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沙葬

作者: 三山一水 | 来源:发表于2021-08-23 19:51 被阅读0次

    01

    风卷黄尘遮日月,碎石破空裂无痕。

    石岗村,黄土高坡中的一个小村落,地处偏远,房屋依坡而建,高低错落,村落间小道蜿蜒曲回,油松树零星分布,四周山坡上生长着灌木,坡底农作物迎着风尘艰难的生长。

    方木,站在村口的山坡上,面前这个三年没见的村子里,存放着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那一年他20岁。

    “春天里,我要摘下最美的一朵花送给你。”方木面露青涩,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盯着春花的背影,双手用力攥着帆布斜挎包的包带,上身军绿色的上衣被洗的发白,深蓝色的裤子破了几个洞。

    “我不需要一时的灿烂花开,我想拥有的是春天的花海。”春花背着的双手,十指相扣,眺望远方灰蓝色的天空。

    “你别太贪心了!”方木,上前一步和春花并肩站立,看着石岗村家家户户烟囱里冒出的白烟飘散如一条条挂在空中的丝绸,消失在深蓝的尽头。

    “我的贪心只对咱们石岗村,我只爱石岗村的花,而且是春天的花。”春花转过脸冲着方木微微一笑,两个浅浅的酒窝挂在绯红的两腮,蓝色碎花连衣裙上散发着幽香顺着方木的鼻孔流遍全身,刺激着全身每一根汗毛。

    “咱石岗村的花是最美的,尤其是春花。”方木舒展着眉宇,侧过头看着春花。

    春花转过身背对着方木诺诺地说:“你说的是花美还是我美呢?”

    方木见春花转过身去,用手捂着嘴一边偷笑一边蹑手蹑脚地走下山坡,猫着身子躲在土坡下。

    春花咬着嘴唇,双手摆弄着她那乌黑的马尾辫,扭捏得红着脸,她在等方木的回答,可过去好一会了并没有听到方木的声音,一个转身,正准备教训他,可背后空无一人,春花急得直跺脚,咬着牙说:“好你个方木,看我怎么收拾你。”

    “哈哈…”方木大笑起来,从坡底站直了身子接着说:“我说的当然是你啦!”

    春花站在原地不动,低头看着地下,用脚上的绣花鞋来回碾着地上的一节草芥子,心里一丝暖和劲顺着血管流遍全身。

    再过十几天就要立春了,石岗村的这个冬天没有下雪,泥土被冻的松散无力,刮风的日子里便到处尘土飞扬,眯得眼睛睁不开。

    方木看着灰蓝色天空下穿着白底浅蓝色碎花裙的春花,含羞如草,画一般的美,他在心里发誓要用短暂的一生去爱这副画里的女孩。

    方木在前一步一回头,春花在后一步一抬头,顺着山坡上被踩出来的小路,他们心中有着一个同样的梦想:走出村子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所以他们每天不怕辛苦的步行五公里到镇上学校学习,现在学着高三的文化,还有半年时间就高考了,他们离实现自己的梦想已经很近了。

    村头的一棵老柳树,根在山坡上,树干斜着生长,伸出两米远,长的不是很茂盛,但每年开春它是整个村子里最先长出绿芽的,它象征着石岗村的生机。柳树下面是一座已经荒废了的石磨,往些年它是村子里磨五谷杂粮用的,自从村子里置办了机器,它也就被荒废了下来。

    方木爬上柳树的主干两条腿垂在半空荡来荡去,春花靠着石磨面对着方木,说:“春天就要来了,柳树要出新芽了。”

    方木拽着一根垂下来的柳枝,说:“新生命,新生活都会来到的。”说完咧着嘴吧笑了起来。

    春花看着方木满脸期待的神情忍俊不禁的跟着笑了起来,说:“新生活在哪里?”

    方木说:“新生活当然在前面,我们向前看,总有一天会跟着春风到来。”

    春花笑得两个酒窝更深了,说:“前面我看到的只是一个灰蓝色的屏障和一堵土黄色的墙。我咋就没看到新生活呢!”说完抬头看了看远方又看了看方木。

    方木双手撑着树干跳了下来,走到春花面前神情严肃地说:“等咱们考上了大学,进了县城,不就是新生活嘛!”一边说一边盯着春花的眼睛,一刻没有离开过。春花的眼神四处游离,心跳加速,慢慢的埋下头,脸涨的通红。

    “人在困苦的时候,总会产生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你对现在的生活不满意了?”春花推开方木,朝着村里走去。

