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落书院 9 我是你大哥
9、我是你大哥
“那个女人，她跟着你，看了一个小学讯的开学季？”
“对。”
“她还会来找你的。”
“我不想给她了，她觉得我占了她老大的便宜，我都是亏本盘给她的。不只是货、货架、监控那些，我五年来积累的客源、口碑和声誉根本不是钱买得到的。我只是觉得她也是一个为了生活被人盘剥的女人，不曾想，她还这样。”我又看见那个女人那张满是鄙夷和不屑的脸。
“没有定金、违约金这些？”还在看着合同的段小钢问我。
“没有，我原来写了的，她不同意约束她的，只想要约束我的，最后就都删了。我加上盘点清楚货物以后，她必须马上全款付清，不然，我可以马上把所有东西搬走。这合同跟废纸一样，我不明白她这样怎么做生意。我店里的小妹说她就住在旁边的小区里，可能觉得我这生意太容易了，遍地是钱等着她捡呢。”
段小钢把手机还给我，“不给她，那些货怎么办呢？”
“厚着脸皮找供应商谈呗，能退的退一些，不能退的上架到幸福店，反正都是能卖的货，怕什么？”
“那么多货上到一个店里，一下子增加二十万的库存，码都码不下，新书不敢上了，新货不敢进了，整个经营节奏全打乱了，对吧？”他转头来看着我。
我无话可说了，的确是这样的。我双手抱住的膝盖，轻轻地咬着自己的手背，默默地看着眼前的栏杆。
“阿黎，就没想过厚着脸皮来找我谈谈吗？二十万的货分开扔到九个店里，一个店两万来块，水花都不冒一个就没有了。”
我把脸转向一边，不看他。
“我们认识有十多年了，我还记得你那时候的样子，忍着眼泪咬着牙一个人拼命干活的傻丫头，十年过去了，还是那个忍着眼泪咬着牙一个人拼命干活的傻丫头。阿黎，这么多年了，我算是你大哥吧？有难处跟我说一下，能帮你的我帮你，不能帮的，我也能出出主意，不要总是一个人傻扛着，听见没有？”
“嗯。”
“明天，杂志和教辅都安排人去退了，难说话的那几个书商，把库存报给我，我跟他们谈。把所有库存分成九份，你的店，我的店每个店一份。门口贴个你已经关门走人的告示，还有你的网店的网址、幸福店的地址电话，客户群里发个群公告。货架、展柜、收银台、监控，那些先搬我仓库里。什么都不要留给那个女人，让她自己从头来，实力不实力的，让事实说话。我们不作恶，可是也不能被人欺负。”
“哦！”
“走吧!回去了。”
走着走着，我有点不甘心，“我哪里有眼泪啦？”
他忍不住笑起来：“有没有你心里很清楚。”
一边下楼梯，他又自说自话般讲起来：“还是要找个地方再开一间店，不然，夜里都睡不踏实。”
的确是这样的，福兴路那一带，每隔几个月就会有“已经和某个地产商谈好了，马上就要拆迁。”的传闻，这一类谣言到处散布，总是人心惶惶的。
回去的路上，他不再闷声不响地自顾自开车，“阿黎，我听燕子说，你的茶叶卖得很好。”
“对啊，燕子的奸计，每个买茶叶的人，都送一份小样，小样都是好茶，茶叶这东西，喝过好的，差的就喝不下去了，品味越喝越高，价格越喝越贵。”
“下午茶也在继续吗？”
“嗯，原来是星期二、五在幸福店，星期三在圆通店。”
在我的每间梨落书院都有一个茶艺台，午休时间，我会沏一壶好茶，和来饮茶的顾客开一个小小的下午茶会，大家随性地聊聊天。
我开第一间梨落书院没多久，燕子也在茶城里开了她的茶叶店，她把茶叶放一些在我店里卖，我和燕子一起去学了茶艺。那时候，燕子、小五、和梅姐和段小钢有时候会到我店里坐坐，无论谁来，我们都一起吃个午饭，然后坐下来喝会儿茶，聊聊天。有熟悉的顾客来了，我就邀请他们坐下来一起喝杯茶。时间久了，就成了一个固定的下午茶时间，从中午十二点半到下午两点半的午休时间，会有顾客陆陆续续地来喝茶。一开始，大家天南地北地胡扯，后来，我觉得这样好无聊，就征求大家意见，每次选一个主题，固定时间地点，大家聚在一起分享、一起探讨。
