拼,根本容不下外来的任何事物,若要强行上前,只怕三人一起发难,自己反受其害。

    又一个时辰过去。

    地上的积雪已经到了柳轻歌的脚踝。

    谢道韫早已委顿在地,她虽然武功不高,但三个绝顶高手全力比拼的杀气,仍然让她感觉到柳轻歌此刻面临着怎样的凶险,她泪眼婆娑看向桓石虔,满脸哀求之意,那几乎是她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她也完全了解桓石虔的实力。桓石虔心中不忍,却也无法向他言明个中详情,唯有视作未见,全力寻找场中破绽。正此时,突然感觉三人气势顿减,心中大喜,正待上前。

    陡闻黑衣老者道:“该谁走了?”

    白衣老者道:“我也不知道。”

    黑衣老者怒道:“定是你眼见要输,故意不落子。”

    只听哧的一声,手中黑子激射而出,直射向白衣老者酒糟大红鼻子。

    白衣老者不甘示弱,道:“我看是你要输,才不落子。”

    说话间,手中白子激射而出,迎向黑子。

    两子相撞,顿时化为齑粉。

    二人自顾相斗,全然不理会站在旁边的柳轻歌,仿佛至始至终这个人根本不存在一般。

    柳轻歌也不言语,缓缓倒退而出,沿原路返回。

    他浑身上下早已被汗水浸透,经冷风一吹,更觉刺骨的寒冷。方才一番激斗,较之与孙恩的山河车一战,更是凶险百倍。以对方二人的功力,若非有桓石虔这种少年高手在旁牵扯他们的注意力,自己恐怕很难全身而退。只要身上哪怕落下一片积雪,对方两人势必乘机发难,黑白两枚棋子,只怕要全数落在他的身上。个中生死滋味,只有他自己才能明了。

    他不由得暗道一声“侥幸”。如果不是自己一时心软,带上谢道韫,而桓冲又安排桓石虔同行,只怕此刻自己已经命丧当场。

    谢道韫见他安然归来,忍不住飞身雀跃,陡见他脸色苍白,骇然道:“你…你,你受伤了?”

    柳轻歌惨然一笑,道:“不妨事。”

    转头指向雪人,冲桓石虔道:“你把他救出来,带到马车上吧。”

    说完,欲待上马车,却忍不住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谢道韫快步上前扶住他,二人勉强上了车。

    独孤千山被冰雪冷冻许久,虽经桓石虔解了穴道,一时却也动弹不得,便由桓石虔抱了上车。

    回头望去,梅林中方才明明相斗的黑白老者,竟已经消失不见,哪里还有半个影子?唯有残留桌面的黑白棋子,证明这里的确有人来过。

    桓石虔不由打了一个寒噤,策马扬鞭。

    四人一马,冒雪西行。

    半个时辰过后,柳轻歌的脸色渐渐转为红润。谢道韫这才放下心来,连忙递给他一壶酒。柳轻歌连喝三大口,顿觉浑身暖洋洋有说不出的舒服。

    独孤千山经过这一段时间的调息,气色恢复了不少。虽然脸上乌青之色未褪,人却精神了许多。柳轻歌将酒壶递给他,独孤千山也不客气,接过酒壶,也是连喝三大口。

    他瞪着柳轻歌,道:“是你救了我。”

    柳轻歌微微一笑,道:“看样子,更像是他们故意让我救你。”

    独孤千山道:“不管怎么说,我总该谢谢你。”

    柳轻歌道:“你非要这么讲,就算是吧。”

    独孤千山道:“能从那两个老怪物手中全身而退,你还是第一个。”

    柳轻歌苦笑道:“若非外面那位小兄弟在旁,只怕我也会被他们藏在雪人中。”

    独孤千山脸上现出痛苦之色,道:“但他们最终还是放你走了。”

    柳轻歌不答。

    车内一片沉默。

    许久,独孤千山道:“你已经知道了。”

    柳轻歌道:“是的。”

    独孤千山道:“什么时候知道的?”

    柳轻歌道:“夏掌柜说出“影傀”的时候。”

    谢道韫瞪大了双眼,一会儿看看柳轻歌,一会儿看看独孤千山,完全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哑谜。

    独孤千山目光游离,缓缓道:“你有没有什么想问我的?”

    柳轻歌看向他,道:“或许,你该告诉我点什么。”

    独孤千山扭头看向窗外,脸上却有一种奇怪的表情。

    那是一种无法描述的悲伤。

    “我自五岁学剑,十岁略有小成,十五岁仗剑行走江湖,我今年已经二十七岁。”

    “这二十二年来,我每天练剑的时间不少于五个时辰,我的剑法也一天比一天强,不少当世的名剑客都是我的手下败将。”

    “可是人们每次提起我的时候,都会在前面加上几个字,独孤正方的儿子。”

    谢道韫怔怔的看着他,轻声道:“你恨自己的父亲?”

