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头痛时，我在想什么？

当情人分手、工作被炒、股票跌停、健康告急，那个时刻，你会想什么？

思考停止，只有真切的痛苦，并且想让那个痛苦赶紧滚蛋。

这个星期发生了很多事，回看时只剩一件，它是如此撕心裂肺，如此排山倒海，如此无与伦比，如此痛苦万分。

它就是头痛。
当我头痛时，我在想什么？
还能想什么，想“如何可以不痛”？
不，在想“如何可以不痛”之前，我的确还想了很多。

01 头痛发生时，我在干什么？

头痛袭来的时候，下午5点，我正开车回家，从浦东开往浦西S20外环高架路上。头痛让视线有点难以集中，我不停扫着后视镜对自己说：“保持清醒，安全第一”。心底泛起一丝不安，“别不小心，闹出什么事故”，还想了一个备案：“真的头痛到了眼花的程度，就甩个耳光，掐大腿，或许能好点儿”。

车辆拥堵，挪动式行驶，不耐烦的瞬间，想到之前有则新闻，说的是一位公交车司机，在心脏病突发之际，将车辆安全靠到路边停下，确保全体乘客的安全，才倒下。心里对司机竖起大拇指：“这就叫做，一个驾驶者的责任感吧，你的命不只是自己的。”

“头痛还有空脑洞大开，服了你了”，赶紧把思绪拽回来，“快了，再过一阵下了高架，离家就不远了，天还没黑，问题不大”。

等下了高架，头痛实在厉害，找了地方靠边停，蹲在路边吐了。边吐边担心自己呕吐的样子不好看，周围经过的人会怎么想。
“这个女的是不是怀孕了？”
“哎呀，在街上随地呕吐，真恶心，咱们离远点”
“年纪轻轻，大白天蹲在地上吐，这是晕车了还是喝多了？”

我保持端庄地吐完，擦了把嘴，漱漱口，继续往家开。停车、拿钥匙、拿包、锁车、上楼，特别清晰地监督着自己每一个动作的流程。心里重复念叨着：“赶紧上楼，换鞋洗手，什么也不干，马上躺下”。

02 头痛间歇，我想到了什么？

在沙发上睡了又醒，醒了又睡。趁醒的时候，我开始想，“该死的头痛，到底是怎么来的”。

总结和反省，是自然发生的。趋利避害的本能，会敦促我们进行成因分析，找到问题的答案，避免同样的痛苦，不会再次发生。这也标志着最痛苦的时候已经过去，已经有余力开始思考了。

推测一：淋了点小雨，再吹空调→感冒头痛
推测二：车子太闷、车噪大→缺氧头痛
推测三：经前期综合征→神经头痛
推测四：连续驾驶超过4个小时→颈椎头痛

大脑做好了初步成因分析，继而会有相应的信息加工，如果归因走理性路线，事情会较快结束，分类归档；如果归因走情绪路线，事情不会就此结束，而是发酵更多情绪。

推测一：感冒头痛→体质不好→爹妈生养的不好
推测二：缺氧头痛→车子太差→生活条件不够好
推测三：神经头痛→都是月亮惹得祸→投胎没投好
推测四：颈椎头痛→老公怎么就不能考个驾照→老公没找好

针对每一种推测，都会引发不同的剧情延展。而推测之所以为推测，就是说，哪一种都不能说是“真的”。

每个人的归因公式，受限于个人经验、知识结构和信念体系。只不过，有些归因导出的结论，会增加绝望感，比如将原因指向爹妈或者整个社会。那么这个归因的公式存在问题，需要调整的是公式，就是知识结构和信念体系，而非爹妈和整个社会。

03 经历头痛，我感觉到了什么？

右边头部的神经持续钝痛，让我除了感觉那个“痛”，其事情都无能为力了。那些要回复的信息，那些待处理的事件，还在脑中盘旋，我却没无力去做任何一件。

这种无力的感觉，让我感觉生命除了此刻“我还活着”的感觉，一切都没有意义。包括最简单的事情，走路和吃饭；包括最幸福的事，书和电影，它们分明都还在，却与我无关。

我想到自然分娩的痛，比头痛从级数上来说更痛，还有很多病痛，比头痛严重。为什么我如此脆弱，小小的头痛，就感觉无法承受了？如果此刻，我还等米下锅，不得不出门去挣钱呢？

我意识到自己开始评判自己脆弱了，于是打住。却忍不住开始想，当面对疼痛，自顾不暇且面目扭曲，根本无法展现美好和智慧，只能看着爱我的人跟着担心。我感觉到了另外一种无力，是来自他人的无力。有些爱情可以为对方赴死，却没有一种爱，可以分担对方病痛的一丝一毫。

回想过往，曾经有过类似的感觉，都是在生病的时候，病到吃不下饭睡不着觉的程度，就会充分感受到这种无力。

这种无力感，来自“这世间一切美好，竟与我无关”。更可怕的是，我竟无法即刻死去，要眼睁睁着爱的人为我受苦。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虚弱的我一心想要的竟然是“明天或者下一刻，只是好起来，哪怕比此刻好那么一点点”。

这就是面对生命流逝的无力感，死亡恐惧。
这恐惧，让我重新思考生命和爱的意义。

04 一场头痛，让我领悟了什么？

没有来过大姨妈的人，会觉得“姨妈痛”是一种矫情。就像没有经历过偏头痛的人，也很难理解我的矫情。

朋友劝我去医院好好查查，我是个怕死之人，早几年也照过核磁共振，并无异常。在今天头痛消散之后，我又查了下网站，对于这个位置的周期性偏头痛，有个名称叫做从集性头痛（Cluster headache），属于慢性神经病吧。

人类喜欢归因和答案，我也不例外，索性给这个头痛一个名字，然后包装一下，当作生命的礼物。感谢这个头痛来的并不那么频繁，迫使我思考一些不常思考的问题，每次有些不同的感悟。

感悟一：
不要把“我理解你”挂在嘴上了，轻易说理解的人，缺乏理解的基础。理解的基础是：我永远不可能理解你，我只能听你倾诉。设身处地为人着想，去试就好，不要自以为“行”，子非鱼，焉知鱼之苦。

感悟二：
不要把“我同情你”当作一种善意，轻易发同情卡，缺乏同情的立场。同情的立场是：我无法通过同情而真的给到实质帮助，你的课题需要你自己解决，我只能往你身边挪一点。每个人有自己的课题，你赠人玫瑰，手上也不应留余香，走过、路过、说过、做过，全部焚烧干净。

感悟三：
听起来对的，可能是全错的。不要迷信任何东西，不要以为“走脑”就等于“科学”，也不要以为“走心”就等于“迷信”。只有根据已知推断未知，无需争辩，都是泡沫。

感悟四：
健康是第一位的，任何事都不能以牺牲健康为代价，一旦没有健康，其他将毫无意义。为了事业牺牲健康，并不比通宵玩王者荣耀就高尚，没有区别。

感悟五：
宇宙很大，生命很短，别奢望搞懂什么，用有限的生命去搞懂无限的宇宙是一种奢望，什么都不懂很正常，以平常心，平常去爱。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天地之间，其犹橐籥乎。虚而不屈，动而愈出，多言数穷，不如守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