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那是在一个星期以前,他接到了老姨打来的电话。
那时他在深圳。
老姨来电话的意思,要帮他解决终身大事,这是要让他去相亲。他应和着,说好,等有空过去看她。老姨从老家回广州呆两天。
他大概知道是什么情况。
半年前老舅就让他过去,他推诿没有去。倒不是因为其他的什么原因,他觉得刚毕业一年,事业什么的还不明朗,不适合谈恋爱。当然,他还是有一些害羞的,性格使然。
女孩是老舅朋友的女儿,照片什么的也没见着,家境不错,其他的便一无所知了。
这次老舅把老姨,舅妈全搬出来,一个又一个的接着打电话。他又推诿,他觉的自己实在是不习惯这样的饭局。
老舅确是有些生气了,在电话里冲他喊。他也只能说出实情。说自己没在广州,来深圳了。老舅也无奈。他说,过两天再去,老舅也就缓和了很多。当然,这是他续命的另一个借口。
舅妈这一次倒做得很足,给她发来了女孩的照片。接着舅妈又把女孩的微信推给了他。他加了女孩的微信,女孩很久才接受朋友邀请。
那天他怀着忐忑的心情给女孩发了一个消息。互相介绍了一下。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聊了几句便结束了对话。
之后的一个星期,他都忙着找工作,对见面这件事也完全没有放在心上。或者说,根本就没在意。
2
舅妈是在周五的晚上给他发消息的。问他和女孩聊得怎么样。
他实话实说,就加微信那天聊了几句,后面便没有再聊了。
舅妈给他发来了语音消息,言辞里有些着急。说他完全不懂什么是谈恋爱,什么是男女关系。
他也笑笑。这是自嘲的意思。因为舅妈说的是实话。
他高中时喜欢过一个女孩,暗恋,但他也说不好是不是喜欢。三年他都没有和女孩说一句话。后来也就再没见过。
大学有个女孩喜欢他,他也拒绝了。理由大概很庸俗,一个农村出来的孩子给不了女孩想要的,更何况毕业对未来一无所知,他也不敢有任何承诺。后来,也断了联系。
在恋爱这件事情上,他是有些自卑的。
舅妈又发消息教他怎么去和女孩聊天。她说,男人要主动,要是都不主动,那就没下文了。让他每天都跟女孩聊,问问她喜欢看什么书,玩什么游戏,有什么爱好。
他回给舅妈的话又遭到了一顿痛骂。
他说,他给女孩突然发消息会不会有些尴尬。并且他也不知道该怎么打开话匣。
舅妈的一通劈头盖脸之后,他也就只好妥协,说自己会尝试着去跟她聊,让舅妈放心。
末了,舅妈还给他发过来,每天记得发消息,多多关心。
他说好。
3
他一直说不好,相亲这件事好不好。或者,恋爱是不是好。
周六,他决定回趟广州,去拿一些换洗的衣服。他叫了他最好的哥们跟他一起去。
在火车上,他把一些事情跟自己的哥们说了。照片也给他看了,他说女孩不错,你是不是该见见。
他是不情愿的,但又觉得见一下,有个朋友也挺好。
于是他就在哥们的鼓动下发了消息。他直接打了她的名字。没想到女孩回了他。接着他问女孩晚上有没有时间,可不可以一起吃饭。女孩倒没拒绝,说吃顿饭的时间还是有的。那天虽然是周末,但女孩还是在上班,她公司的作息是每个星期大小休。
他说完就有些不安了,相亲这件事完全没有经历,再加上他是个有些害羞的人,他觉得自己的决定有些冲动了或者说被好兄弟带到坑里了。
但既然已经约了女孩,也不能后悔了。毕竟见一面,不成也无碍。
好兄弟见他这样,也说让他不要这么怂,一起吃顿饭又没什么大不了,更何况你老舅还认识他们家人,怕啥。
他也不好反驳或者他反驳只能说明自己怂。
接着,他和女孩约了见面的时间,吃饭的地点。本来他想去女孩下班的地方吃饭,吃完后她回家还能近点,免得去其他地方,还要来回的跑,麻烦。
但女孩说,她也不知道附近有什么吃的,让男孩安排,远点也没有关系。于是他便选了个折中的,他知道的一家外国餐厅。
他说下班去接她,女孩也拒绝。他坚持了几次,但女孩都说不用麻烦。他也就说好。一方面,女孩坚持他也不想让女孩觉得他烦,另一方面,他也觉得去接她是不是有些唐突。