    独孤千山惨然一笑,道:“我不恨他。可是我不想一直生活在他的影子当中,可我也知道,他活在世上一天,我永远都只能是他的影子。”

    他的声音嘶哑而尖锐,竟比哭的还难听。

    这本就是无可奈何的事情。有一个强势的父亲或者兄长,带给你无限出生荣耀的同时,也几乎掩盖了你所有的光芒。除非你能取得远比他们大的多的成就,否则就永远只能生活在他们的光环之下;即便你取得了巨大的成就,你仍然无法完全摆脱他们的影子。

    柳轻歌注视着他,道:“所以,你加入了他们?”

    独孤千山颓然而落,道:“是。”

    柳轻歌道:“他们真像传说中的那么可怕?”

    独孤千山道:“你永远无法想想他们有多么的强大,也永远无法想想他们有多么的可怕。”

    他的身体忽然剧烈颤抖起来,脸色一下变得苍白,仿佛看见了人世间最可怕的恶魔。就连身在一旁的谢道韫,都能感受到他的巨大恐惧。

    许久,独孤千山才冷静下来,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缓缓道:“他们的首领自称徐天君,据说远在海外仙山,从未涉足中土,究竟是男是女,是老是少,从来没有人知道。徐天君下面有白银圣殿使和黑暗圣殿使,分别称为湘夫人和湘君。湘夫人每年都会举办一次为期半个月的情报交易大会,所交易的情报涉猎范围极广,江湖大豪的个人隐私,各门派的武功心法,甚至当朝政权的军事秘密,只要你出得起价钱,往往都能买到有价值的情报。短短十五天的交易,所收获的却是天文数字的钱财。这笔钱财去向何处,做什么用途,却是无从知晓。”

    柳轻歌道:“湘夫人既然是负责敛财,那么湘君自然是负责杀手?”

    独孤千山道:“不错。湘君就是杀手的统领。杀手分为两种,一种称为尸傀,所有的尸傀从七八岁的时候就要接受极为残酷的训练,最后能剩下来的不足十之一二,他们已经不能称之为人,因为他们完全没有任何人类的情感,只是机械的杀人工具;还有一种就是我这样,被称为影傀,影傀都有各自独立的身份,相互之间也没有任何联络,即便面对面,你也不可能知晓对方的真实身份。只有组织特别重大的行动,才会召集影傀参加,所有的影傀都必须易容改扮,不得暴露身份。影傀的身份一旦暴露,就失去了他应有的价值,也就必死无疑。”

    柳轻歌道:“他们许诺你什么?”

    独孤千山苦笑道:“方才那两个老怪物,我与他们相斗二十招,方落败被擒;可是湘君,我在他手底下走不过十招。”

    柳轻歌明白。

    对于一个志在超越自己父亲的年轻剑客来讲,的确没有什么比绝世的武功秘籍更有吸引力。

    独孤千山忽然道:“独孤千山已经死了。出卖你们的只是一个可怜的影傀而已。”

    柳轻歌看着他道:“我明白,独孤千山已经死了。”

    独孤千山转头向别处,目中竟似有泪滑落,道:“多谢。”

    柳轻歌举起酒壶,道:“劝君更尽一杯酒,从此萧郎是路人。我只希望你好好活着,只要活着,就永远有希望。”

    独孤千山接过酒壶,一饮而尽,纵身跃出车外,狂奔而去。

    雪地之上,留下一串孤零零的脚印。

    谢道韫看着他远去的方向,喃喃道:“他就这样走了?”

    柳轻歌目中满是萧索之意,道:“对他而言,最可怕的不是死亡,而是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

    谢道韫道:“我不明白。”

    柳轻歌道:“他的身份已经暴露,必然会遭到杀手组织的追杀。唯一活下去的办法,便只有逃亡,无穷无尽的逃亡,这才是最需要勇气的地方。”

    谢道韫哽咽道:“可是玄儿他们……”

    柳轻歌道:“他已经没有隐瞒的必要。如果他知道玄儿他们的下落,刚才就已经告诉我们了。虽然他出卖了我们,却并没有伤害我们。”

    谢道韫若有所悟点了点头,满脸的忧心忡忡。不知道是在替这可怜的年轻人担心,还是想到了被人掳走的弟弟。

    她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抬头望向柳轻歌道:“你是什么时候发现他的?”

