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们

少年们

胡子说他真的喜欢过她，只是那时年少无知，不懂得珍惜。胡子说这话时，勺子正在揪自己的胡子，但当胡子最后两个字“珍惜”说出口后，勺子掉头就走了。一屋子的人都还没反应过来勺子怎么了，又见勺子急匆匆地折了回来。勺子拿了搁在桌子上的摩托车钥匙后转身又走了，有人喊着问他去干嘛，没有听到回答。放了一屋子的人就那么尴尬的站着。

胡子长的很像陈冠希，用女人的话说就是坏坏的帅，用男人的话说就是挺不错的。

胡子身边从不缺女孩，尤其是漂亮的女孩。这种在电影里才有的桥段发生在现实生活中就会让人觉得很梦幻。

胡子是在高一下学期才和勺子认识的。勺子转学到胡子的学校，用班主任的话说就是，“只要下点功夫成绩还是能跟上得，不算太差”。用勺子他爸的话说就是，“只要能混到毕业，不给我惹事就知足了。”

勺子他爸所说的惹事其实是指勺子能安安稳稳的待在学校，不要再在外面搞什么摩托车运动了。

勺子在初三毕业之后的那个假期里一个人窝在沙发上看电视，当看到电视里播放一个摩托车竞技节目时，不自觉地被吸引到了。帅气的车手发动摩托车飞速驶出起点，背后扬起了暴尘，那一个镜头给勺子的刺激不亚于一部AV片给一个处男的刺激。就是从那以后，勺子迷上了摩托车。

后来勺子偷偷地拿他爸的摩托车试，任凭他怎么的在起步或着转弯时加油门，他的摩托车屁股后面就是不会扬起暴尘，只会有浓浓的黑烟。勺子那时觉得是自己没有掌握诀窍。

胡子第一次见勺子骑摩托车是在学校的大门口，放学后的校门口人潮拥挤，勺子把摩托车停在校门对面的面馆门前。胡子老远看见了他，三步并作两步地朝勺子走去。

勺子骑的第一辆摩托车是他爸以前在邮局上班时骑的那辆破旧的不能再破旧的红色“钱江”牌摩托车，用勺子的话说，油门稍微加大点整个车子会被震散架。勺子攒了三个星期的生活费把车子的外壳换了个遍，这样一来给人第一感觉是舒服的。但是第二感觉终究还是那样。

胡子一脸坏笑着问勺子，“这两天怎么又没来上课”，勺子回答：“你不知道吧，镇子里面有个摩托车运动，我报名参加了，这几天正训练了。”

“摩托车运动”？

胡子第一次听还有这么一项运动，好奇之余不免要多问几句。勺子第一次被人带有一点崇拜味道的询问，虚荣心一下子满足了不少。于是对胡子开始讲述着关于这次摩托车运动，但其实多的主要还是讲述自己的摩托车生涯。

勺子在高一后半学期与他爸达成共识。只要勺子继续去学校上课，他爸就给他买一辆新的摩托车。这个共识在勺子继续回到学校上课的两周后真的落实了。

那天勺子放学回到家后，看到了停放在车棚里的一辆崭新的女士摩托车，勺子隐约地感觉到这应该就是父亲答应给他买的新车。等到进了房间，勺子确定了他的感觉果然是对的。

胡子认真地听着，对勺子也真的开始有一点的崇拜了。他万万没想到这个老是逃课的胖子原来是这么的酷。胡子从上衣口袋里摸索出一包烟来，递到勺子手边，勺子一惊，“你也会抽烟？”，胡子坏坏地一笑，“才学了，才学了”。两个人点着了烟，勺子继续讲起了他酷爱的摩托车。

勺子从来没有骑过那辆女士摩托车，因为他觉得那跟让他穿女孩子的衣服是同一个性质，是对他能力的一种怀疑，更是对他性别的一种侮辱。所以后来那辆女士摩托车就成了他姐姐的。

勺子的姐姐大勺子两岁，但所有见过他俩的人都说勺子是哥哥。因为是长了胡子才看着老吗？勺子曾在私底下和他姐姐讨论过这个问题，勺子姐姐得出的结论是，可能是胖。

勺子的姐姐的确看着要比勺子小好几岁的样子，一张娃娃脸就赢了勺子好几年。但勺子并没有因此而放弃叫她姐姐，因为在家里只有这个人是唯一一个向着他的。

胡子在听完勺子的故事之后，不自觉地就被吸引住了。

“诶，那你看，我能不能搞什么摩托车运动啊”。

“你啊，哪有那么简单，你连最基本的条件都没有，还搞什么摩托车运动”！

“最基本的什么条件啊”？

“摩托车啊，你首先得有辆摩托车”。

“哦，那倒也是”。

“这样吧，我准备换一辆配置更高的摩托车了，我这辆可以先借给你骑，你这种刚入门的这车子配置刚好”。

“真的吗？那太好了”！

胡子在跟着勺子搞上摩托车运动后身边的女孩越来越多，勺子每天都能看到胡子在摩托车后面载着各式各样的女孩穿街而过。摩托车载女孩，这是勺子没有想到的。在他的认知里摩托车就好比是战马，只能自己驾驭它驰骋沙场，像胡子这种儿女情长的勾当显然是对“战马”的侮辱。

