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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十月的师大校园，一如从前。两侧梧桐冠如华盖，中心大道上年轻的大学生，或行走如风，或恣意徜徉。西侧篮球场飞奔着矫健的身影，拍球、运球、三步上篮一气呵成。
木结构的文科楼、红砖灰瓦的外语楼，诉说着师大的百年历史；宏伟壮观的图书馆、充满现代气息的商经楼，见证着师大的与时偕行。
顾晓雅熟门熟路地爬上商经楼四楼，来到405教室门口，推开门慢慢走了进去。
“顾晓雅，你终于来啦！”
循声看过去，只见两双手拼命冲她摇晃，是冯玲和高亚梅！顾晓雅会心一笑，向两人走去。想不到，时隔五年，她们三人竟又成了同学，而且，还是在师大！
这五年，晓雅和她俩并无联系。上学时，三人在同一班级，却不在同一宿舍，彼此间少了几分亲密。可是，现在举目望去，一张张陌生的面孔里，突然出现两张熟悉的，一向清冷的晓雅也不免有一丝激动。
毕业五年，对女性而言变化是不言而喻的。果不其然，冯玲已为人妻，并且有了一个一周岁多点的孩子。高亚梅还没有结婚对象。可以理解，想她一米六八的身高，披着长长的头发，穿一袭长裙，即使不施粉黛，也如同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五年的岁月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迹，仙气依然如故，估计没几个男人能入得了她的法眼。至于晓雅，怀着英雄主义情结的她，找了一个军人，今年年底将完成终身大事。
来师大重新读书，是为生计所迫。如今教师评职称的要求有了变化，四十岁以下晋升高级必须有研究生学历。虽然升高级对她们来说似乎还很遥远，但也要早做打算。
来师大读书，也是为重温旧时光。毕业的这五年里，师大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经常出现在顾晓雅的梦里。那覆盖整个长廊的紫藤花，那人防影剧院周末的老电影，那通宵达旦的图书馆……无不让她魂牵梦萦！
本以为那过去的时光只能出现在梦里，却不料新政的出台让晓雅看到了可能，她毫不犹豫地报了名。报名后即是苦读。这一苦读，跟高考还真不相上下，应该更苦。高考时虽苦，但那是一门心思读书。现在读书复习，只能是利用三余——工作之余、睡觉之余和饭食之余，放弃一切娱乐时间。顾晓雅最终能以全省排名第二的成绩被录取，有两个重要因素：准丈夫吴道诚身在军营，他俩少了许多花前月下的时间，这让晓雅可以心无旁骛；魂牵梦萦的师大是另一个因素，这给了她排除一切障碍的决心和勇气。
“同学们，我们开一个简短的开班仪式！”
门外进来了一个中年女教师，一米六不到的身高，小小巧巧，说话中气很足的样子。老师介绍，她姓陈，是这个班的班主任。班里共有四十五位同学，十五个女生，三十个男生，来自全省各地。学习的形式是每学期集中两周课堂授课，其余时间根据教授开列的书目和研究课题自学，每门课结束根据不同老师的要求或考试或提交论文，第三年写论文进行论文答辩，合格即为毕业。
看来这三年的学习不会轻松。
晓雅环顾了一下周围的同学，前面一排几个女同学，画着精致的妆容，打理着时尚的发型。右边几个三十上下的男同学，大大咧咧、着装随意，只是其中一人很是与众不同，西服领带、正襟危坐，像极了前来开会的村干部，好在他皮肤还比较白。左边几人显然年龄不小了，看起来人到中年的样子……