    柳轻歌道:“在你偷听到夏掌柜说出影傀的时候。”

    谢道韫道:“那也只是一个代号而已,最多说明他们已经知道你们有所行动。”

    柳轻歌道:“当时制定钓鱼计划的时候,便只有我,阮少白,独孤千山,赵老大,孔大先生和法门宗两位高僧我们七人知晓。阮少白一向在江南活动,除了这一次,基本未曾踏足北方;赵老大乃是这此行动的主要执行人,断不可能拿自己一帮兄弟冒险;孔大先生乃一派宗师,春秋府掌门人他都不愿意做,更何况为他人驱使?况且他就是这此行动的策划人;法门宗两位高僧经年不出寺门,外人平时想见一面都难。排除了一切不可能之后,剩下的,便是唯一的可能。”

    谢道韫展颜道:“所以你昨天提出分开行动,就是不想让他察觉我们的行踪?”

    柳轻歌叹了口气,道:“我也只是怀疑而已,并没有任何的证据。直到黑白老者拦路送了这样一份礼物,我才确定那个人就是他。”

    接着问谢道韫:“你可知道那黑白老者是谁?”

    谢道韫尚未回答,车外的桓石虔却朗声道:“白山黑水,北燕“帝江”数一数二的人物,我多少还是知道一些的。“鬼爪人屠”那个老色鬼一向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对这两个人却是颇为忌惮。”

    柳轻歌惊讶道:“叶锋是你们“应龙”的人?”

    桓石虔哈哈笑道:“哎呦,一不小心,说露嘴了。不过柳大哥你也不是外人,况且那个老色鬼已经死了,说给你听也无妨。那老色鬼是去年大伯父征讨西川时收入麾下的,这一年来可没少祸害年轻女孩。我虽然很讨厌他,可是我打不过他,哈哈,否则一定让他变成老太监。”

    他本小孩心性。年轻人一向热血冲动,崇拜比自己强的英雄。他既然折服于柳轻歌,自然显得放松许多,不自觉的话就多了起来。

    柳轻歌微笑道:“他死了,你反而好像很高兴的样子?”

    桓石虔想也不想道:“死了倒也干净,不明白大伯父怎么招这样的人进“应龙”,这一路上,他可没少打谢姐姐的主意,哼哼,晾他也不敢!不过,杀死他的这个人,不管他是谁,我倒真想和他好好打上一架。”

    说到这里,胸中似有一团火在燃烧,顿觉豪情万分,不由得引吭高歌:

    “大风起兮云飞扬,

    威加海内兮归故乡,

    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柳轻歌看着他的背影,目中满是欣赏之意。这个年轻人的确有他与众不同的地方,单只这份豪情,便足以让许多同龄人望尘莫及。

    扭头望向谢道韫,后者正瞪着一双美目,嘴角含笑的看着他。

    柳轻歌这才明白,原来那日纸条传信“小心独眼独腿之人”,正是谢道韫。也正因为如此,他才恰巧救了蒋雪翎,也正因为蒋雪翎的缘故,他才意外寻得了传国玉玺。或许冥冥之中定有天意,要助谢道韫成此不世之功。

    感念至此,柳轻歌不由得黯然伤神:即便助她寻回玉玺,却又如何?但是现在还不能告诉她,因为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谢道韫问道:“白山黑水为什么会送这样一份礼物给你?莫非你与他们认识?”

    柳轻歌回过神来,道:“我曾与北燕辅国大将军慕容恪有过交谈,他们应该在策划一场大的军事行动,不愿多结仇怨,我估计少白兄匆忙赶回建康,也跟此事有关。白山黑水突然入关,而且擒住了独孤千山,慕容恪应该也察觉到天问和他们的这次军事行动有关,但是并不构成直接的威胁。之所以将独孤千山交给我,一则是对上次慕容垂背后刺我那一剑做个交代;二则也是警告天问,对他们的这次军事行动不得有任何的阻挠和破坏。”

    谢道韫道:“我也久闻慕容垂之名,乃是北燕数一数二的高手,你,你没事吧?”

    柳轻歌笑道:“我这不是好好的么?”

    谢道韫见他淡然应对,犹自将信将疑,却也不便深究。悠然道:“江南之人盛传“南桓温,北慕容”,看来这慕容恪的确是个厉害人物。”

    柳轻歌道:“他倒的确不愿意欠人人情。”

    谢道韫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道:“你实在不该占我便宜。”

    柳轻歌愕然,愣道:“此话怎讲?”

    谢道韫一脸认真,道:“你称呼我小舅为少白兄,那言下之意岂不是我要叫你叔叔?这还不是占我便宜么?”

    柳轻歌哭笑不得,他实在没有想道,谢道韫会在这件事情上纠缠不休。随口道:“我总不能也叫他小舅吧?”

    谢道韫闻言顿时娇躯一震,满脸绯红,目中满是嗔怒之意。

    柳轻歌自知失言,连忙道:“那下次见面,我叫他阮大侠好了。”

    谢道韫不再言语,怔怔的看着他,忽然轻轻叹了口气。

    柳轻歌更是不敢开口,扭头看向别处。

    车厢内一片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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