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别离

作者: 箫引 | 来源:发表于2022-01-30 03:26 被阅读0次

            佛也说,爱别离是人生的一大苦难。

            怪不得!怪不得!衣柜里只剩下她的衣服,连床头柜上的烟灰缸也不见了。薛茵提着手机坐到床沿,又站起来拉开纱门,无目的的向外张望,像个梦一样,路明怎么能说,没什么原因,我们分手吧。薛茵胸口堵的难受,她软软的靠着门,恍惚路明骑着电动车迎面而来,把车停在门口,摘下帽子,照例要先抱抱她,嘴里说,茵茵,我累坏了。薛茵鼻子酸酸的,她想哭。其实她的脸,已是一片泪海。 薛茵把啜泣转为嚎啕大哭时,她不敢睁眼了。这个车库里所有的一切,都带着路明的影子。如今他却弃她而去,连任何一点可循的理由都没有。无疑,路明给薛茵判了死刑。可怜的人,她还没有任何准备,便跌入情感的地狱,再也不能翻身。 “有人吗?”听见哭声,严冬子在门外踌躇了一回,终于下定决心开口。 薛茵停止了哭泣,玄黄的夕阳钻进门铺在她泪迹斑斑的脸上,有几缕头发还歪歪扭扭贴在脸上。 “有事儿么您?”薛茵沙哑着嗓子问,她实在想不出,这个肥胖高大的陌生人和她有什么联系,夕阳迷了眼,根本看不清他的脸。 “咦!原来是你呀!”严冬子认出是薛茵,便一躬身,从门里钻进来。 薛茵稍微集结了一些被悲伤涣散了的神思,盯着严冬子的小眼愣了半日,才想起来。 下午上班时,严冬子因为太专注于骂电话那边的谁,撞散了她的水堆,可口可乐滚了一地,他也跌在上面,薛茵就搀了一把。 严冬子现出高兴的样子,小眼睛被脸上的喜色挤成了两条缝,熟惯人似地坐在薛茵身旁: “没事儿吧?怎么哭了?”他并不知道,因为他压破了许多饮料,薛茵不但挨了莫生一顿训,还被扣了工资。 薛茵这才发现自己太狼狈;“噢!没事儿。”她把一缕粘在脸上的头发捋到耳后,“对了,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刚搬到对面的车库,看你的门开着,要借个笤帚来着,不想是你住这儿。” 等严冬子提着笤帚和簸箕把庞大的身躯挤出她的门,薛茵虚脱了一般跌在枕头上。可是,路明的枕头无声的躺在她眼前,泪水又连连的滚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路明,你是在开玩笑吗?你是不是应该告诉我事情的原委,像个大男人一样,坦然的面对我,而不是拿着你的东西从我的世界消失,这太残忍。薛茵止不住又哭出声。“男人糟透了,女人就会哭。”不然怎么办呢?女人常常一边恨铁不成钢,一边又甘心成为附属。 是啊!路明应该跟我说清楚,我要问问他。薛茵被这个念头唤起,在泪眼朦胧里拨给路明。空号!居然是空号!他刚刚还发过短信,说要和她分手。薛茵不理会刷刷流着的眼泪,完全寄希望于路明的QQ号了,结果却令她绝望,因为密码已不是她所熟知的那个。爱情是个大玩家,不但把路人变成美眷,也把曾经的信任,变成今天的嘲讽。 薛茵再也哭不出声了,眼泪只是前仆后继的默默流着。她觉得嗓子眼堵得难受,想喝些什么,她从床头柜里摸出半瓶红星二锅头,一边喝着,一边看着床头柜上落单的那只夫妻杯,世界再一次模糊。

            捱到天明,薛茵觉得她要好好坚强的活下去,即使是一个人。当清晨的阳光清亮的洒在楼前的花园,照耀得翠油油的冬青闪着耀眼的光。薛茵不搭理大颗大颗坠落的泪水,依然套上那件零落的情侣装,拧起了电动车。 好好坚强的活下去,做决定很容易,真正做到却不容易。一条条熟悉的街道,她想扑在地上大哭。路明常会在半路停车,买一个甜筒给她,她一手搂着路明的腰,一手掌着甜筒快乐的啃着。

