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著：远歌
第一百零六章 碧玉红妆金溢寿（下）
宴上诸人怎不知雨沁田的尴尬，自然无人敢继续话题。好在那金小姐性格向来大条，为自己的婚事落空哀叹片刻，便已把不快抛诸脑后，望着坐在小郡主身边的楚进良仪表堂堂，便转过心思，一门主意想帮闺蜜赶紧撮合好事。
“指挥使大人，我倒想问问，今天既逢铃兰妹妹十六岁寿辰，你和雨督主带了什么好礼物送她？”
此言一出，不但雨沁田，连楚进良都尴尬起来。两人便装出京，一路追寻韩雍下落，还未曾顾得逛街游玩，身上又哪来一件值钱的物什能当做贺礼？但两番受王爷设宴款待，若当众说出无礼可送，确实过意不去。正不知该如何化解局面，却见那金小姐也不知何时从楚进良的座椅背后翻出那个装着精魄球的背囊，笑嘻嘻地把球双手托出送到铃兰郡主眼前，道：“指挥使大人真是有心，这么大颗琥珀蜜蜡，雕工又繁杂精巧，倒是个难寻的宝物。”原来这金小姐虽然为人蠢笨，但生于大富之家，于珠宝美玩倒是见多识广，宴上诸人听她一说，也都凑近了观赏称奇。
铃兰郡主却没有金小姐这般无拘无礼，站起身，望向楚进良，美目中却透出一丝激动欣喜，轻声道：“指挥使大人是送给我的吗？”
楚进良语塞，站起身，却不知该如何应对。这颗精魄球关系着瑶族的秘密，对雨沁田而言何等重要，自己当然心里明白。可小郡主那边，已经把话问出口了，大庭广众之下，又当着代王爷的面，到底要怎样回答？与雨沁田对望一眼，见他此刻也焦急万端，脸上写满了气恼和担忧，同样一副无计可施的模样，罢了，这事全怪自己准备不周，却不能连累他烦心。想到这，朝小郡主深深一揖，“此蜜蜡球是我等办案的证物，请恕在下不能将之送给郡主娘娘。”见铃兰郡主眸中浸透难掩的失望之意，遂将双剑自身侧解下一把，双手递上：“在下悉知郡主娘娘身手不凡，武艺高强，这柄离析双刃剑是我当年学艺之时师傅相授，据说是高人铸造的上古神兵，跟随我多年不离左右，而今适逢郡主娘娘生辰，便将之转赠娘娘，还望不弃。”
铃兰郡主闻言抬头，脸上溢满意外的惊喜，接过佩剑，伸手轻轻抚摸剑鞘上的雕纹，只觉得心中无限甜蜜，柔声道：“多谢楚大人以宝剑相赠，此乃我今日收到最珍贵的一份贺礼。”
代王朱成炼见女儿含羞带笑的表情，早已洞悉一切，心中快慰，朗声说道：“楚大人以宝剑相赠小女，足见一番深情厚意。铃兰，你便下场跳一段舞为在座诸位大人助兴如何？”见铃兰郡主欣然点头，便拍手令下人撤下残席，换上小宴桌和各式糕饼、果品，在场地中央空余出的一块地方，五对穿着齐整的王府亲卫，每人持一根当初比武招亲用来摆擂的毛竹竿出来，两两一组蹲坐在地，每个人双手平握竹竿末端，组成十列的竹阵。随着一声鼓响，十名亲卫一声齐喝“呵嘿！”，便双手发力，按节奏张合敲打，竟是气势十足，余音沓沓。
代王朝列席诸人解释道：“本王这些亲卫，却不是训练专用来伴舞的。这竹竿同铃兰网一样，也是小女想出来的点子。每逢蒙古骑兵进攻之时，这些三丈毛竹便在阵前发挥妙用：或削尖立在沙地中，以阻挡骑兵前行；或由力士持竿横扫马腿将骑兵掀落马背。别看只是寻常毛竹，到了阵前，却比刀剑长枪来得实用。因此本王军中特意设有这样一支专门的队伍。”
众人刚才已经见识了铃兰网，此时听了代王这一番说明，对铃兰郡主更加赞赏有加。雨沁田心说，怪不得招亲那天，又是竹竿兵又是绳网兵，原来却是这样的缘故。只是楚进良在旁，却绝不想把心中的赞许说出口。