虽然重回师大，晓雅感觉到了许多不同，太不一样了！
2
两周的课程开始了，他们又成了学生。早晨，随着那些朝气蓬勃的大学生走出宿舍，去食堂吃个早饭，踩着铃声走进教室，聆听老师们的讲课。午饭后回宿舍稍事休息，下午去教室继续上课。晚上没有统一安排，可以自由活动。
自由活动做什么呢？
冯玲是本市市区人，家中有了小宝贝，晚上自然是回自己家里。顾晓雅也是本市人，但家在乡下，高亚梅家在外市，她俩就做了伴。
晚饭吃好，晓雅和亚梅两人背着双肩包，向记忆中的紫藤长廊走去。江南的十月，虽已入仲秋，但不冷不热。亚梅身着白色修身连衣裙，晓雅上着白T下着长至脚踝的藏青纱裙，走着走着两人相视一笑：就咱俩这样，和校园里的女大学生也没啥区别啊。
紫藤花早已凋谢，紫藤叶也在渐渐凋零，一根根粗壮的藤攀在长廊上，舒展着、缠绕着。长廊里有几个身影：背靠柱子的女孩，戴着耳机双眼微闭，沉浸在声音的世界里；款款而行的恋人，相互依偎窃窃私语；三两个小朋友，追逐嬉笑，天真无邪……晓雅想起当初最爱在紫藤花开的季节，和同宿舍的几个室友，在长廊里尽情欢笑、恣意奔跑，沉浸在如梦如幻的色彩里，嗅着甜甜甜的、清新的香气，如痴如醉！
穿过长廊，沿着台阶向下，就是人防影剧院了。坐在散发天然凉气的剧院里，欣赏经典的黑白的好莱坞老电影，是每一个师大同学盛夏酷暑最好的纳凉去处。现在的人防影剧院竟然还在放老电影！不过，放映时间是在周末，看来今天是看不成了。那就去图书馆吧！
大学期间，晓雅去的最多的地方除了宿舍和教室就是图书馆了，虽然不是中文系的学生，但晓雅对文学有种天然的迷恋。在那里，她酣畅淋漓地阅读，巴金、茅盾、丁玲、沈从文、郁达夫、张恨水……图书馆里收藏的作品，她一个作家一个作家读过去。那真是人生最潇洒的时光啊，除了上课就泡在图书馆里，无忧无虑……
走进图书馆，直奔文学区域，看着陈列的文学作品，近代的、当代的，中国的、外国的……晓雅的指尖轻轻拂过一本本书，想象着那时的自己，不由感慨万分：回不去了，那些日子！
伸手从书架上取出一本，这是意大利作家卡尔维诺的《树上的男爵》，晓雅听人推荐过，打开书页翻了起来。
“是你们啊——”
说话的是西装男！西装男惊喜地看着她们。他身旁的女子，也笑嘻嘻地，哦，她好像也是他们班的。看来这两人好像熟稔得很，要么是一个地方的，要么是……还是不要瞎想了，晓雅摇了摇头。可是这两人的肤色？男的这么白，女的……暗黄，哎，好皮囊长在西装男的身上，真真白瞎了……
“你们怎么没有出去逛街？”亚梅轻声问。
吃完晚饭一进宿舍，就见另外三个女生飞快地忙碌着：重新抹粉饼、涂胭脂、描眉毛、画唇线……见晓雅和亚梅走了进来，她们热情地招呼：去蹦迪吧，我们要抓紧时间享受这自由的生活！晓雅和亚梅委婉拒绝了她们的热情，那三人带着满身的脂粉气和香水味走出了宿舍。在出门的一刹那，晓雅发现其中一个女生把无名指上的戒指换到了中指上，另两个女生相似一笑，心领神会，如法炮制……
“你俩不也没去吗？”西装男旁边的女子反问道，话音一落，四人都笑了。
3
七点四十五了！晓雅抬腕看了下手表，连忙起身，背起双肩包，拎着没有吃完的早点向教室跑去。
到了商经楼楼梯口，沿着台阶往上爬，一层……两层……三层……晓雅气喘吁吁。那些赶着上课的大学生从她身旁跑过，留下呼呼的风声和飞扬的衣角。晓雅想努力爬快点，可眼前的楼梯和墙面，玻璃窗外的天空，不知怎么渐渐变成了土黄色……立即伸手扶着楼梯，想要稳住摇摇欲坠的身体，可是双腿一软，身体不听使唤地向后仰去……突然，身后一双有力的手托住了她的后背，只听得那人叫了声：“顾晓雅，你怎么啦？顾晓雅……”晓雅感觉耳边的声音渐渐远去，便软软地摊在了楼梯上。
