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一大早,新欢街道上演了一出拳脚相向的打人戏码。打人的是一位二十来岁的小伙子,被打的是包子店的老板张师傅。店门口围观了一众吃瓜群众,大家七嘴八舌,你一言我一语想弄清楚这到底是咋回事。
张师傅年纪有五十多了,半年前和他老婆,从旧爱街搬到这条新欢街做生意。夫妻俩在这里开了家新欢包子店。他们店生意火得很,店门口总是排满了买包子的顾客。大家都说他家的包子比旧爱街的好吃。
周围邻居对张师傅夫妻俩的印象都不错,感觉他们俩年纪和身形相仿,外表看起来很登对。
张师傅平日为人处事也和蔼可亲,这一把年纪也不太可能得罪什么人,怎么会无端端被一个年轻人打一顿,认识他们的人百思不得其解。
众人实在想不明白就不想了,干脆上前拉开他们。有人劝年轻人消消气不要闹出了人命。怎么说张师傅也年纪一把了,被晚辈人这样欺负大家都看不下去了。围观的群众对张师傅满脸同情,对小伙子的一脸愤恨和指责。
当大家都在指责小伙子时,有人注意到张师傅的老婆没有上前来帮忙,反而一个人悄悄地从店铺的后门悄无声息地走了。
大家伙虽然制止了小伙子继续伤人,但是小伙子的眼睛里依然满含杀气,那目光直直地盯着张师傅,似乎想把他吃掉似的。
再看张师傅,他眼帘低垂脸畔泛红,躲闪着小伙子的目光,全然不见了往日里谈笑风生的模样。
人群中有人开始劝小伙子得饶人处且饶人,不要这样大大出手伤害一个老人。小伙子充耳不闻,反而脸上的青筋似乎更鼓了起来,吓的本来还想继续劝解的人打住了舌头,闭口不敢再继续说话。
张师傅这时蹲下身子,从上衣的口袋里摸出一支烟,不知是手抖还是打火机不好使,他点了几次才把烟点着火。他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长长地吐出来一圈烟雾。那烟雾在他的头顶缭绕着,仿佛他的内心都随这烟雾一起吐露出来。
当大家都把注意力的焦点放在他们二人身上时,人群里响起了一阵低低地哭泣声。那声音带着隐忍,听上去似午夜的小河在呜咽。人们顺着那声音望去,只见有一妇人年纪看上去有六十多,满脸皱纹,头发已白了大半。再看她穿着朴素,活脱脱就似农村老太太。
有人想不通,别人打架,你一老太太在这哭啥呢,关你什么事。
听到哭声的小伙子,眼神似乎柔软下来,他慢腾腾地走向人群,走到老太太跟前扳了扳她的肩膀,满含温柔地说:“妈,别哭了,这不是还有我吗?咱不为那人渣哭,他不配!”
大家听到这几句话,似乎明白了点什么,但又有点不明白。
要说张师傅和这老太太有什么关系的话,怎么也不可能是夫妻关系吧。再说了张师傅的老婆看起来和张师傅很登对啊,而且他们来自同一个地方,看起来是一对很正常的夫妻啊。
那妇人似乎停不下来,她身体颤抖着,眼泪滴滴答答地流个不停。她依然不说一句话,只是不停地哭。
张师傅的头低得更低了,他看着地上,头几乎都快钻进了裤裆里了。
小伙子的眼眶里似乎也有光了,他拍了拍那哭涕妇人的背,转身又向张师傅大步走过来。这步子似乎比先前更铿锵有力。听着他那决绝的脚步声,张师傅的背似乎也跟着挺了挺颤栗了一下。
小伙子用力地一把抓起张师傅的衣领,把他从地上扯了起来,眼珠子似乎要夺眶而出,他看着张师傅说:“你还是个男人吗?你配当人吗?”
张师傅头耷拉着不敢吭声,脸倒比先前更红了。
小伙子接着气恨恨地说:“我妈和你风风雨雨,生儿育女了这么多年,你现在看她年纪大了人老珠黄了,便和村里的李寡妇搞在一起,在外面偷偷过起逍遥快活的日子!你——你——把我妈当成什么人!你又把你的儿女当什么!我们的脸往哪搁啊!你不要这张老脸,不管不顾,我们还要在村里做人呢!!你的良心是被狗吃了吗?”小伙子一边气呼呼地说着,一边又用力地拉紧了张师傅的衣领。张师傅像只被斗败的公鸡似的,被提在他手中。
许是太用力了,张师傅的脖子被勒了一条印子,他脸上的肉似发涨的馒头,眼珠子开始变大。
人群中那妇人一下子跑了过来,她看见张师傅呼吸都急促起来,哭着叫喊着:“放手,放手,他怎么着也是你爸,你不能弄死他啊——”
小伙子听了那妇人的话,渐渐松动手,张师傅一腚坐在地上,用力地咳嗽起来。
这下围观群众彻底知道了真相,开始对张师傅露出一脸鄙夷的神情,甚至开始小声地骂着:“老东西,老不正经,这么老了还乱搞!太不是人了!”