    “我的苦难不是来自当前的环境,而是被束缚的心灵。我从来没有放弃对未来美好的向往,所以我不停地学习,努力着争取,和命运在做斗争。咱不能认命不是吗?”方木追上春花和她并肩走进村子。

    和他们迎面走来的赵三杆驱赶着两只绵阳,哼着小调,满是皱纹的脸在夕阳下泛着油光。

    “赵三大爷,放羊去呢?”春花笑着打招呼。

    “春花,方木,下学啦!天快黑了,我得抓紧带着这两个畜牲出去找点食吃。”赵三杆乐呵地说

    “三大爷,你这身体可是越来越棒啦!”方木看着赵三杆竖起了大拇指。

    赵三杆咧嘴大笑,扬起手里的绳鞭在半空中用力一抖,啪…声音很响,两只羊撒开蹄子往远处山坡上跑。

    春花举起右手在空手学着赵三杆的样子一抖,啪……然后用嘴巴配音。两只跑远的山羊站在山坡中间,回头看了看,没有因为春花伪造鞭子的声而再次跑起来。

    “赵三爷的两只羊,它们追求的新生活或许是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那里有吃不完的嫩草,有成群结队的同类,不至于主人只盯着它们吆喝。”方木看着远处的两只羊还有挥着鞭子的赵三杆嘴角上扬。

    春花倒退着往前走,指着赵三爷和羊消失的方向,说:“石岗村的羊生下来就是要去征服山坡的,苦中求乐的。它们不一定是痛苦的,相反他们在赵三爷的细心照顾下应该是快乐的。”

    他们对未来不一样的期许,注定了他们的人生轨迹不会因为爱情而交叉。

    02

    方木走下山坡来到柳树前,现在是六月份,柳树正是枝繁叶茂的时候,感受着树荫下的清凉,呼吸着柳树叶散发出来的清香,这一切是那么的熟悉。

    “阿木……”

    方木回过神来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父亲方大山站在村口,双手背在身后,两鬓斑白,沧桑的脸上添了许多皱纹。

    “阿爸,你在这做甚呢?”方木绕过石磨朝着方大山跟前走去。

    “我没事,瞎溜达呗!”方大山眯起眼睛笑得合不拢嘴。

    “走,咱们回家!”方木来到方大山身边,看着他脸上刻刀刻出来一样的皱纹,心里不是滋味。

    方大山转身,双手依然背在身后,身子向前佝偻着和方木一起往家走。下了一个坡,又上一个坡,几户人家上下错落分布,记忆里的几棵油松树已经长的碗口粗细,松树上长满了松果儿,人踩不到的斜坡上稀松的生长着一些灌木和青草。

    “阿爸,春花她还好吗?”方木轻声细语的问。

    “她阿妈过完年便走了,按照我们的风俗家有白事想操办红事要么当年要么等三年。春花已经不小了,所以你李伯四处托人说媒,打算今年把春花的喜事给办了。”方大山放慢了脚步和方木走上一山坡,他们的左手边是赵三杆的家,右手边是一片梯田,在梯田的最低处陡直的起了一个山坡,山坡上便是春花的家。方木停了下来看着春花家的方向,沉默不语。

    开春以后,村头的老柳树冒出了新芽,田间的麦子随着春风的吹过开始疯狂的生长。方木和春花走在田间的土嵌上,呼吸着生长中的麦子散发出来的新生味道;倾听着田间开始苏醒的虫鸣声;看着远处灰蓝色的天空下冒出了星星点点的绿色。

    “你喜欢春天嘛?”春花突然停了下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方木回答道:“当然。”

    “为什么喜欢?”

    “因为经受了冬天的寒冷,对突如其来的温暖没有谁能够压制住内心的情感。”

    “所以你喜欢困境以后的新生?”

    “你不是吗?”方木反问。

    “我…我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喜欢,或许我更适合在困境里生存。”春花再次深深吸了一口气。

    方木没有回答,看着春花的背影在春风里透露寒光,此刻他猜不透春花内心的想法,他也不愿意再去试探,只是努力的嗅着空气中微弱的香味,他害怕眼前这个女孩子突然随风而去,而他却怎么也抓不住。

    噗通……

    春花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转过身只见方木已经站在下面的一块梯田里,双手扒着土嵌,脚踩着斜坡一步一步的爬了上来,嘴里叼着一朵黄色的野花。方木站起身子,拍了拍手上的泥土,取下叼在嘴里的野花,来到春花面前,眼含深情地说:“我说过,我要把春天里第一朵花儿送给你。”说完,方木把手里的黄色的野花夹到了春天的耳朵上。

