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秋来,寒来暑往,四季在轮换,家乡也在悄无声息地变化着,可它的变化好似一位垂暮的老者,不断走向颓败,衰亡。
下午末时,摩的驶入村口池塘旁加宽的水泥地卸下了我。随后发出轰隆隆的声响,从我身旁掠过,一个拐弯便消失了踪影,独留自己在原地彷徨。
以已为中心,大致扫了一圈,沿着池塘的直线型停车地,只有一辆鄂G牌照的五菱面包车空荡荡的兀自搁那歇着,可能是长期出车拉货的缘故,边角处已经掉了漆,有一只前照灯好似得了白内障般浑浊着。
时光向前拨转一个季度,也就是年后开学那会儿,这里停满了各式样,不同牌照的小轿车,南至广东,北至京津,西至川渝,东至苏杭,天南海北。虽不至光宗耀祖,总也算开枝散叶了。
孩子在远方,也就多了几分念想,反正是离开了祖祖辈辈呆的乡村。人前人后总还能夸耀几句,至于真实情况如何,没人知道,也无法知道。
这些远方的游子在给父母争气的同时,他们已然将自己推离了家乡,只得每逢大型节假日才回来歇个脚,而后又急匆匆的离开,独留父母站在村口目送,仿如一抹残烛在狂风中极尽释放那缥缈的光芒。
一想到此,眼眶周围有一种被塞满的感觉。快走了,快走了,爷爷奶奶该等急了。
经过儿时乘凉的巷子,巷口的枫香树又缀满了新叶,枝干粗了些许,可这条巷子好似变窄了,短了,路面的两侧贴满了青苔。
过了巷子,下了缓坡,左侧黄泥砌的土房在经年的风雨中,早已化为了一滩泥,从其间钻出来的是茂密的蕨类植物,总归让自然索要了去。
人未到,声音先行。小毛子一个劲儿的搁那吠,汪汪汪,汪汪汪…
待它看到我时,更是按耐不住内心的狂喜,恨不得跃到我身上来。后腿撑地,前腿腾空,使劲往前够,奈何铁链束缚了去,只得往回返。
爷爷这时也从房里出来了,面露笑颜,上前就来接我的行李箱。饿了吧,奶奶把你的饭菜都放锅里捂着,快去吃,都念叨半天了。
奶奶这时从厨房走了出来,整个人缩了个儿,更瘦了,弯成了问号。原来穿着相衬的衣物,现在耷拉着,裤腿处随着步伐一翕一合。
“路上不好打车,走回来的吧。”奶奶问道。
“蛮多车子,搭车回来哒。”
紧蹙着眉头这才舒展开来,露出淡淡的微笑。
吃完饭,睡了一觉。也不知怎的,每次只要坐车,尤其是长途的,整个人就会特别累,特别倦。
“奶,我带着小毛子去外面转转。”
“不要走远,饭就要熟了。”
小毛子就盼着带出去溜,我这才算在它心里留了个位置。如往常一样的路线,一人一狗,绕着村外围晃荡一圈。
由内环到外环,这一路上,倒是一座早已被遗弃的红砖房子吸引了我的注意。由于窗户早已没有了玻璃,一棵白花泡桐竟从屋里面顺着窗框探出头来。
经过了一个春季的等待,荒草似乎在宣誓主权,目之所及的一切皆被覆盖。初春,还是光洁的果园,现在倒与荒草不分伯仲。原先因干裂而嘶吼的湖泊,又重新蓄满了水,给人以水乡泽国的假象,好似就没有干旱这回事。
水满了,草长了,鸟儿和虫子也多了起来。一路上,玉米地,菜园,果园…都召唤了卫士来镇守疆域。这些卫士们,有系住嘴唇的皮卡丘,有被三叉树支架在路边半悬着的大熊玩偶,有吊起来的玩具车…
一圈下来,又回到了村里的正中心,祠堂所在地。绕着祠堂围建的房屋密密匝匝,直至近些年开始往外扩,中心反倒破旧了,落寞了。
这时,两位老人搭话的声音传了过来。
“将这只剩下我们两户啦。”两位奶奶对视了一眼,遂笑了起来。
接着讨论起了各户的去向,晚上回不回家…边聊着,边猜着,时间也就在不经意间慢慢溜走,他们又熬过了一个平平无奇的晚上。
是啊,年纪大了,儿女不在身旁,跟旁人聊起来倒是喜笑颜开,挣足了面子。可一回到家,只得面对空荡荡的房子,开始无尽的等待。
一天天,一月月,熬来了期许,也熬走了光阴,只留下无数个日日夜夜来重复着那短暂的温情回忆。
还没到家,老远就看到奶奶在家门口往外望着,盼着。
小毛子,跑起来。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