“这老混账就该打!儿子替妈出口恶气没什么不对。”
“就是,就是,该打!”
大家对小伙子和张师傅的态度与最开始不明真相时来了个大大的反转。不过也有人劝小伙子:“小伙子,他毕竟是你爸,你给他一次机会吧,好歹你们才是一家人,外面这个不长远的。”
那妇人听后眼泪又吧嗒吧嗒地落了下来,她不停地用袖口擦拭着。
小伙子看着他妈这个样子,一副于心不忍,他低下声来问他妈:“妈,你就表个态就行,如若想离婚,儿子养您一辈子。如若不离婚,我也会让我爸从此以后断了不要脸的念想。”
妇人微微抬起头,那副哀伤和心痛的表情直刺痛了在场的众人。她望着小伙子点点头又遥遥头,最后无力地靠在小伙子肩膀上放声大哭起来。这声音不再是细细的呜咽,而似长江滔滔之水破闸而出。
小伙子站定身形拍着妇人的肩膀,由着她哭个昏天黑地。众人既为她难过,又为她生养了这么一个体贴的儿子欣慰。
待妇人哭得差不多了,小伙子径直走向张师傅。他一改先前的剑拔弩张,他用非常镇定但却有力的声音说:“你若还想重新做人,还想和我妈过,从此以后和李寡妇断绝来往!否则让我发现一次再伤我妈的心,我会打断你一条腿,并且把你赶出家门!还有李寡妇,我也不会让她好过!我说到做到!在这个世界,既然你不能为我妈挡风遮雨,那么就让我这个儿子替你完成!!”
张师傅浑身抖动了一下,面对如此强悍的儿子,他早已因内疚羞耻不敢再造次,他哆嗦着嘴唇说了句:“儿子,不敢了,咱回家去吧。”
“家?你还知道家?既然还知道千里之外的家,就应该记得你当初出车祸受伤躺在床上那两年,是谁为你端屎端尿。你做生意亏本欠债,是谁任劳任怨起早贪黑替你还债!我妈付出那么多,你却不念她的好,跟一个狗屁寡妇搞在一起,你真是不要脸到家了!如若不是你不争气,我妈能老得这么快吗??能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吗?”
“别说了,别说了,我错了,我真错了……”张师傅一脸无底自容。
“希望你这次能真心悔改,我说的那些狠话对你永远都有效。你记下就好,别的不再多说!”小伙子说这话时眉毛上挑。
"知道了,我真不敢了,我回去好好和你妈过日子。儿子,这儿人多,咱还是回家说吧……”
“知道要脸,以后就不要干出这么不要脸的事!”小伙子补骂了一句。
张师傅点着头应着。小伙子把他妈安抚好扶到自家车上。然后催促张师傅回店里带上身份证件,看着张师傅坐进车里,他启动车子,载着他父母扬长而去。
李寡妇偷偷躲在别人家,确认张师傅和他儿子一家人彻底走远了才跑回来。这以前大家伙都以为他俩是真夫妻,现在一下子变成了小三,周围的邻居都不理她了。对她开始指指点点骂出不好听的话来。
她一个外省人跑到新欢街来,伪装的夫妻谎言被戳破,这地她也没脸再继续待了。她迅速地联系了二手市场的买主,把店内价值二万元的设备折旧成一千元变卖掉了。没过多久,她拿着钱也走了,至于去了哪里,没有人知道,反正她不敢回村去找张师傅了。
第二天,有些不知情的人又来买包子,却发现包子店关门了。再过两天,包子店铺的招牌被拆了下来,房东将房子出租给一个修空调机电的房客。
后来听说,张师傅回老家后,真心悔改和他老婆合好如初,两口子过着幸福快乐的晚年生活。
新欢街里,曾经香飘四野的新欢包子彻底消失不见了。人们渐渐跑去旧爱街买包子,吃过旧爱街的包子后,大家越来越觉得还是旧爱街的包子更香更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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