            莫生总觉得薛茵今天有些奇怪,虽然她像往昔一样沉默寡言的站在货架前,可她几乎在一个不变的位置,站了一上午。莫生码好购物车,打算去探探薛茵是不是还在生他的气。结果让他大吃一惊。薛茵眼肿得通红,拥得不大的眼睛,散出空洞的光来。紧闭的嘴唇干的卷起了白皮儿,隐隐还渗着血丝,黝黑的脸没一丝光泽。 “你---还好吧?”虽然唐突,被好奇心驱使着,莫生还是问出来。就在昨天下午,薛茵还一副不卑不亢的样子跟他说,工资扣都扣了,凭什么一直说她,谁又不欠着谁。是什么让她在一夜之间变得这么惹人可怜? “没事。”薛茵轻轻遥遥头,低声说。她怕摇狠了,眼泪会漾出来。 太不可思议。莫生想。平日里穿着一丝不苟的薛茵,那一身工作服今天却像随意搭凑在身上。甚至有一缕头发还没有扎进马尾,软沓沓的搭在洁白的衬衣领上。 还没下班,导购们已经开溜。薛茵赖在超市,她害怕回到两人曾共同生活的车库。她对于只剩下自己,惶恐的要命。她直直的盯着形状各异的饮料包装,一会儿清晰,一会儿迷糊。她觉得疲乏,很想躺下来歇一歇。路明的脸,却很清晰的在货架上朝她笑,她对他报以一笑,就晕倒在地了。 “薛茵----”莫生使劲摇着她。薛茵觉得很清醒,她想跟莫生说,她只是太累了。可她睁不开眼,开不了口,也没有力气去拉莫生,只好由着他把她带给医生,输了一瓶葡萄糖。 “你住哪儿啊?”莫生一边插钥匙,抬头问薛茵。 “宾阳里54单元45号。”她看起来软弱异常。说实话,薛茵真想一屁股坐在医院门口的台阶上。 “呃--你搂着我的腰,别摔着你。”莫生偏过头不看她,脸却红到了耳根。薛茵太专注于她的悲伤,倒没察觉。 薛茵又哭了,她的路明,也常常穿这样洁白的T恤载她上下班。可是他突然消失了,怎么也找不到。他多狠心,把五年的感情全都摒弃。她多么爱他,多想再见到他。就是问问发生了什么事也好。这样想着,便一叠声喊莫生,拽他的T恤,叫停车。 莫生在后视镜里看见薛茵哭,吓得正没主意,听她叫停车,连忙靠了边。 薛茵几乎要算敏捷的跳下车,换了个人一样,眼睛依旧潮红,却神奇的闪着一星光亮。爱情就是这样把女人变可爱的,同时也让女人变得没有理智,作一些愚蠢的决定。只是去问问清楚,她这么说服自己。 她朝莫生挥挥手,向没有黑透的深蓝色天空的深处走去,亏她穿着那么高的坡跟凉鞋,走起来快得像小跑。 莫生有点糊涂。