“顾晓雅——顾晓雅——”
几分钟后，晓雅被声声呼叫唤醒，慢慢睁开眼，才看清眼前是那个西装男李弘毅，他正弯着腰焦急地看着她。
“谢谢！”
晓雅轻轻说了声，扶住楼梯缓缓站起来。
“你，能走吗？”李弘毅伸手想要搀扶晓雅。
“我这是低血糖，发过几次，几分钟就好！”晓雅摆了摆手，安慰他道。
去年年底晓雅结了婚，现在已有三四个月的身孕，妊娠反应很厉害，吃什么吐什么，睡觉时看到花被套也会吐……四月份的学习家里人劝她不要来了，可她不想放弃这难得的学习机会。
还好，上课铃响前晓雅进了教室，老师已在教室准备上课，亚梅和冯玲给她留了座位。亚梅关切地问：“怎么啦，晓雅，脸色这么惨白？”冯玲说：“该不是怀孕了吧？”晓雅点点头。“这就难怪了！”冯玲拍拍亚梅，说：“我每天要回家，你跟晓雅在一个宿舍可要多关心点！”
晓雅伸出食指放在唇边，做出噤声的动作。老师开始讲课，三人迅速端正身姿，凝神看向老师。
听大学老师的课，像是聆听智者的教诲，只觉得视野拓宽了，心胸开阔了……这就是一定要重温大学生活的原因。晓雅边听边认真做着笔记。
“我骗我六岁的女儿，妈妈肚子里有小弟弟了，我女儿就拿着鸡毛掸子指着我的肚皮说，我不要，我不要小弟弟！”后面传来一个激情的女声。
“哈哈哈，我家也是这样……”一个肆无忌惮的声音响起。
“这样不行，要好好教育！”又是一个夹杂方言的普通话声音……
开始几人说话的声音还比较低，后来越来越大，几乎要淹没老师讲课的声音。晓雅皱起了眉头，冯玲扭头冲她们翻了翻白眼，亚梅不动声色看着老师。老师终于忍不住了，停止讲课制止了她们……
两节课上完，休息二十分钟。晓雅拿出点心，准备吃一点。尽管吃不下，但为了肚子里的孩子也该强迫自己吃……
突然，一阵呛人的烟味传来。
“对不起，教室里有孕妇，你们抽烟最好到外面去！”冯玲对后排几个抽烟的男生说，那几人连连赔不是，从后门走出了教室。
“你干嘛，这样多不好啊！”晓雅感觉难为情，一个孕妇还来上课，别人怎么看她啊！
“你怀孕了啊？”后面刚刚上课讲话的那几个女人热情地说，“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我们都是过来人，孕期有什么问题尽管向我们请教！”
晓雅被她们的盛情感动了，不免为自己刚才涌起的对她们的反感而抱歉，自己实在是太幼稚了！
4
人以群分，物以类聚。
班里十五个女同学，大概分成三群。晓雅、亚梅和冯玲三人是同学，自然是一个群体，不过，她们这个群里后来又加入了跟西装男李弘毅在一起的那个叫龚萍的女生；聊孩子、聊老公、聊公婆，每天有聊不完话题的是那几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喜欢讨论现在流行什么口红、什么粉饼什么衣服的那三人从一见面就一拍即合……
冯玲每晚回家，严格来说，她不属于任何群体。晓雅、亚梅加上龚萍，她们三人，不，还应加上总是跟着龚萍的李弘毅，他们四人课余时间常在一起，当然，图书馆是他们主要的去处。晓雅也弄清楚了，龚萍和李弘毅都来自B城，班里B城的同学就他们两个。龚萍有点巾帼须眉的气质，对看不惯的事情往往义愤填膺。
那个聊天不分场合的群体，有的老师碍于情面不好意思当面批评，龚萍厉声说，你们能不能自觉点，课堂是你家啊？那几个每晚必定外出，不到子夜时分不回来的，龚萍对晓雅他们说，这几人一看就不是来读书的，是出来偷腥的……