一切安排妥,就只等女孩的出现了。
不知不觉,列车便到站了。本来有些阴的天气,开始下起了绵绵细语。等到了居住的地方,雨便开始滂沱起来,一发不可收拾。
他又在心里不安起来,下这么大的雨,女孩会不会不来。餐厅离地铁口还要走一段距离,会不会淋湿女孩。他担心这一切有可能的情况,怕给女孩留下不好的映象。毕竟是第一次见面,要给些好感总是好的。
但女孩一直没发来信息说因为大雨什么的取消这次见面。他觉得这是好的。他便稍微的收拾了下,打着伞出门了。
4
雨完全没有停的意思,他擎着伞,往地铁口走。雨水拍打着地面的每一寸地方,这声响像极了此刻男孩心脏跳动的节奏。
他大概提前半个小时到了约定的地铁站。他在站台入口等了一会,想起来一件事。虽然他去过那家西餐厅很多次,但都是从地面直接过去,没从地铁口出过,所以他得清楚哪一个口出会方便一些。
他从一个地铁口出来,然后顺着地面他知道的路走去到一个方便走路到餐厅的地铁口。雨势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很多被雨水阻去去路的人站在地铁口。
他又开始想女孩有没有带伞,如果没有带,他可以和她共用一把,只是他该怎么擎伞。当然不能让女孩淋湿,干脆到时候就把伞全部给她,雨水淋湿自己也无所谓。
这样担心着的时候,他又重新进了地铁站。他已经记住了该从哪个口出会更方便,不用过红绿灯。
5
差不多到了约定时间,他给女孩发去消息,问她到了哪里。女孩回他,已经在转地铁了。他便让她不要着急,慢点就行。
差不多十几分钟之后,他收到了女孩的信息,说他已经出站了,正在往B2出口走。他给女孩打电话,说自己就在B2出口,穿着灰色衣服,拿着一把橘黄色的雨伞。但他没看见打着电话的女孩往出口这边来。
后来,女孩跟她说她已经在出口处了,而他还在站台的入口处。
他便挂掉电话,往出口的方向走。他愈来愈忐忑不安,他要说些什么呢?地铁入口为什么这么绕。越往出口去,他越不安,心跳有些加速。在最后的一些台阶上,他放慢了脚步。入口处依旧停留了很多没有雨伞的行人。
他发了个信息给女孩,怎么没看见你?然后,他抬头往外张望,他见一个女孩回头了,他一眼就认出了她。照片里一样的女孩。带着眼镜,长发披肩。
他冲她笑,她也笑。有些尴尬,但又没有。他觉得她好看,真的好看。
他用手指了指要走的方向。他沿着人群的内侧走,她擎着伞沿着人群的外侧走,然后在屋檐尽处汇合。
有些尴尬。他都不敢看她,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他和她就这样擎着伞一直往前走。
他低头看地面,他怕女孩的鞋子打湿,会提醒女孩往没有积水的地面走。她穿着一双白色的休闲鞋。
他有些恨这雨,不该下这么大。
差不多两分钟之后,女孩笑着问她还没到吗?他说快了。他有些慌。不该把吃饭的地点定在那家西餐厅。应该选一家不用走,出地铁直接到的地方。
因为这雨实在是下得大,他都有点烦。
可是,他也不知道其他的格调可以,食物好吃的餐厅。总不能带她吃小餐馆吧,这一家好歹他熟悉。
他对她说,快到了,往没有积水的地方走。
好在最后到了,没啥意外的到了。他想这样最好了。
6
他和她放下伞,就在二楼的一个位置坐下了。周末七点左右的餐厅人还不多,大概是因为这雨的缘故。
两人就面对面的坐着。有些暗的灯光下,他第一次这么近这么认真的看一个女孩。
她皮肤很好,很白。没有黑眼圈,他觉得她五官也精致,棱角分明。是他喜欢的那种女孩。等到跟她聊天,他觉得她真是个安静的女孩子。说话的声音也很轻柔。
他问她喜欢吃什么。
她说,什么都行,不挑食。她看了下菜单,也许真的不知道吃什么,就让他帮着点。
他看了下,就说,牛排可以吧。
可以,她回他。
但他翻了几遍菜单都没有看到牛排,就喊服务员帮忙,然后问问有没有什么推荐,什么牛排好吃。至少应该很嫩,不难咀嚼。
最后,他为她点了个牛排,他自己要了个猪排。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吃什么。他来这里,每次都是喝酒,然后吃鸡翅,薯条,别的正餐还真没吃过。