            人生如戏。巧合也从生活里来。她偏就等着了路明。感谢老天的眷顾,如果知道结局,薛茵怕要憎恨这眷顾了。 那就是她的路明,慢吞吞的在路灯下走来,穿着薛茵洗过无数次的白色T恤,她激动的心咚咚直跳,甚至还捋了捋两天来还没认真梳过一次的头发,连没来得及换下的工作服下摆也拉拉直。近了,近了,薛茵朝他走去,看见路明,她几乎要高兴的笑了。 路明看了一眼,便绕开她径自走路。刚刚绽起的笑容僵在薛茵的嘴角。她惊慌的拉住他的手臂,觉得一松手,他瞬间就会消失。同时,她也听见自己的尊严,像被火烤着的冰,融化的速度快得惊人。 路明甩开薛茵,薛茵的泪很不争气的就滚下来。 “路明,为什么?到底怎么了?你应该---”几乎是乞求的口吻了。 “没有为什么,我喜欢别人了。”完全一副路人的表情,不是当事人,却像十足的看客。薛茵不敢相信:“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她急切的想从路明的脸上找一些旧日的痕迹,可是徒劳。路明大而漆黑的眼珠里,已不是充满浓浓情思的笑意,而是厌弃、嘲笑。这是五年来薛茵从没见过的表情,她完全懵了,她的他变成一个让她怀疑的陌生人。路明点了一支烟,差不多是拧笑了一下,转身要走。 薛茵吃力地反应过来,她完全失态了,推了一把路明,失声哭道: “ 你为什么这样对我?为什么?” 路明恼羞成怒,一把将薛茵推倒在花坛边: “你算个什么鸡巴东西!你瞧你瞧!”路明蹲下身,快速的在手机上翻着什么。

    “这才是我喜欢的人。”一个剪着齐刘海、披肩发的美丽姑娘,长得秀气,惹人爱怜。谈恋爱不过是双方在才貌和财力上的较量,显然,薛茵输在了前者上。 路明得意的收起手机,恶狠狠地说: “婊子也就收养个婊子,你还是和那老婊子过吧。”他走了,穿着薛茵替他洗得雪白的T恤,弃她而去了。 薛茵的脸被不知名的花刺刮破,正往下滑着鲜红的血。她悔恨来找路明,简直是自取其辱;她怎么就从来没想过这种结局,只可怜带累六婶;也好,这么个人,有什么可留恋的。 天空狠狠打了一声雷,雨就瓢泼而下了。她从花坛边爬起,眼泪也就势滚下两行。这么轻易,五年的爱他就抹杀了?真让人怀疑。变了心的人,他可是连你提都不愿提起。 要不是被雨水泡湿的工作服坠着,薛茵肯定就会轻得飘起来。她呜呜的哭着,没人会听见,这样的雨夜,行人只有她一个。 贴着路边的槐树走,希望雷电能垂青,人世的苦痛从此也灰飞烟灭。那一年夏天,正是这样的雨夜,他们撑着一把旧伞往宿舍赶。水顺着伞杆儿流到手上,又直溜到手肘尖儿上,路明心疼的换下她的手,腾出另一只手暖着她凉凉的手,笑盈盈的说,茵茵,我们该换把伞了。言犹在耳,物是人非。 进了黑乎乎的宾阳里,一个脚跟不稳,薛茵摔倒在一个下水井盖上。硌人心的见面耗光了她的体力,爬不动,索性在雨水里躺着,井盖下的水声,强劲的哗哗响。现在死了就是解脱,薛茵这么想着就闭上了眼。 “操他妈的!什么鸡巴玩意儿!”严冬子一个急刹车,腾起的积水溅了薛茵一身。转过车灯,睡在雨里的人却是薛茵,严冬子抱起她就往宿舍冲。 模模糊糊又看见了那个“齐刘海儿”,真个秀美的脸庞。不是在梦里,那个美人儿就镶在床头柜上的相框里,和路明给她看的一模一样。薛茵惊起,环顾一下四周,屋里的陈设只比她多一套煤气灶具、一架厨具搁板,比她宿舍要齐整许多。严冬子在热气腾腾的锅里搅着什么,看薛茵盯着相框出神,自己先说; “她呀!前女友,找了个有钱的主儿,前两天我们分手了。”单听声音,人的悲喜不见得就明显。是了,是这么回事。不过,路明什么时候变有钱的主了? 严冬子盛给薛茵的疙瘩汤,她都吐在了门外的冬青丛里,卡在嗓子眼下不去,吃了只是难受。

