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你还这么矮呀

嘿，你还这么矮呀

        又到一年七夕节，满大街飘散着恋爱的酸臭味，我开始后悔为什么要出来了，回头看看来时的路，自己的家俨然缩成了一个点，我摇了摇头，算了，还是继续走吧。

      连着下了几天的雨，今天的太阳像是攒足了力气似的挥洒着能量，我紧皱着眉头看看左，看看右，不知该往哪儿去。去书店吧，好像每年七夕都会去书店，可能那是为数不多的能减少被虐的地方吧。我靠着阴凉的一侧快步走着，路上到处可见商店的橱窗里摆放着玫瑰花，我慢慢停下脚步，看着一簇簇参差摆放的玫瑰花，鲜红的花瓣上还挂着露珠，不知今天会有多少人收到呢，又有多少商家趁此机会大捞一笔呢，想象着她们收到花时的心情，玻璃中的自己不觉得笑了起来，好像天也不太热了。蹦哒着向前走着，心里盘算着回家的时候要不要去趟花店。

      走进书店便立即被一股凉气包围，我环顾四周，貌似人并不太多，也是，今天怎么会人多呢。我很自然地往右走向阅览区，那里陈列着一排排已经开过封的书，我随便找了一本，找了个没人的座位看了起来，果然，还是这样比较适合我。

      身边不时有几个人掠过，不知过了多久，脖子开始有些酸痛，我抬起头左右摆动着，看着眼前低头阅读的人我不禁瞪大了双眼，什么时候这么多人了呢，唉……我叹了口气，一群单身狗哪。还没来得及低头，便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但因为有些许的近视，所以也不敢断定，再说了，哪有这么巧的事情，这些年来我们不知错过了多少次，我和他在一个房间里都能不知道对方的存在。

      继续低头读书，

      “请问，我能在这儿看书吗?”一个温柔的声音落在耳边。

      “当然可以。”我说着，可等我抬起头时，我们俩的表情瞬间凝固住了。即使我没戴眼镜，即使我们已经有五年没见过面了，即使他已经改变了模样，但直觉告诉我，没错，就是他，你们，终于见面了。

    “阿乔?”他像见了外星人一样上下打量着我。

      “你……是没见过人类吗?”我打趣的问道。

      他一手抓过椅子坐了下来：“真的是你啊?”

      我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他但又马上平静下来：“真庆幸你还记得我。”

      “当然记得了，你我怎么会忘。”或许是觉得有些不太妥当，说完，我们俩都低下了头。我继续翻看着书。

    “嘿！”

      我抬起头期待着他能说出什么话来。

      “你还这么矮啊？”他总爱嘲笑我的身高，每次假期开学来，总会感慨一下，好像他长高了似的。而我每次都会丢给他一个大大的白眼，这次也不例外。

      “你也没长多高嘛，还说我。”我没好气地回答着。

      “要不咱比比?”他抬了抬眉毛。

      “比就比。”现在想想也不知道当时为什么要答应，像个孩子一样。

      我起身走到他的面前，就这样站着，我竟然……比他矮了一个头还要多，我抬头看向他，下巴上隐约可以看到些许的胡茬，脸也变得棱角分明了些，连身上都散发着一股朝气蓬勃的气息，我才意识到，我们都已经不是当年的我们了。

      我低着头默默地回到座位上。后来简单聊了几句家常，又是长时间的沉默。手头的两页书来回翻了又翻，完全看不进去啊，真讨厌！

      “喂，你还没看完这几页啊。”

      “啊！”我大梦初醒般看着他又马上低下头翻手里的书，努力装出一种淡定的样子，心里又在不断的嫌弃自己。

      “你……”

      “你能不能不要打扰我做事情！”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自己也吓了一跳，怎么会说出这句话呢。

      他也像是吓到了一样，不过又马上恢复了平静：“对不起。”

      我想说些什么，可想了想，还是低下了头，我盯着眼前的书，不知为什么却想起了过去的事。

   

     

     

嘿，你还这么矮呀

      初见他是在九岁那年的一个午后。

      上午刚分完班，中午我收拾好就背着小书包早早地来到班里，想着赶紧放好书然后去吃饭。走进新的班级，人不多，大多是陌生的面孔，大家彼此微笑着问声好然后各做各的事情，我找到自己的座位，是个靠窗的位置，收拾好书，我长叹了一口气，有一种大功告成的感觉，我插着腰看了看窗外，太阳光直直的烤着人们，我打开窗户，好在有些许的风。走到讲台上正欲离开却瞥见一个人站在窗子边，那时候我还没有近视，所以即使他站在最后一排也依然能看的清楚，白色的短袖上衣，戴着一个白色金属框的眼镜，手里捧着一本书斜靠在窗边，脸上有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成熟感，蓝色的窗帘被风吹起时而掩盖住他的脸，橘黄色的光映在墙上，整个画面是那么的和谐，又与身边的嘈杂那么的格格不入。现在想起，真是像极了《情书》里的柏原崇。我就那样呆呆地看着，忘了时间。直到同学来叫我吃饭，才反应过来，那时候我想，他要是笑起来一定很好看。