龚萍的这种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言论，每每让晓雅大跌眼镜，亚梅则掩嘴偷偷发笑，李弘毅一本正经不置可否……晓雅有种错觉，小小的龚萍，内心寄居着一个行侠仗义的大丈夫；高大的李弘毅，内心则住着一个娴静似水的弱女子……
他们讨论起共同读过的那本小说——树上的男爵，对这本小说的看法他们显得非常一致：谁想看清尘世应当同它保持必要的距离，男爵柯希莫的这句话是对小说主旨最好的诠释，也契合了他们的思想。对啊，他们来师大接受继续教育，不就是想让自己跟社会相处时能有独立的精神世界吗？
5
再一个十月中旬来师大上课时，晓雅已成为妈妈。孩子两个月不到，晓雅不能再住校，她得早出晚归。从乡下赶到师大，需要乘坐两趟公交车，五点左右就得起床。婆婆说孩子太小，不敢给孩子穿衣服，让晓雅给孩子穿好衣服再放进被子。晓雅很生气，不敢给孩子穿衣服？难道你没生过孩子吗？可她什么也没说，那就再早起半个小时吧，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再不能跟亚梅他们几个用晚上时间看书聊天了，亚梅有点失落。亚梅羞涩地告诉晓雅，她已经有了男朋友，是他们市里的一个公安，身高一米八五，长得很帅，跟她颇有几分志同道合。晓雅很为亚梅高兴，亚梅终于找到自己的另一半，终于有人疼有人爱了。
“啊呀，你——”
中午刚下课，龚萍手指晓雅胸前，晓雅低头一看，脸腾地红了。胸前湿了一大片，难怪觉得一阵阵发紧，原来是溢奶了。冯玲说，晓雅你这几天中午跟我回趟家吧，去挤一次奶，这可真解决了晓雅的难题。晓雅心里涌起一阵暖流，她跟亚梅和冯玲，本来并不很亲密，这次的师大重聚，三人的感情加深了。
傍晚下了课，晓雅背起包与亚梅她们告了别，急急忙忙地往外走，她要到师大南门去赶公交车。
“顾晓雅，等等我——”
晓雅回头一看，是李弘毅。李弘毅解释说，他也要出南门，到市里办点事。李弘毅跟着晓雅急匆匆的步履，犹豫着问：“你，你脸色似乎不太好，是有……什么事吗？”
确实有事！不过，晓雅掩饰得很好，连亚梅她们都没有注意到。这个李弘毅，心够细的啊！
这几天，孩子不知怎么了，天一黑就哭，怎么哄都不行。晓雅抱着她一会儿躺在床上，一会儿在卧室里走来走去，可她就这样哇哇哇地哭个不停。婆婆说，白天一点也不哭，不知道为什么晚上会哭。看孩子小脸哭得通红，晓雅心疼得直掉眼泪。婆婆看晓雅总是哄不住孩子，走了进来，把孩子抱到客厅里，哄来哄去孩子依然哭闹不止。她一急，口不择言对孩子吼道，再哭，再哭把你掼死！卧室里的晓雅听到这句话，心里腾起了熊熊大火，冲到客厅里，呛声说，我让你给我抱孩子了吗！说着，从婆婆怀里抢过孩子，走进卧室，嘭地把门关上了。
这两天晚上，晓雅关起房门哄孩子，任凭婆婆怎么敲门都不开，每天折腾到深更半夜孩子哭累了才能入睡。晓雅非常委屈，她想，如果老公吴道诚在身边她应该不会这么累。
每个夜里，晓雅都在想，要不，跟班主任请个假吧？可凌晨一看孩子，一脸恬淡，睡得特别香甜，她便打消了念头。
听晓雅说起孩子天黑哭的事，李弘毅说，听过民间的说法吗，一月睡黄，二月哭肠，三月攒肚。见晓雅不解，李弘毅继续道，“一月睡黄”是指宝宝出生一个月的时候睡觉时间特别长，“二月哭肠”说宝宝两个月时哭闹，是因为肠壁平滑肌出现强烈收缩或肠胀气引起疼痛……
“那我该怎么办？”晓雅打断李弘毅，停下脚步着急地问。
李弘毅说，可以给宝宝做飞机抱，再揉揉宝宝的小肚子……说着，他模仿起飞机抱的动作，双手沿着顺时针方向不停旋转。晓雅笑了，问，你怎么知道这些？李弘毅说，我儿子小时候都是我亲自带的，现在三岁了，两个月左右也出现过这种情况。