    春花默默不语,呼吸变得急促,吐出的气息直接被方木吸进了身体,纳兰幽香使得方木浑身酥麻。

    “真美!”方木声音很小,小到面前的春花都没有听清他说的是什么。

    “什么!”春花满脸惊讶,她的目光被方木温情如水的眼神锁住,一时间不知所措,只能转身逃离。

    麦田里,春花在前面跑,方木在身后追,欢快的笑声传的很远很远。

    方大山和方木一起进了家门,母亲张兰正在准备晚饭,聊了一会方木便找了个借口走出家门。母亲张兰猜到了他是要去找春花,也没说破,只是嘱咐早点回家吃晚饭。

    03

    方木出了家门后直接奔着春花家的方向走去,下了一个山坡,又翻过一个山坡,眼看就要到了梯田对面的春花家,他却停下了脚步,他在犹豫,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在这个时候出现,他很渴望见春花一面,但又心存顾忌,他害怕春花那忧伤的眼神;他害怕春花哭泣流泪;他更害怕春花无情的拒绝。只能说:曾经的美好,都已成回忆,留下的只是悔恨和哀伤。

    谷雨时节,并没有下过一场雨,天气很干燥,到处尘土飞扬,路边所有的绿色都已被尘土遮盖。村里和往年一样在农场的戏台下摆了祭桌,请来唱戏团唱大戏,村长说这样可以引起龙王爷的注意,当龙王爷看到我们这闹干旱便会布云施雨解救我们石岗村。

    晚上,村子里的人都集中到了农场上了,有的搬来凳子坐着;有的人直接坐在离戏台前不远的地上;有的人爬上草垛子;还有的人爬上了边上的油松树上;小孩子们在人群中窜来窜去,追逐嬉戏。春花和方木爬上一个草垛子,戏台上《打城隍》已经开始。

    “昨晚三更刚要睡着,忽听门外呛嘟嘟嘟有人把我的门环敲。开开门来看,原来是财神爷把我来找……”

    戏台上嘎七的扮演者活泼有灵性,戏腔时高时低,唱到精彩处,所有人鼓掌欢呼,大声喝彩,春花和方木也笑得合不拢嘴一个劲地鼓掌叫好。

    方木扯了一节草芥子放在嘴里嚼着,看着戏台前热闹的村民又转脸看了看春花,说:“唱的可真好!为了命运而奋斗,每一个表情,每一个眼神都很到位。”

    春花拍手叫好,兴奋地说:“没错,演的很到位,这出戏我已经听三遍了,可就是听不腻。”

    方木接着问道:“那你为啥喜欢?”

    “喜欢就是喜欢,还需要原因吗?不是所有的事情都需要一个解释的,那你说这老天为什么不下雨,你能说出个为什么?”春花歪着头说。

    “怎么会没有原因嘛!万事皆有因,喜欢总归是有原因的。就像我喜欢……”方木把手里咬瘪的草芥子扔了,没有继续往下说。

    “就像啥?”春花瞪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方木。

    “没…啥…”

    “你快说,就像喜欢啥?别讲半截子话嘛!”春花再次追问。

    “我…我…”方木一时紧张的说不出话来。

    “你不说是吧!你不说我可要生气了。”春花把脸转了过去,假装生气。

    “就像…我…喜欢春天的花一样。因为它迎着春风盛开,淡淡的幽香沁人心脾。”方木说完便把脸转了过去,他不想让春花看到他紧张的表情。

    春花知道方木在说谎,他明知道自己想要听什么答案,他却刻意回避不说,春花心里很不开心,挪动着屁股往前移动了两下,便从草垛子顶部滑了下去,拍了拍屁股上的草芥子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方木见形势不对,跟泥鳅一样滋溜一下滑下草垛子,跑着去追春花……

    04

    方木站在春花家门口迟迟没有敲门,几次抬起的手眼看就要敲上木门了,最终又放了下来。就在方木犹豫不决的时候,从院子里传来了木棒敲击地面的声音,这个声音在一点点的靠近门口,最后停在了门口的位置,随后只听吱呀…门开了。方木紧张的愣在原地一动不动,开门的正是春花。方木看着面前的这张熟悉的面孔,三年了没有一点变化,微微一笑两个酒窝明显可见。春花似乎并没有看见方木一样,用木棒继续敲击地面,慢慢地挪动着脚步,方木这才意识到春花的眼睛出了问题。

    春花轻轻嗅了一下周围的空气,无法聚焦的瞳孔在眼眶内打转,泪水从眼角溢出,顺着脸颊滴落在伸出的手臂上,她哭了。她刻意的控制呼吸,可是这股熟悉的气味充斥着周围的空气,从鼻孔强行进入刺激着她的嗅觉神经。

    方木眼睛湿润了,三年前离开的时候春花的眼睛还是好的,不知道在这三年里发生了什么导致了春花的失明,家里人没有和他提起过这件事,方木开始怀疑是不是和自己有关系,心里的内疚再次加剧。

    “春…花……”方木的声音略带颤抖。

    春花没有说话,踏出门框的右脚收了回去,转身用手里的木棒敲击着地面,带着啜泣声说:“进来吧!”

