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十一岁||少年惊魂

早晨醒了，头还是有点昏沉，昨晚喝的确实多了点，看看床头的闹钟，才6点不到，可以在床上再赖一会。

昨天是2018年5月31日，对，没错！我还记得昨晚和土地喝酒时，他对我说的：“汝既疲于俗世，不妨归童以度明日六一之节。”当时，他说的特别认真。

我喝的有点多了，对他的话呲之以鼻：“土地老头，你就别开玩笑了。我还要上班呐。再说，即使我累了请个假，也称不上啥归童呀，难道以你的道行还能让我返老还童了？你这文绉绉的，搞笑呢。”

土地老爷子喝的也不少了，觉得我的话对他有轻视之意，愤而起身，对我似乎扬了扬手、吹了吹气就离去了，还给我抛下一句话：“汝小儿，明日便知！”

“土地老前辈，别走啊，再聊聊嘛。”我当时还冲着他喊。

在床上又躺了一阵子，犹豫着要不要真请个假，好好歇一歇。今天是周五，连上周末两天就可以出趟远门散散心了。即使昨晚找了杜康解忧，但我的心情依然有些沉重。想一想，连着升职不成又失恋（实在不能称为失恋，只是想追求的高富美直白告知我她已名花有主，让我断绝妄念）的双重打击，只能是酒入愁肠愁更愁啊！就连土地这个神仙也对我的遭遇无可奈何，昨晚除了陪我说说话、抒发抒发对天界和人世不公的抱怨之外，居然就是让我过个儿童节！这老老先生，也不想想，我这三十一岁的男人，事业不见起色，爱情陷入迷茫，还能有什么心情过儿童节呢！

一番长吁短叹怨天怨地怨自己之后，我终于还是打起精神，决定起床上班去，古人云：有志者事竟成百二秦关终属楚，苦心人天不负三千越甲可吞吴。俺就不信找不到老婆、干不出一番事业！

正要洗漱，准备对着镜子喊一喊“努力，奋斗！”。猛然看见镜中人，吓得一大跳！天啊，我怎么突然变矮变小了！对着镜子仔细看，真的回到了二十年前，分明是十一岁时的模样，嫩嫩的憨憨的红扑扑的。我的天呀，土地爷爷，您真的施展仙法让我返回童年了！

虽然体会到自己的身体变得轻快，视力变得清晰，但是涌上心头的只有惶恐担心与一丝愤怒。万一就这样回不去了，如何是好？我的工作我的生活，该如何继续？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平抚一番心情后，决心去找土地这老头，得求他把我赶紧变回来。

回忆最初见到土地是在小区附近的一家小饭店。那晚小饭店生意兴旺，几张桌子都被占满，唯独我一人占了一张角落里的小桌。正自斟自饮之际，这老先生来问能否共用一桌。也不记得如何开始，我俩就聊上了，竟一见如故。后来，几乎每月在小饭店都会和土地碰上面，一起喝酒侃大山，相处融融，其乐融融。一段时间熟络后，才得知他原来竟是这方圆三百里的土地神。

想到这，我胡乱穿上衣服，跑去与土地见面的小饭店。饭店还没开张，一番捶门之后，店老板打着哈欠开了门，“你这小孩，搞啥子名堂呢？”

“老板，常来你这吃饭的土地老先生，你知道住哪吗？”我有点气急败坏地问。

“你在说地啥子嘛？什么土地瑟！尽胡闹瓜子！”店老板说着，砰地一声就把门扣上了。

之后怏怏回到家，毫无头绪，即没有这土地老先生的电话，也不知道他贵仙人的地址！如何是好？正迷茫时，突然听到阳台传来扑扑的动静。过去一看，原来有一只白鸽停在窗前，正扑扇着翅膀。看见我过来，白鸽啄啄玻璃，冲我咕咕叫唤。好奇着开了窗，白鸽向我抬起腿，上面绑了个小布袋。好奇着取下，还没反应过来，这鸽子哗一下就飞走了。

打开布袋，原来里面有一字条，是土地所写：“小黄兄弟，吾虽为仙界末流，然亦日日修行。对汝略施薄法，第三日酉时自归本色，勿惊，勿谢！”

“谢你个鬼头，好你个土地，吓死我了！”我又惊又喜地喊道，心里的石头算是落了地。心道，这土地看来有点法力，下回见到得让他赔偿我的精神损失，譬如教我几招法术，或是给整点千里姻缘一线牵之类的。心情放松了，于是美滋滋地做起了白日梦。