天黑回到了家，孩子果然又在大哭。晓雅接过孩子，按照李弘毅说的方法试了试。不一会，孩子放了一个很臭的屁，很快就止住了哭泣。公公婆婆惊得眼睛瞪得老大，哎，真管用，你怎么知道的？
第五次的学习开始了，晓雅正好利用这个时间给孩子断奶，她再一次住在了师大。虽然每晚心里惦记着孩子，但能有大把的时间去图书馆学习，跟朋友们交流，她的内心是那么满足。
亚梅也结婚了。她说，看到晓雅怀孕带孩子那么辛苦，她要等到学习结束后再要孩子。不过，她也羡慕晓雅，你看你是一举两得收获颇丰啊，既收获了学业，有收获了孩子。亚梅的话，引得大家大笑。晓雅也笑了，尽管过程艰辛，但这样的收获太值了！
“顾晓雅，今晚，我们可以单独出去走走吗？”
晓雅下了楼梯，发现自己鞋带松了，她让亚梅她们先走，转身一脚踏上阶梯，低头系起了鞋带，李弘毅经过晓雅身边，说。
6
公交车沿着文昌路一路向东，经过繁华的闹市区后，来到了东关古渡站。晓雅和李弘毅下了车，穿过马路，沿着台阶往下走，眼前就是闻名的大运河了。朦胧月色，水岸桥头，粉墙黛瓦，月影灯影交相辉映。
“传说隋炀帝开凿大运河是为了来扬州看琼花。”看着静静流淌的运河水，李弘毅说。
“是啊，这是个美丽的传说。”作为扬州人的晓雅，要尽尽地主之谊了，说，“传说隋朝时，扬州东门外住着一对情投意合的年轻人，男的叫观郎，女的叫芍药。观郎救了一只受伤的白鹤，白鹤为了感谢观郎，衔来了一粒种子。两个年轻人就把这粒种子埋入土里，来年长大了开出了一株天下无双、清丽无比的花来，他们给它取名琼花。一时间，这琼花引得四面八方的人前来观看。消息传到了隋炀帝那里，他便命人开凿运河，以便年年乘龙舟来看这奇特的琼花！”
“和洛阳牡丹齐名的扬州芍药，扬州的市花琼花，原来还有这样美丽的传说啊！”李弘毅感慨道，“不过，隋炀帝开凿大运河并不是真的来看琼花，而是是为了漕运，为了沟通南北。”
“是的，历史上的扬州，成也运河败也运河！”晓雅指着河里悠悠的龙舟，说，“不过，大运河是活着的文化遗产，至今她依然发挥航运、防洪和排涝等作用。国家文物局已经决定，由扬州作为牵头城市，申报大运河为世界文化遗产。”
运河边多情的风温柔地吹着，吹得晓雅发丝飞扬、裙裾飘飘，吹得李弘毅的心变得柔情似水……
“顾晓雅，说说你的爱人吧，他是一个怎样的人？”不经意间，李弘毅转换了话题。
晓雅一愣，顿了一下，随即微笑着说：“他是一个军人，在陕西某基地服役。”
“那你太不容易了，两地分居，一个人带孩子……”
“还好，我婆婆帮我带孩子……”晓雅故作轻松，说。
是的，故作轻松。
记得刚跟吴道诚谈恋爱时，周围亲朋好友都劝她，为什么要找一个当兵的呢，将来日子会过得很辛苦啊！可晓雅自从小时候读过小说《林海雪原》，就被小说中的少剑波、杨子荣、白茹等这些军人形象迷住了。只可惜自己是个女孩，否则，她也想去部队。吴道诚是自己高中同学，上了军校，成了军人，当他向晓雅求爱时，晓雅毫不犹豫答应了。
结婚一年后的现实，让晓雅明白了为什么当初那么多人要劝阻她。新婚不满二十天他就被部队召回，怀孕期间妊娠反应非常强烈她一人默默忍受，夜里独自一人带着哭闹的孩子彻夜难眠……可是，这些苦楚怎能为外人道呢？
“你呢，你爱人是怎样的呢？”晓雅反问李弘毅。
“她啊，她是商场时装柜台的营业员。”李弘毅淡淡地说。
“你爱人应该非常时尚，”晓雅打趣道，“她们在时尚的前沿啊！”
“哎，是很时尚——”李弘毅语气中有些无可奈何，说，“她时尚到都不愿意给孩子喂奶，说是怕影响身材……”
晓雅不知如何接茬，她可从未想过为了身材不给孩子吃奶，母乳是最好的营养啊！