            日子就这样乏味地向前。 薛茵不动声色的白天照常工作,晚上睁眼到天亮。因为骤死的爱情,生活苦得将死。孤独不断的围过来,电话簿里永远只有路明和六婶的号,噢,路明的已经过期,靠着冰凉的墙坐着,薛茵脸上快要跌落的泪,和纽扣一样大,在纱门透进来的微光下,发着湿漉漉的光。她害怕黑夜,静的只剩下回忆。爱人旧日的一切都是慢性毒药,从他走后,才作痛起来。多渴望有一个倾听者,可自己从来就没学会倾诉,六婶只教会了她隐忍。 “茵茵啊?还没睡呢?吃的好吗?可别给蚊子咬了----”电话里先传出六婶絮絮叨叨的开场白。 “嗯,好着呢!”薛茵抹一把泪,后悔自己曾有轻生的念头。就为23年前六婶在梁川村口把襁褓里的她捡回来,也得好好活着。又回归到原位了,除了六婶,她生命里出现的另一个人走了,留给她一堆杂糅着的痛苦、悲伤、难过、回忆和剜心之痛。 倘若你曾舍弃一个爱你的人,应该至少为他忏悔一次,不是当事人,就永远不能体会他的苦痛,我们太喜欢误解别人的伤痛。 “睡了?”严冬子肥胖的身躯完全挡住了纱门上的光。 “没。”薛茵捞起毛巾被在脸上揩了一把,开了灯。 严冬子深爱着乐乐,也莫名的心疼着薛茵的憔悴。可怜的姑娘!自从见她,脸就暗淡的像他的炒勺底儿,眼睛就没不肿的一天,眼光散漫的到处都是,整天沉默的像无意的白天或黑夜,这不可一世的沉默里,藏着骇浪么? “给你提溜半拉瓜过来。”严冬子一股脑把西瓜放在床头柜上,不等薛茵招呼,自己坐了。 “今天上班怎么样?”不等回答,严冬子接着又说:“那家伙!忒牛逼了。”他是一家餐馆的配菜师。“你知道不,茵茵?那老逼今儿个砸我们吧台了。”薛茵隐约记得,他何时说,隔壁饭庄对他们红火的生意一直眼热。可这些和她有什么关系呢?重要的是她的路明,变成别人的了。

            “你们为什么就分了?”薛茵冷不丁一问,严东子鼓着他的小眼睛,愣了一回,说: “乐乐说他有钱,她不用去庆贤楼上班,他们也有新的爱情。反正乐乐好我就好。”几乎是用满不在乎的口气收尾。 “真假。”薛茵心里说。有一晚她看见他瞅着“齐刘海儿”的照片落泪,惨白的灯光映得他的侧影竟落寞的很。 “你呢?你的男朋友呢?”严冬子尽力问的轻松俏皮,扬起的眉毛连抬头纹都挤出来。 薛茵费力地咽了口唾液,平静的说:“飞了。” 她和他一样假。

            薛茵从没想过严冬子所谓“乐乐新男友的有钱”会和她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那天下班一进门,就觉得哪儿空落落的。觑一眼光溜溜的床垫,对呀!晒在门外的被褥呢?又遭收破烂的毒手了。明天应该跟莫生请个假,取一趟钱,买套被褥。 “咦--存折呢?”薛茵把巧克力瓶子倒悬着尽力摇晃,连一片尘埃都没落下来,她慌了。开始疯狂的翻着床头柜和衣箱,恨不能掘地三尺。不可能是收破烂的拿走呀!每次都是电风扇或他们的衣服不见,床头柜上很显眼的巧克力瓶子却次次平安,路明还夸她机智。难道----她不敢往下想,可是严冬子的话,无情的证实了薛茵的假设:路明拿走了她的钱。虽然不多,却足够哄庆贤楼的服务员。 薛茵颓然的跌坐在地上,眼泪一股接一股涌出来。爱情确是个大玩家,不但把路人变成美眷,也把曾经的信任,变成今天的嘲讽。平白无故相信一个人,或多或少都要付出代价。 她缓缓躺倒在地上,眼泪热热的涌向两鬓。真的一无所有了,路明把她的爱情连根拔起又扬弃在风里,蚀光了她对人生美好的定义,好好踢踏了一番她的人生,就销声匿迹了。 “哟!不就一套被褥么,值得你这样。”严冬子把薛茵拉坐在床沿。“等着,给你抱我的去。”不一时就抱来一摞被褥,他太胖,被褥又太多,使他和窄小的门滑稽的较着劲儿,好不容易挤进来,又殷勤的帮忙铺好。边又笑她:“瞧你!就没有我的胸怀,多大点事儿啊。”薛茵一声不吭的删着自己翻过无数次的路明的照片和短信。每按一次确定,心都像被挖去了一块。痛得不能再痛的那一瞬间,她决定守着剩下的一半尊严,坚强的活着。 人要么从突变里重生,要么死于突变。