赶紧先向公司请了假，接着就琢磨起来，三天的11岁，总得做点啥嘛，但一时又想不出来。31岁的人要做11岁的事，实在头疼，游乐场、电子游戏？似乎也不是那么有兴致。罢了，先到附近商店买上一身合适衣服再说吧。

换好一身少年运动服后，决心去几站外的大型购物中心，那里有个真冰场，平时看着就挺过瘾。

下了公交站，正准备过马路。这时，一位老大娘走了过来问路，我自然是热心告诉她。又问公交车怎么坐，能否带她到车站指一指。帮人帮到底，满足要求。老大娘感激之情溢于言表，非要问我怎么称呼，只好胡诌一个姓贾名帝应付了事。区区小事，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嘛！

购物中心真是热闹非常，熙熙攘攘，摩肩接踵。我顺着人流，经过多次扶梯，终于来到冰场。正准备到窗口买票进场，一个中年男人急冲冲地快步走来拉住了我，拖着我就往外走，一边说道：“贾帝，你怎么一个人跑到这来了？你爸让我带你下去，他在大楼门外等你！”另一个稍年轻些男子也凑了过来，和中年男一左一右夹住了我。“你真调皮，把你爸急死了，一个人跑这来玩。”中年男继续大声说道。

我靠，刚变成小孩就遇上人贩子，什么世道。我心里嘀咕着，嘴上说道：“我爸怎么知道我来这滑冰，你们是谁呀？”

“我们是你爸的同事，刚才在外面看到你一个人进来玩，你爸很生气，让我们来把你带下去，他开着车在外面等。”中年男还想骗我。

“哦，这样啊。我先上个厕所，我先给我爸打电话说让他再等一下。”我对中年男说，想找个机会去打电话。

“先忍忍吧，你爸很着急，车子还占着位置呢。赶紧去见他，不用打电话了。”中年男说着加重了拉我的力量，青年男也进一步逼近，同时想摁住我插向裤兜掏手机的手。

我猛地大声喊叫起来，“你们怎么这样？我要上厕所，怎么了？”同时猛地甩动手臂，跺着脚。引起了前后人们的注意。

“好好好，走走走，去洗手间。”中年男哄着我，两人夹带着我往洗手间走去。青年男陪我进了男厕，中年男在门口把着风。我迅速进入一个隔间，乘着青年男还没反应过来，就把门反扣上了。掏出手机本想直接报警，但一想，这家伙在外一听不就直接跑了嘛，要想法把这伙人一网打尽。于是，我赶紧编辑信息发送到12110进行短信报警，同时也发给了认识的一位警察朋友。这时，青年男在外捶起了门，“贾同学，快点快点，一会你爸停车要被罚款了。”

“着什么急嘛？罚点款罚点款呗。我要大便。叔叔，你去和我爸说一下，今天六一节，我就想好好玩一玩，让他给我拿点钱上来吧。谢谢啊！”我慢悠悠地回应，存心想逗逗他。

这小子沉默了一会，说：“不着急不着急，你上吧上吧。我还是在外面等着你。”我从隔间门的下部往外看去，这小子似乎还贴在门上听里面动静呢。过了几分钟，短信有了回复，我才慢悠悠假意咳嗽一声，冲了水，开门走了出来。

“好小子，你可真够慢的，你爸都急死了。让我们赶紧带你下去。”这时中年男也进来了，假装着急地对我说。

“那我打个电话说一下。”我故意再逗逗他们。

“不用了，走，快走。”两人一个在前拉一个在后推，催促我赶紧出发。来到一个直梯口，又有两人跟了上来，一看鬼鬼祟祟也是同伙，故意装作互不认识，无非是帮着占住电梯并围住我，防止我在电梯里闹腾。出了电梯，来到地下二层停车场。

“我爸不是在外面街道停着车嘛？怎么到地下了？”我故意问。“你那么磨蹭，早来地下了。”中年男回应着，看四周没啥人，不再客气，加重了对我的拉拽。其他三人也围上来，原形毕露，推挤着我往前走去。

一辆面包车迅速地开了过来，停在我们面前，侧门一开，这几个大汉推推搡搡把我整上了车。上车后，左边一个来捂嘴，右边一个来掏兜。我晃动脑袋前后左右瞟，发现问路的老大娘果然也在，正坐在前面副座上。真是人心不古，还是坏人真的变老了？