此时那些持竿的亲卫击打的韵律益发铿锵，却见小郡主突然一个纵身，已翩然落于竹阵之中，随着竹竿的张合，两脚不断上跳下踏，同时上身做出各种美妙动作，一时间，只见她踏节生风，轻舞飞扬，青丝跃动，红裙飘摇，热烈的舞姿伴随着竹竿的节奏和张合复杂变换，直把全场宾客看得赞叹不已。这种独特的竹竿舞，既不像宫廷舞一样沉闷，又没有民间舞女的妖娆，反而多了一份破阵的豪迈和英武之气，由铃兰郡主跳来，竟是再合适不过。
雨沁田暗中气闷，怎么这小郡主文韬武略样样精通，连舞也跳的这般玄妙，小小年纪，倒是个不可低估的对手，哪知就在此时，铃兰郡主已结束了独舞，兴致高昂跳出竹阵，上前拉住楚进良的手，“楚大人，便陪小女舞一番如何？”也不给他推辞的机会，便拉着他一起踏入竹竿阵。
楚进良哪里跳过这种舞蹈，见那竹竿的节奏颇快，直接朝脚踝夹来，本能地便移步闪躲，那些持竿亲兵也不含糊，按着鼓点节拍，敲一下枕木，合一下竹竿，或是敲两下枕木，合一下竹竿，发出悦耳的响声。铃兰郡主拉着楚进良的手，笑意盈盈，示意他如何迈步。幸而楚进良武功卓绝，待得找准竹竿开合起顿的规律，便很快跟上小郡主的步调，在旁人看来，便是一对青年男女在热烈的鼓声和清脆的竹竿响动间踏节起舞，男子英俊矫健，女子灵动活泼，二人动作协调，彼此照顾，配合竟是天衣无缝。
随着众人大声喝彩，那鼓点越发密集，竹竿的开与合也快得让人应接不暇，可两人步法不乱，在间歇中巧妙地跳动，却始终不曾被夹到一次。后来那些持竿的亲兵干脆站站蹲蹲，让竹竿在高处和低处变幻夹击，两人除了足上按拍纵跳，上身也需配合俯仰，一曲下来，更是潇洒优美，相映成辉，无比动人。
直到持竿的亲兵一声“嘿! 呵嘿! ”的高喝收势，鼓点竹竿整齐敲击，嘎然而止。在场宾客无不掌声雷动，赞不绝口。
铃兰郡主语带娇喘，俏面泛红，笑意中已带上了十分的倾慕，轻声道：“多谢进良哥的配合，铃兰今日生辰过得十分快慰！”言毕竟然莫名羞涩起来，唤了侍女匆匆离席告退。
朱成炼见时机成熟，便不再掩饰，拉住楚进良，语带恳切道：“楚大人或许不知，本王半生戎马，就得了这一个宝贝女儿，视若掌上明珠，多少公子王孙前来提亲，本王却始终舍不得她出嫁，唯恐她所托非人，受了委屈。不想小女自那日御河相见，便对楚指挥使一往情深，几日不见君颜，竟是如隔三秋。却也难怪，本王连番观察之下，对楚大人的人品武功，谋略才华也是深信不疑。今日宴上，楚大人解剑相赠之意，想必在座诸人都看在眼中，本王乃习武之人，深知对武官而言，兵刃珍若生命的道理，何况楚大人的剑还是双剑。如此郎情妾意，珠联璧合，本王焉有不成全之理？趁着今日宴上高朋满座，本王就打定主意，宣布将小女许配于楚大人！”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满场亲眷子弟、官员富绅谁人不知代王爷爱女成痴，今日听他终于点头了女儿的婚事，选得锦衣卫指挥使这样的佳婿，纷纷起身鼓掌道贺。朱成炼捻须而笑，显然心情大好，与上前祝酒的诸人一一对饮，见身边雨沁田一直铁青着脸不发一言，遂笑道：“早知雨督主与楚大人亲如兄弟，本王今日将女儿许配给楚大人，想必雨督主也乐见其成吧？烦请督主此次回京，在皇上面前替他二人多多美言几句，本王拟好的请婚奏章，也请督主代劳，一并呈于御前，请天子亲自为楚大人与小女指婚。”
原著：远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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