我曾经尝试着把这作为一种营销手段，送了几个小妹去学茶艺，在每个店都设定固定的下午茶时间，不过，学会了茶艺的小妹，没多久就跳槽或者被那些茶楼挖走，而且，她们基本没有能力介入和引导茶会。最后，还是我自己每个店每周办一场下午茶。
“后天就是星期五。”
“后天，市文体旅游局的小马要来分享书香龙城活动的一些情况。”文体旅游局的书香龙城活动就是要在龙城所辖的每个社区、每个村镇都设立一个开放的图书阅览室。
本来这种大事也不会到我这一间位于城郊结合部的小书店办，只是，书香龙城的源头是福兴路社区负责文化体育的陈姐。
福兴路社区聚集着大量的打工人群，他们的孩子放学以后通常没有人管。2010年，发生了好几起打工人的孩子被盗被拐卖的事件。孩子们放学在街上嬉戏打斗闹事，还出了几台车祸，一时间闹得沸沸扬扬。
陈姐就提出在社区办一个图书阅览室，让这些孩子放学以后可以去看看书，写写作业。她意见被采纳了，给了她早已闲置不用的一直堆放杂物的社区图书室，不过没给她多少经费，购置了一些课座椅，她就没多少钱买书了，她来跟我商量，能不能把我正在处理的有些破损和污渍的样书以更低的价格卖给她。
我把那些书修复好以后直接捐给了她，又从和梅姐和其他书商那里搜罗来一批适合儿童的样书捐给她，顺带还捐给她一批文具。我被陈姐邀请，作为嘉宾出席了图书室的开幕式。
市文体旅游局以此为契机开展了募集社会力量一起协办的“书香龙城”活动，我就是这样跟市文体旅游局的干事小马认识的。
“十二点半？”段小钢问。
“小马一点来，你要来？”
“我来看看。”
我很困惑，“你有什么想法？”
他笑着摇摇头，“阿黎，有没有觉得这几年生意不如前几年好做了？”
“那还用说么？我都关得只剩最后一间店了。”
“我这八间店，还不如你那一间店有前途。”他自嘲地笑着。
“王爷，你这是安慰我吧？我就剩这一间风雨飘摇的梨落书院了，哪能跟你的八间同德书屋比啊。”
“说是书屋，书的比例越来越少，本来就没多少人读书，全靠小朋友撑着。现在又被当当网、淘宝网抢了大半份额，还把价压得低低的。不止是书，其他的也一样，以后还会更糟糕。趁现在还能出手，阿黎，我也在考虑是不是该把店铺盘出去了。”
“你刚才还说，我应该再开一家店，不然夜里都睡不踏实。你要把同德书屋盘出去，要不你云一间给我？”
“不是这种开法了，同德书屋没前途了。”
“你这么说，和梅姐听见要气死了。”
段小钢脸上的那丝微笑忽然不见了，他默默看着前方，车速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我说错话了，“王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有时候，夜里，我躺在床上跟自己说，我明天起来，把八间同德书屋统统关了，早上起来又打起精神上班去。我知道我该关了，可是我不舍得，和梅一点一滴建起来的同德书屋。”
我这么清楚地看见这个坚强的男人内心的痛，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如果是燕子，我会抱着她，握住她的手，可是看着段小钢，我不知道该怎么办。这个刚才心疼我、怜惜我，告诉我我可以依靠他的男人，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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