    方木没有犹豫,跟在春花的后面一步一步的向屋里走,春花走的很慢,虽然这很短的距离春花已经走了不下千遍万遍,可今天的她没办法走快,她要压制的东西太多,思念、憎恨、兴奋、痛苦。

    来到屋内,春花在木棍的帮助下走到桌子前,用手在空中摸了几下,抓到板凳以后,用力提起,她不知道方木在什么位置,距离她有多远的距离,她只能转身把板凳提在半空说:“给你板凳坐。”

    方木上前一步接过春花手里的板凳,弯下腰轻轻地放下板凳,他没有坐下,压着声音轻轻地说:“谢…谢…”

    春花站在桌子前,在桌子上摸了两下,右手拿起水壶左手摸着水杯口,轻轻的往杯子里倒水,然后把水杯顺着桌子往前一推,说:“你…喝口水吧。”

    夕阳沉落西山,晚霞横挂天空,橘黄色的柔光洒落石岗村,方木独自一人来到村口,坐在柳树的枝干上,独自享受着半晚清风的凉爽。高考已经结束了,等待高考成绩公布的这段日子里,那是一种不痛不痒但足以让人抓狂的煎熬。

    “还在想成绩的事呢?”春花手里拿着一个香瓜,一边朝着柳树方向走去,一边说。

    方木抬起头,看着走过来的春花,从严肃的脸上挤出那么一点微笑说:“没有!我在想我们的以后。”

    春花把香瓜递给了方木,也爬上了柳树干挨着方木坐了下来,看着远方只剩一一丫西瓜大小的夕阳,说:“以后?以后会怎样,我们能想出什么一二三来?”

    方木把接过来的香瓜在衣服上蹭了两下,然后聚在面前,说:“你说这个香瓜的以后是怎么样的?”

    春花笑了,说:“被你吃掉或者被我吃掉!”

    方木用指甲在香瓜中间划了一圈然后用力掰成两半,把大的一半给了春花,小的一半被他扔进了右侧山坡的草丛里,说:“以后,它会在那里生根发芽,长出新的瓜来!”

    春花瞪大了眼睛看着方木,说:“你是不是傻了?那是香瓜,不是石头!”

    方木转过脸看着春花脸上的霞光,温情地说:“无论是香瓜还是石头,他们的以后都只会比现在要好,我们的以后也一样。”

    春花被方木的眼神逼得低下了头,诺诺地说:“如果我考不上学,那我们的以后会是什么样的?”

    “待我金榜题名,荣归故里时,必八抬大轿迎你过门!”方木望着天上倒挂的月亮。

    夕阳还没有落尽,月亮已高挂头顶,两个少年就这样看着天空,聊着以后……

    05

    方木端起桌子上的水杯,喝了一口,一丝甘甜之味在他舌尖来回跳动。

    “你…的眼睛?”方木放下了水杯。

    春花从口袋里掏出手帕,擦去脸上还有眼角的泪水,说:“害病了,去医院看了,医生说治不好的。”她表现的很淡然,或许是已经哭够也闹够了,除了坦然接受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又简单聊了一些关于村子里的事情,方木便辞别了春花回家了。离开的时候,方木说:我明天再来看你。

    饭桌上,母亲张兰一个劲的往方木碗里夹菜,一个劲的让方木多吃点。

    方木左手端着碗,右手拿着筷子一口饭一口菜,慢条斯理的吃着。

    “阿爸阿妈,春花的眼睛,我怎么从来没听你们提起过?”方木咽下嘴里的米饭。

    方大山夹着菜的筷子停在半空,嗯了一声,说:“这不是怕你担心,影响你的学业不是吗?我和你阿妈知道你和春花的感情,可……”方大山没有继续往下说,看了一眼张兰,然后继续吃饭了。

