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后打开电脑,准备继续写未完稿的小说时,扫了一眼显示屏,时间下面一行小字:4月7日,三月初三,星期日。
在京数年,早就忽略了阴历,但此刻“三月初三”却在记忆里一下子鲜活起来,“三月三,鬼下山”脱口而出,这是小时候我最不喜欢的一天,因为害怕被鬼摄取命魂,害怕死掉。
而今,知道那是迷信、传说,但关于“三月三”的诸多趣事却记忆犹新。
儿时每到这一天,小伙伴们会一改常态不串门,并在天黑前关进自家门窗,难得地老实一次呆在家里。
传说中这一天小鬼会下山,到处游荡,阳间的人若是躲避不及,会被他们拿去性命。
我们小孩子是深信这一点的,每年这一天都心怀恐惧,白天能不出门就不出门。
记得有一年三月三的傍晚,天快黑了母亲在地里劳作还没有回家,我准备做晚饭时发现水缸里没有水了,不得不硬着头皮去井里挑水。
那时,全村共用的一个水井在河边,离我家差不多300米左右,当时我是挑不动一担水的,当扁担钩勾起水桶时,我比水桶高不了多少,尽管如此,那些年母亲不在家时,这种活多半是我做。
人矮小也没有力气,每次只能每个桶里舀五分之一左右的水,挑着水桶摇摇晃晃地穿过田埂,跨过一道石头垒砌的矮墙,才能到自己家。
三月三那天傍晚,当我右腿刚跨过矮墙,扭头看身后那只水桶时,突然感觉前面的水桶被一种力量拉住似的,朝前倾斜,“有鬼!”我吓得大喊一声,双手蒙住眼睛,人就骑在矮墙上,扁担从肩头滑落,水桶滚下一个在矮墙里一个在矮墙外,里面的水全部溢出。
“哈哈哈……”我听到了狰狞的笑声,不由自主地睁开眼,从手指缝里发现,是一个比我高出一个头的小鬼,满脸都是黑色的,正接着贴着墙根爬起来,朝我挥舞着双手,显然,刚才是他扒拉水桶。
不对,鬼的舌头应该很长掉出来盖住下巴,有獠牙,眼睛和鼻子是黑洞,披头散发,可这个小鬼除了脸上是黑色的外,其他都像我的一个小伙伴——金狗,也是我的堂兄,特别是发出笑声时露出的那排细细密密的白牙,不但不狰狞,还有几分好看,我曾在内心千万次地羡慕过金狗有一口好牙。
“有鬼,怕呀……”我嘴上喊着,右腿朝鬼一踢,正中对方小腿骨,“哎吆!”鬼瞬间倒在地上,抱着左小腿嚎叫。
“哈哈”,这次是我笑了,“鬼”果真是金狗,他脸上的黑色是抹了锅底的黑灰。
“蚱蜢,你踢断了我的腿!”金狗哭了。(蚱蜢是我的绰号)
虽然是坐在矮墙上不好发力,但那一脚踢在小腿骨上也不轻,那地方没有肉只有皮包着骨头,当然会痛个半死,但肯定没有踢断。
“谁让你装鬼吓我?”我拽起金狗,要他赔我两担水,不然,就咒诅他晚上肯定会被小鬼勾掉名字。第一担算他赔我的,第二担是作为惩罚。
金狗无奈,果真挑起水桶,哼哼唧唧地给我挑了两担水。(比我挑的没有多多少)
饶是如此,那天晚上我还是早早地关上了门窗,并把金狗吓唬我的事情告诉了母亲,她很是心疼我,说人吓人掉真魂,人比鬼还可怕,要我以后小心一些,不要在外面招惹事。
那天晚上睡觉前,我很细心地把自己的鞋摆放的整整齐齐,鞋尖对着床底,据说这样如果睡着后被小鬼勾了魂,魂魄消散时候,鞋尖就会朝外,早晨起床如果鞋被挪动,那就是已魂消魄散,过后几天必死无疑。
第二天早早醒来,见鞋尖依然朝床底,我才放心下来。
只是从那以后,我和金狗成为了死对头,见面即吵,经常从动口升级为动手,双方各有胜负,直到成年后我离家北上,再见他已是三十多年后的2016年3月,谈起过往,我们笑着笑着就哭了。
今天又是三月三,北京的夜,温暖、祥和,书房安静得只有我敲击键盘的声音,回忆过往,想念家乡,却不知何日是归途。
乡关何处‖17 三月三,鬼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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