他开始和她聊天。他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基本都是他问她,然后她回答。都是一些爱好,工作,家庭的问题。期间也会有那么十秒的沉默,他就看旁边的显示屏播放的歌曲的MV。
他也看女孩,会盯着她看五秒,然后又看别的地方,因为他觉得一直盯着别人看不好,更何况第一次见面。
7
他觉得女孩好看,戴眼镜也好看。
她说,她不减肥,因为不需要,但要保持身材,不会吃太多。
他问,工作累不累,公司待遇好不好
她说,她住的地方离工作的地方要四十分钟的车程,有时会有些累。但现在好些了。公司待遇还好。
他问,你喜欢旅行吗
她说,她喜欢旅游。可是要努力存钱才行。
她说,她跟人说话总是表现不好自己。考公务员也总是过不了面试这一关。
她说,她想做眼角膜矫正手术。很贵,需要存点钱才行。
她说,她自学会计。明年要考更高级的会计证。
她说,她喜欢动物,可因为一些原因不能养。不过没关系,有机会就会养。
牛排有些厚,她切不动。他帮她切牛排,切很小的块。两人就那样什么都聊。
她吃到最后,牛排还剩下一半。确实不太能吃,不过沙拉吃完了。他想她应该吃得挺健康的,自律性很好的女孩子。
隔壁的一家外国人,其乐融融。一男一女两个小友可爱极了,吃得满嘴都是酱。还有一位独坐着的大叔,自顾自的喝着啤酒,不时的对服务员说些中文。
他看看表,时间停在了八点。两人都吃完了,屋外的雨依然淅沥。他问女孩着不着急走,她说不着急,八点半走吧。
他和她接着聊。他觉得时间有些快,很快就到了8点四十。她说走吧,也坐了很久了。他说好,但其实他还想坐一会的。
他觉得跟女孩聊天很舒服。听她说话也舒服。
他们起身往餐厅门口走。她放在门口的伞不见了,找了一会没找到。好在他还有一把伞,足够大。
雨依旧淅沥。他擎着伞,伞下走着他和她。他尽量的把伞往她那边偏,以免淋湿。他擎着伞的手会有时碰到她的肩,他会吓的往回缩一丝。他的左肩有些淋湿了。
他觉得这段路在往回走的时候为什么会这么短,不一会就到了地铁入口。如果能长一些多好,那就可以和她多走一会,就那样在伞下,肩靠着肩。
他喜欢上她了。是的,他喜欢身旁的这个姑娘了。他想保护她。
地铁口就是他和她的终点吗?
他在地铁的便利店给她买了一把伞。他有些担心,他说,我送你回家吧。她说不用,太麻烦了。
进到站台,他和她搭同一条线,只是是相反的方向。她向左,他向右。
他觉得他有些错了。应该坚持送她回去的,这样还能再陪着她说些话,有更长的时间跟她呆在一起。
他有些后悔。应该坚持送她回去的。
是的,他喜欢上她了。毫不犹豫。
8
爱情来的时候,我们都应该全力以赴的去抓住。
他不知道女孩对自己的映象怎么样。他也不敢直接的问,他怕问完得到的答案不是自己想要的。
他会跟她聊天。会问一些问题去更多的了解她。但有时候,他不太想去打扰她。因为他不知道女孩是不是愿意跟他聊天。
他还是自卑,自觉配不上女孩。她家境好,生活自由,跟他在一起能够得到什么呢。更何况,她是个独立有想法的女孩。
可是,他还没为女孩做什么呢。只是吃了一顿饭而已。
自从见了女孩之后,他就有些不对劲。总想跟她聊天,知道她在干嘛。
他对自己的好兄弟说,好像自己突然有了奋斗的目标,有了保护的对象。
他觉得他应该做些什么,如果自己真的喜欢她。做一切想为她做的去保护她。
嗯。如果他真的喜欢她,就该抛开自己为自己设置的那些逃避的借口。自卑,配不上都通通的抛掉,了解他,保护她。
他想得对,但应该先让她知道自己喜欢她。对她说一句:
Hey 那女孩,我想我喜欢上了你。
春水初生
春林初盛
春风十里 不如你
——冯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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