    方木夹了一块鸡肉放进方木的碗里,说:“春花是个好姑娘,老天对她不公平。”话还没说完,张兰便哭了起来。

    方木离开石岗村那一天,村长组织了村民在村口给方木践行,家里条件好的准备了红包,条件不是太好的则准备了鸡蛋、水果、小米等,无论贵重与否,都是一片心意。

    方木一个个的感谢,因为东西太多方木只是示意性的拿几个放在自己的篮子里。在人群中找很久,可就是没有看到春花的身影。

    时间缘故,方木没有在村口逗留太久,一一告别以后便背着被褥,提着行李走了。方大山,张兰和几个村民一直把方木送到了大路坐上了汽车才返回了村子。

    春花在刻意的回避,她害怕自己哭,害怕自己放不下,只能默默的跟在方木发现不了的地方送方木离开。她心里明白,方木很早就对未来进行了规划,只是自己没有按照预想的进入这个规划之中,她不能自私地去干扰他,只能让方木独自去追求自己的以后,而自己只能默默的等待。

    方木离开后,春花每天都会沿着方木离开的路走一遍,去感受和方木并肩前行的开心和快乐。她在用这种简单的方式表达着对方木的思念。

    入秋后的一天,春花和往常一样坐在距离方木上车位置不远的山坡上,下巴抵在膝盖上,看着汽车远去的方向。临近中午的时候突然刮起了大风,半年没有下过一滴雨的石岗村,土质松软无力,风起处黄尘满天,卷着沙尘和小石子漫天飞舞。春花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便被一片黄尘淹没了,风中的沙石变成锋利的刀刃刮着春花的每一寸肌肤。春花为了寻找到出路,强行在黄尘中睁开眼睛,沙石便无情的冲进她的眼睛,在一阵阵疼痛之中,她无法呼吸,最终晕了过去。风停了以后,春花被沙石埋了半个身子,被救起时呼吸微弱,嘴里还不听的喊着方木的名字。

    人是救活了,但眼睛被沙石里的细菌感染,加上后来长时间的伤心流泪,害上了眼疾,没多久便失明了。

    “阿爸,明天去春花家提亲吧!”方木吃完最后一口饭,放下碗筷。

    方大山愣住了,张兰用衣袖擦去眼角的泪水没有说话。

    “咱们方家欠她的,只要你考虑好了,我和你阿妈没有意见。”方大山放下手里的碗筷,面带忧伤地说。

    第二天一大早,方大山提着两只公鸡,一袋小米还有一卷绸缎去春花家提亲去了。

    方木起床后,简单吃了早饭便在家门口等着父亲方大山回来。这是他一生中最漫长的等待,期盼幸福,期待即将来临的新生活。

    临近中午的时候,方大山回来了,手里的东西原封不动地被提了回来。

    方木看着父亲失落的神情,他知道春花没有接受他的提亲。一股悲伤涌上心头,压制不住的泪水涌出眼眶,这一次他哭的很彻底。

    “春花上个月定亲了,这个月底就办婚事。”

    “啥?怎么没听说呢!不是说没有成的吗?”

    “后来对方改主意了,接受了。”

    ……

    方木在外面听着方大山和张兰说的话,心如刀绞,痛的忘记了呐喊。此刻他恨自己,恨自己为什么不早点回来,恨自己当初离开的时候为什么没有和她当面道别。

    方木悲痛万分,行尸走肉般拖着无力的身躯,留着悲伤的眼泪来到村口的柳树下,此时柳树叶在强烈的阳光下收起了朝气,蔫了吧唧的吸收着盛夏的气息。

    方木坐在老柳树的枝干上,看着远处灰蓝色的天空,曾经的点点滴滴在脑海里回放,以后没了春花的生活里是他在追寻的以后嘛?

    “我等了你三年,在我就要放弃的时候你却出现了。”不知什么时候,春花拿着木棒敲击着地面出现在方木的身后。

    “对不起……”方木知道此时此刻,这句对不起已经于事无补。

    “你的以后不再有我,我的以后也不会再有你的存在。”春花闭上了眼睛,流下了伤心的泪水。

    方木转过身看着春花眼角流下的泪水,说:“我曾经努力追求的新生活,此刻开始便不覆存在了,最终还是无法拜托命运的折磨。”

    “以后!谁能说的准呢?”春花说完便转身离开了,木棒敲击地面的声音在山坡间回荡。

    一阵风起,卷起地上的尘土和沙石将方木淹没其中。

    06

    月底,方木又回了一趟石岗村,这一天春花出嫁。

    方木站在山坡上,远远朝着春花家的方向看去,一行人身批白布,从春花家门口一直延续到梯田边上……

    一阵晕眩,方木倒下了。随之一阵风起,卷起地上的尘土和沙石淹没了方木的身躯。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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