但是两个礼拜后的一天，勺子的摩托车后面也载了一个女孩，这让勺子感觉有点打脸。不过好在勺子后面载着的也不是其他女孩，而是他的姐姐。

勺子今天载她姐姐主要是为了让姐姐去看他比赛的，镇里的衙门搞了一个青少年摩托车比赛的活动，说是为了提升青少年运动的激情，为地方培养有用的人才。勺子知道这是放屁的话，自古衙门从来不是培养人才而是消灭人才。当然，他才不管这些，他觉得这些事是那些思想家们该管的事，他只管镇里面有没有能骑过他的摩托车手。

和勺子今天一起去的除了他姐姐，还有胡子以及经常围绕在胡子身边的一大帮女孩子。这让勺子觉得很有面子，即使这么一大帮人中间他也就认识自己的姐姐和胡子，但勺子还是觉得自己这一刻是耀眼的。

比赛的场地安排在镇子最北边一片新开发出来空地上。勺子记得这里以前还是一片果园，自己和小伙伴们还偷过这里老乡们的苹果，转眼几年撒也没有了。想到这，勺子不禁有点沮丧，他觉得时间过得太快了，自己都还没什么变化，周围的一切已经变了。

他让姐姐去和胡子他们待在一起，自己去了比赛签到处开始准备比赛。

让勺子后来无数次想起的辉煌，应该也只有那一次了。因为自从那次比赛后勺子就被禁赛了。原因是他在第一个冲出终点时由于兴奋过度而加了把油门，结果撞上了也同样兴奋的裁判。

后来他被告知不能参加镇里以及县里的任何摩托车比赛，原因是故意扰乱裁判执法。再后来勺子才知道他那天撞的裁判是他们镇里的镇长。

勺子撞了镇长的消息在蛋大的镇子里立刻传开了。这让勺子觉得很蛋疼，毕竟这样他就不能再骑着他的爱车招摇过市了。

胡子在学校旁边的出租屋里给勺子打电话时，勺子已经到了他的宿舍门口。胡子丢给了勺子一把门钥匙后，就骑车赶去学校上课了。勺子前两天和胡子说好，自己要在胡子的出租屋里住几天，因为他受不了家里人当回事的承受着“他撞了镇长”这件事的情绪。

胡子的出租屋并不大，前前后后也就20多平米左右。勺子看着房间里的东西，应该都是胡子一分钱一分钱从生活费里抠出来的，应该还有各种女孩送过来的。音响、电吹风、洗衣机、还有一把断了弦的贝斯。最让勺子感到好笑的是墙上居然挂着一个老鼠形状的针线包。“这绝对是哪个女孩送给他的”。勺子这样想着，也就下意识的拿到手里看了看。但他越看越觉得眼熟，越看越发觉到了事情的不对。

勺子记得自己十岁那年，姐姐十三岁生日那天，外婆从城里的舅舅家回来镇子里。碰巧姐姐的生日，外婆说想送小孩一个礼物，但不知道送什么好。外婆说城里的舅妈把她的老物件都扔完了，只有这个老鼠针线包她一直装在身上。她说：“外婆死后那个要命的女人肯定又会扔掉的”，所以就送这个针线包给姐姐当生日礼物了。她还说，针线包是女人的魂，老天爷给了女人这根针就是要我们缝补这人生的。

勺子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的兄弟居然泡上了自己的姐姐，这让勺子觉得很吃亏。按常理，任何一个当弟弟的都不怎么接受自己的姐姐谈恋爱这件事，这是一种很纠结的心态。

勺子打电话给他以前就读的学校里的几个哥们，不大一会的功夫一群人就出现在了勺子面前。带头的也是一个胖子，勺子喊他彪子。

彪子明显是这群人的核心，因为其他人目光一直追随着这个叫彪子的哥们。

勺子带领着他的大队人马朝胡子的房子奔去，那一刻勺子感觉自己将要做一件大事，虽然不确定能不能让胡子放弃他姐姐，但他觉得还是要让胡子知道做任何事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胡子说他真的喜欢过她，只是那时年少无知，不懂得珍惜。胡子说这话时，勺子正在揪自己的胡子，但当胡子最后两个字“珍惜”说出口后，勺子掉头就走了。一屋子的人都还没搞懂勺子怎么了，就又见勺子急匆匆地折了回来。勺子拿了搁在桌子上的摩托车钥匙后转身又走了，有人喊着问他去干嘛，没有听到回答。放了一屋子的人就那么尴尬的站着。

勺子出了门，骑上停在门口那辆当年他送给胡子的二手改装摩托车，这是他很久之后的第一次骑摩托车，他不知道自己要骑去哪里，就好像那年冲出了终点后他不知道自己该停下还是要继续骑着走。

勺子突然觉得有些东西好像就是在太确定以后慢慢地失去了魅力的。像他确定自己是喜欢摩托车的，像他确定姐姐是心疼他的，像他确定他把胡子一直是当兄弟的，像他确定那个老鼠针线包就是外婆送给姐姐的生日礼物。

但确定以后的喜欢能喜欢多久，勺子并不知道。

车子驶进镇子的街道，有人回头看向了他，勺子确定这种感觉就是他喜欢的。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