“顾晓雅，知道我为什么愿意跟你们几个人在一起吗？”走到桥下，李弘毅凝视着灯光下水中桥的倒影，说，“其实，是因为你，你跟别人太不一样了……”
7
“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凝视着运河水的李弘毅抬起头来，镜片后目光灼灼，看向晓雅，说，“徐志摩诗中的这两句像是为你而写！”
晓雅心神一荡，这个场景是如此的熟悉啊！几年前，吴道诚向她求爱时也吟诵过这首诗，当时的自己就是被这样的他打动的。吴道诚是一个只要有时间就飞奔在足球场和篮球上的人，他从小的理想就是成为军人。肃肃兔罝，椓之丁丁；赳赳武夫，公侯干城……在晓雅的心目中，吴道诚像极了《诗经·兔置》中的赳赳武夫，从他的口中念出徐志摩的这两句诗，她的心一下子就沉醉了……
可是，现在这是什么情景？
眼前的这个人，颀长的身形分明没有丈夫健硕，侧分的头发不似丈夫看得见头皮的平顶，白皙的肤色与丈夫的黝黑是那么不同，可是，他们怎么会说出一模一样的话来？这让已跟丈夫几个月没见面的晓雅情何以堪！
“我可没有日本女郎的温柔……”晓雅按下跳动的心，避开李弘毅灼热的目光，从他的身旁绕过，踏上了上行的台阶。
“顾晓雅，我无意破坏你的婚姻！”李弘毅在晓雅的身后急急说道，“只是，我要让你知道，我爱你！”
最后一个学期的两周如约而至。从十一月份开始选题、查文献、写论文，直至三月中旬提交论文。四个多月的时间，大家过得很辛苦。这两周的时间还要上最后一门课，然后就是组织论文答辩。
最后一次的学习大家都进入了状态，喜欢无所顾忌聊天的那几个女人，似乎在珍惜最后的学习时光，课堂上也认真听讲了；一到晚上就外出的那三个，现在是每晚泡在图书馆，查阅资料，紧张地准备论文答辩；晓雅、亚梅、龚萍和李弘毅也很紧张，连冯玲晚上也留在了图书馆，加入到他们的学习小组中……
论文答辩终于顺利结束，班主任说明天上午开个结业典礼，大家的研究生课程就算完成了。
吃好晚饭晓雅回到宿舍，宿舍里空无一人。亚梅老公来了，明日典礼结束，他们夫妻俩要在扬州游览两天，度个周末，今晚他俩去住宾馆了。龚萍去见老乡了，她的这位老乡是师大的老师。其他人也应该都有自己需要处理的事情……
这正合了晓雅的心意，一个人躺在宿舍的床上，不受任何打扰，静静地看书，听听音乐，再最后一次重温大学宿舍的生活……
笃、笃、笃……有人在敲门。
进来——
宿舍的门未上锁，晓雅没有起身，大声招呼了一下。
门推开了，来人竟然是李弘毅。
“顾晓雅，可以……陪我在校园里走走吗？”李弘毅并未进门，站在门外嗫嚅道。
那一次，李弘毅向晓雅吐露了爱意，晓雅说，我们做朋友不行吗？何必要突破这种关系！这么久以来，他们始终跟亚梅和龚萍一起活动，从未单独来往。这是最后一天了，从此他们就天各一方，各奔东西了。
“你刚才看的是什么书？”他们走到了紫藤长廊里，李弘毅问。
“《沙乡年鉴》。”晓雅答道，“人若无野性之处可以徜徉则永无自由，这是这本书作者的观点。我喜欢大自然，憧憬荒野……”
“恨不相逢未嫁时……”李弘毅深情地说，“我们的灵魂太相似了！如果有来生，顾晓雅，我一定带着你，就我们俩，一辈子像梭罗那样，住在瓦尔登湖畔！”
结束了，三年六次的学习！再见了，师大的美好时光。
道一声珍重，道一声珍重，
那一声珍重里有蜜甜的忧愁——
沙扬娜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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