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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下的越来越紧了。
张茂财使劲拉了拉前襟,把紧紧抱着的皮包盖的严严实实。他站起身来,跺了跺发麻的脚,便又蹲成了一团。
天快黑了,那个人若再不来,他便真的要回家了。
他抬头望了望飘飞的大雪,越来越暗的天色,无奈的叹了口气。
胳膊上的针孔冻的生疼,他动了动僵硬的手指,犹豫了一下,抬手轻轻捏了捏胳膊两下,便又赶紧抱住了怀里的皮包。
他的鼻涕从鼻孔里慢慢流出,清水般的鼻涕滑过人中,痒的人抓心挠肺。就在那条鼻涕快要冻住的时候,那个人终于来了!
他个子不高,长及脚踝的大衣包裹住了整个人。大衣里穿的是一套黑格子毛呢西装,西装左边的口袋里挂着一只金色钢笔。偏分头湿亮亮的,白胖的脸布满红霞,额角眉梢尽是汗水。他来的匆匆,神色慌张。看见张茂财却是双眼一亮。
“大爷,你看见过一个公文皮包吗?”
张茂财又紧了紧怀中的皮包,“什么样的?”
“纯黑色,带个金色鳄鱼的标志。”他说话又急了些,“大爷,你瞧见没,那里面可都是公款!”
“是这个不?”张茂财从怀里抱出那个皮包,金色的鳄鱼标志格外显眼。
“是的,是的。”那个人一把夺过皮包,拉开拉链便点了起来,“十万,一分不少,一分不少。”说完便转身急匆匆的走了。
张茂财捶了捶腿,用手抹掉那条鼻涕,又扣掉了鞋底的结冰,拿起脚边的酸奶和红伞,缓缓站了起来。
回家的路上,他忍不住嘀咕:“我才不是你大爷!”
-2-
“爸,你咋才回来。”
“路上有点事耽搁了。”张茂财瞧见五朵金花似的女儿,一身的疲惫顿时一扫而光,连胳膊都不疼了。
“瞧我给你们带了什么。”他拿出兜里的酸奶,递给大女儿,“和妹妹们分着喝。”
女娃们欢呼着跑去分酸奶,他则进了厨房找自家妻子,“勤子,我回来了。”
“快先来吃饭。”勤子一见他就拿起了围裙帮他扫掉身上的积雪。
“哪来的伞?”
“送的,还有一盒酸奶,拿给孩子们喝了。”说着,便撑开了伞,暗红色的伞上印着“无偿献血光荣”六个白字,“瞧,多新!”
勤子白了他一眼,“有伞不知道用,你是傻子吗?”
“嘿嘿,我不是舍不得嘛,拿给孩子们上学用,一点雪不碍事的。”说完又促狭一笑,“我不是傻子,我是傻子的男人。”
勤子拧了他一下,他立马一本正经,“瞧瞧,400块,拿去给孩子们报名吧。”
“还疼不疼?哪个胳膊?”勤子收了钱,抬起他的胳膊左右翻看。
“左边的,不疼。”
“也不知道对身体有什么影响没。”
“抽一次血而已,能有什么事?过两天就养回来了。”
“哎呦,光顾着说话了,饭都凉了,我再去热热。”
张茂财看着妻子忙碌的身影,心里充满了柔情。
他与勤子是邻居,从小一同长大。不过勤子比他大两岁,又自小就是个泼辣的,没少欺负他。两家人说亲的那段时间,他也没少挨打。但命运的转折点很快就来了——新婚的那一天,他终于一展雄风,征服了他的女人。婚后的勤子一改往日泼辣的形象,变得温柔贤惠,还一口气给他生了五个女儿。
他没有重男轻女的思想,对五个可爱又贴心的女儿爱若珍宝,但母亲却因勤子没能生个男丁而对他尖酸刻薄,连带着对五个女儿也不好。他心疼妻女,却也拿母亲没办法。但他对妻女的好,却是不容置疑的,即使别人都嘲笑他,说女娃读书无用,他也坚持把孩子都送进学校。
-3-
“不用请医生,拿点退烧药就好了。”
“我就说嘛,哪有那么好的事儿,你偏不听,这下发烧了吧,好好的卖什么血!”
“不卖血,开学后孩子的学费怎么办?”
“总能想到办法的。”
“什么办法?去年借的还没还呢。”他忍住咳嗽,“好了,别担心啦。这个卖血没关系,是我昨天捡了个皮包,在雪地里等了老半天,这才受了凉。”
“什么皮包?”
“一个公文包,听那人说里面有10万呢,还是公款!”
“那丢的人急坏了吧。”
“那当然,他汗都出来了。”“我捡到这皮包,打开一看,呦呵,全是钱。我心想,这要是我家的多好,孩子们以后上学的钱都不用操心了,但我也就这么一想,却没想过去昧下那钱,谁丢了谁不着急啊。”
“是这个说法,不是咱的钱,拿了亏心。”
看妻子的注意力被转移,张茂财暗自得意。“行了,你去忙你的吧,我休息一会儿,下午还要去上工。”
“你都烧成这样了,我帮你请个假吧。”
“不碍事的。”说完便躺下闭上了眼睛。
-4-
勤子提着鸡蛋,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回走,却被王大妈拦住了路,“勤子,你家当家的昨天干嘛去了?怎么那么晚才回来?”
“出去办点儿事。”
“办啥事儿呀?可别是卖血!”
“怎么啦?”勤子有种不祥的预感。
“听说那卖血车不干净的。”
“怎么会呢,那是医院里来的,怎么会不干净呢。”
“我还能骗你?听说他们抽血后都不换针头的!听说这会导致感染,产生疾病!更可怕的是,有些人有艾滋病,就是通过血液传染的!”
勤子心里咯噔一下,忙问道:“什么是艾滋病,都有哪些症状啊?”
王大妈说的眉飞色舞,“听说艾滋病是治不好的,只能等死!得了艾滋病,也不疼也不痒,就是身体免疫力下降,感冒发烧都有可能要了小命!”
一阵风吹来,勤子打了个冷颤,恍若坠入了冰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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