            莫生总对孤独的薛茵好奇,她沉默的可怕,又认真的惊人,从不迟到早退,饮料永远码得整整齐齐。 要说,一个女人的坚韧,十个男人也不及。 她只是在发工资那天,眼里有一些湿湿的,异于往常的光。 宾阳里54单元45号变成了莫生的向往,可第一次去却让他难过。

            “茵茵!快来快来!有好东西看!”严冬子隔着花园,扯着嗓子叫薛茵。他变得爱和她分享一切快乐。她在身旁让人觉得稳妥,貌似不会像乐乐一样突然离去。 “嗨!很香艳!”薛茵转向严冬子。严冬子正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些女人。理发店的后窗里,几个准备回家的女师傅正脱工作服,却忘了拉窗帘。橘黄色的光洒在女人赤裸的身体上,发出柔和的光,魅惑着一切。严冬子努力在空气里嗅着他假想的女人的体香。 “为了感谢你叫我看这样的胜景,我请你喝二锅头。”薛茵破天荒的玩笑,惊得严冬子半天没反应过来。

            薛茵喝了太多的酒,却清醒的很,话也异常多。“我为什么不能好好活,为什么?”她好像在问手里的口杯。“谁稀罕什么鸡巴男人,爱情都他妈扯淡!凭什么牛逼的是先说分手的人?”薛茵两眼泛出泪花,自顾自的灌了一口酒。又开始骂:“路明,你算什么鸡巴东西!咋不把一切都带走?为什么留给我这么多痛苦?为什么!”严冬子当然给不了她答案。她越说越哭,越说越来劲,赤着脚跳下床,抱起一个半大纸箱摔在地上,难过的说:“为什么不带走啊?!”纸箱里散出一些干枯的玫瑰花叶,各色手链项链,在灯下熠熠发光。删掉照片的第二天她就后悔了,幸亏留着这些作为念想。女人执迷起来真是无药可救。严冬子紧捏着手里的扁二,不知拿薛茵怎么办才好。薛茵跌跪在那堆东西上,不知在哭着质问谁:“你凭什么瞧不上我六婶?要不是她受着遭人唾骂的罪、含辛茹苦把我养大,你哪来白白享受的女人?没责任心的男人,算什么男人?”她涕泪皆下,开始下死劲撕扯那些东西。严冬子急忙跳下床去阻止。薛茵缓缓地转向严冬子,满脸是肆意的泪痕,这还没算眼里颤巍巍将要滚出来的泪水。无辜的眼,像在向他探询她的迷惑。严冬子再没有旁观,他紧紧的把她搂在怀里,被舍离人的痛,他心里满满的。歇斯底里的折腾完了,薛茵终于睡着了,她脸上的泪痕已经干透,额头和鼻尖上沁出细密的汗珠,使黝黑的脸泛着健康的光泽,嘴唇因为酒的浸润,像个熟透的红提子,一碰就要迸出水来。瞧着薛茵,听着她沉稳均匀的呼吸声,严冬子突然被一股冲动弄得不知所措。原来男人对女人的心猿意马,不干爱情什么鸟事的。他为自己这个发现得意,就在薛茵的脚下胡乱睡了。 薛茵一觉醒来,太阳已经老高,严冬子正在床尾打着很响的鼾。一转眼,整夜未关的门外,站着莫生。