大爷的，这伙混蛋也太造次了。我极其愤怒，张开嘴就朝前面的手掌咬去，同时身体扭动，两脚乱踢。但是，人小力微，还是很快被控制住，手脚被牢牢地捆绑，嘴上被缠上了几圈胶带，眼睛被蒙上漆黑一团，口袋里的手机也被抢了过去。

“大哥，这小子已经报了警。”一个惊慌的声音喊道。

“快，赶紧走，还来得及。把他手机关掉。”中年男的声音倒是挺沉着，一听就是老手。

面包车迅速朝地库出口驰去。“完了，要倒霉，如何是好？”我心里嘀咕着，虽然有着三十多岁的智商与成熟，也不知所措了，只能期望警察能及时赶到。正想着，面包车颠过几道减速带，已经出了收费岗，驶进了白日之中。透过漆黑的眼罩，我依然感觉外面光线猛地一亮，接着突然听到一阵强烈的扑扇声，车子猛地停了下来。

“他奶奶的，邪乎！这堆鸟粪。”我听前面司机喊道。“别管了，快喷水。赶紧开！”中年男催促着司机。车子又启动了，然后突然更强烈的扑扇声传来。只听哎呀、哎哟声不断。“这些鸽子怎么回事？”原来有好些鸽子从司机左侧窗户飞了进来，这窗口从出收费口还没来得及关上。鸽子们对着车里这群混蛋就是一顿乱啄。

乘他们乱作一团之际，我猛地起身，朝旁边的人用头猛撞，然后朝前排驾驶座扑去。这时，面包车已经左摇右摆，很快砰地一声撞上了什么东西，车又停了下来，我也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我悠悠地醒转了过来。眼前是一张美丽的脸庞，一位年轻的警察姑娘温柔地问我：“小朋友，你醒了。来喝口水吧，你感觉怎么样？”。我坐了起来，转转脖子伸伸胳膊，东瞅西看了一会，感受了一下身体的状态，除了手脚被绑过的地方还略有点痛感之外，一切都好。

“我没事，Madam，人贩子都抓住了吧？”

“我们已经把他们一网打尽了。你真勇敢。一收到你的报警短信，我们就出了警，在发现犯罪车辆之前，已经把周边都控制了。正在排查呢，突然一群鸽子冲向一辆从地库上来的面包车。也真是神了。小朋友，那些鸽子是你们家养的吗？”

“嗯，不是，是我朋友养的。”我知道，这是土地老神仙派来的。记得他老人家说过，自从地绝天通之后，他们就不能直接干预人间事，只能靠些动物植物略施小计了。

“真是神奇的鸽子。对了，我们没有查到你的信息，所以没有联系上你的家人。快联系你的爸爸妈妈吧。”

“啊，这个，我爸妈出远门了，就我一个人在家，我不记得电话了。”我睁着眼睛说起瞎话。

“天呀，你父母可真够可以的。这多危险啊！今天也够悬的。”随后警察姑娘对我一番照顾，并做了笔录，便要送我回家。

实在无法拒绝，和她回到了我家。请她进了门，我就把真实情况一五一十向她述说了。

“你这小朋友，还真会开玩笑。”方雯雯大笑了起来（我已经问清楚警察姑娘的姓名了，哈哈）。

“你不相信。那你这明后两天也都来，看看最后我是不是变回去。”我气鼓鼓地说道。

“好的，一言为定。”方雯雯笑着答应了。

......

6月3日的傍晚，我和方雯雯从外面的公园回到家。到了六点，只听扑扇扑扇的声音响起，一群白鸽飞到了阳台，咕咕咕咕地叫唤着。突然，一道白光从我身体射出，白鸽们也随着亮光呼啦啦展翅飞向高空。我，31岁的我，又回来了。看着目瞪口呆的方雯雯，我笑了笑，“怎么样，Madam，我没骗你吧。”

“这，这，怎么，怎么可能？”这咄咄怪事让方雯雯一头雾水，张口结舌了。随后，她看着我咯咯笑了起来。我低头一看，原来少年运动服已被我挺壮实的身体撑开了。

“走吧，我请你去吃饭，再慢慢讲吧。”我赶紧去换上衣服，拉着方雯雯向小饭店走去。在那里，土地老头正等着我呢。其实，还有一位客人在，是月下老人。外面天已昏暗，一轮清月已洒照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