            莫生说不出的不得劲,其实早该料到,薛茵是有男朋友的,可还是委屈,赌气似的不理她。薛茵也纳闷,最近老往这块儿跑的莫生突然躲着她。想一回究竟,自己就笑了,倒是个可爱人。她觉得有必要向他澄清。 莫生推着套成长龙一样的购物车,打薛茵面前经过,目不斜视。 “小老板!”薛茵叫住他。 莫生说不清自己是开心还是高兴,总之薛茵先开口叫他,让他激动,平常她可是旁若无人的。 “我明天去早市,东西一个人驮不了,想请你帮个忙。” “好吧。”莫生一本正经的答应她,心里却开出花来。暂且把不愉快抛到脑后。 “那天那个是你男朋友吧?”莫生一边往电动车后座上绑被褥,装作不经意的问。 “哪个?” “就---就跟你睡那个。”问完自己先红了脸。 “哪儿啊,男朋友分手了,那天是我和邻居喝多了酒,和衣囫囵个儿睡的。” 莫生要高兴死了,直帮着薛茵把被褥铺到床上。 薛茵去还被褥,严冬子想去看看新被褥质地如何,远远看见莫生,又折回来:她恋爱了?那晚之后,薛茵故意远着严冬子,她为喝醉之后给予严冬子的信任懊悔,路明就曾把她给他的信任肆意践踏,从他走后,她的心门已经常锁,她再不需要会寻死觅活,同时又会绝情冷面的爱人。而严冬子盯着“齐刘海儿”的相片落泪的情景让她恐惧。 时间真是个好东西,薛茵为自己取得的小进步高兴。 比如不会再有要逃离密云去怀柔或河北的念头,有时觉得路明在密云的某个工地开着铲车,她就忧伤的幸福着,想起路明,她已能忍住眼泪,只在心里疼痛,虽然她也干了不少蠢事。 有次听见一个说河南腔普通话的人,她以为是路明,在黑夜里跟了他几条街。也有好几次,想起路明临别的话,冷得她从梦里哭醒。但她也作了饮料科的科长,莫生和她商量着中秋结婚,而且要她搬去他家住。莫生不会变着法儿哄人开心,却常默默纵容她,这是莫生的纯粹之处,她愿意追随。 有一天,路明却出现在薛茵面前,连一声道歉都没有,一年来只听着新人笑,没听见旧人哭的路明,重新出现了。

            薛茵曾幻想过无数次与路明的重逢,独独没有这样的场景。

            路明黑了,也瘦了。顶着夏天的烈日,有一绺头发还汗结的翘着,他一定刚下铲车,那件白色T恤已经泛黄,漆黑的眼珠里露出怕受伤的光。薛茵走近他,盯着他,她要抱抱他,摸摸他的脸颊,说她已经原谅了他,这一年来,她多么想他,可她没有。 “茵茵,我--你肯原谅我么?”路明的两眼变得清亮,继而滚下两行泪。凭什么原谅你!爱和信任已经透支,还剩什么可索取呢? “路明----”薛茵很怕自己哭出来,完全没把握。 “我要结婚了,你来喝喜酒啊!”她把空气里一切湿润的东西吸过来,重新让尊严冻结完全,可是爱情,像一只流浪狗,不知飘去了哪个垃圾堆,再也找不回来了。善良的人,她提都没提那6万多块钱,那害怕受伤的眼让她不忍,应该扇他一巴掌,质问他对她的不忠,可是她什么也没做。 “茵茵,这个带吗?”莫生远远的问她,手里摇晃着那个纸箱。 “带。”根本没有犹豫。 薛茵慢慢走向莫生,恍惚又后悔了,觉得自己是在走向路明。放佛走了一个世纪,她一刻也不懈怠的盯着倚在门口、怀抱纸箱的莫生。害怕一走神,滑出他真诚的目光,她就会奔向路明。

            透过车窗,薛茵看见“齐刘海儿”正拿着一个小笤帚,拍打着严冬子门外晒着的被褥,严冬子的胸怀果真比我大,她想。莫生专心地开着车,因为是接薛茵回家住,他的嘴角愉快的微微上翘,薛茵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纸箱,有两滴绝望的泪水,溅在了上面。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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