      后来分桌，因为身高差异，我没有和他分在一起，我们一个在西南角，一个在东北角。就这样两年的时间里，我们没能说过一句话，也许正是这样，又加上学习紧张，慢慢的也就忘却了。只是每次下课时看到他坐在那里撑着头看书还是会禁不住多看两眼。

      本以为也许就这样一直到毕业了，但事情却突然发生了转折。这两年我像是吃了激素一样疯长，而他却好似停止了生长一样。于是乎，我们顺理成章的成为了同桌。

      在那时的我看来，学习是最重要的事情。所以，同桌这种东西于我而言就是个摆设，只要不影响我学习就好，我抱着这样的心态与他相处着，不知他是不是也是这样的想法，一天下来我们说的话超不过五句，每次都是我开头。渐渐的我开始讨厌这样，索性我也不说话了，任由空气就这样沉默着。但老师却不允许这样，上课总是有各种各样要同桌讨论的问题，我才发现原来我们有那么多相似的观点，话也渐渐多了起来。

      他开始跟我讲他身边人的事，他家里的事情，连他家新买了一个花瓶也要说一说，而我基本上都是一边写题一边听着，偶尔抬起头看向他，看到他一副神采奕奕的模样时总会怀疑这是不是我初见时的那个他。但我又会赶忙移开眼睛，不知道为什么，总是不敢去直视他的眼镜。后来，他开始越说越多，下课说不完的上课接着说，但我要听课哪，但又不忍心打断，实在忍无可忍的时候才会冒出一句：“你能不能不打扰我做事情啊！”每次说完这句话，他都会像做错了什么事情一样转过头看自己的书，而我的心却像被揪了一把一样不舒服。但到后来，这句话却成了我的口头禅，他也基本对这句话免疫了，只要我稍微有点不耐烦，他都会主动安静下来等我写完了再继续说。

      我们打闹着，说笑着，若是他惹到了我，我则会板起脸，瞪着他，拿起书装作要打他的样子，可却一次也没有打过。下了课，我们在自己的座位上坐着看看书，写写题，有的没的聊几句，或是看着别的同桌们扭打着，争吵着，然后彼此笑笑。老师们总把我们当做模范同桌谈论着，每次谈及我们都很欣慰。

      九月的午后还不太热，中午在教室午休的时候，我总喜欢偷看他睡觉，我趴在他边上尽量靠近些，又怕他什么时候会醒来，紧张又刺激。我能看到他长长的睫毛，听到他均匀的呼吸声，窗口吹来的风不时的吹动他的头发，他就安静的趴在那里，是那么的美好，一如初见时那样。下午看书看累了，也会趴在桌子上，有时他会站在门口，落日的余光勾勒出他的轮廓，门外依稀可见的树叶映衬着，只是这样看着嘴角都会忍不住上扬，那时候做的梦都是甜的。

      冬天教室很冷，寒冷更增进了我们的距离，不管是课上还是课下，我们总是会在不经意间碰到彼此的手，后来，仿佛是习惯了，不觉间就会靠近，便会感觉一股暖流直达心里。

      习惯这个东西事情很可怕的。因为习惯了他的存在，习惯了每天早上都能看到他，所以也从没觉得他在是一件多么好的事情。

      有一次，他生病了，将近一个月没来，我开始每天愁眉苦脸的，明明以前没有他的时候我也过的很开心啊。我会时常趴在桌上歪着头看向他的位置。有男生看见了打趣说：“怎么，你想他了啊？”然后不怀好意的笑着。我则会立即坐起来，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的。

      毕业的时候，我作为锁门的要最后一个走，我看着他反复整理着书包，直到最后只剩下了我们两个，我习惯性的锁上门，我看着他在我前面走着，然后走出校门。我以为我们还会再见面的，是的，可是那之后我却再也没见过面。

      我就是这么的后知后觉，直到毕业后我才去意识到原来我是那么的喜欢他。可我早应该意识到的，可现在却只剩下了怀念。

     

      那时候我想，要是开学我还和他在一个学校的话，就去表白，可是，我没能等到这个机会。开学那天，我在人山人海中寻找他的身影，可同学却告诉我他去了别的学校。同学拉着我的手问我，为什么拿成绩的那天我没有去。她说，那天他找了我很久，后来被他爸爸拉走了，因为他爸爸不许他在这个学校上学。那是我唯一一次没有自己去拿成绩，却成了一生的遗憾。

      后来我听说他在新的学校有了喜欢的人，我看了他们抱在一起的照片，可眼前却浮现出了我第一次见他时的模样。

      这么多年过去了，有次一起吃饭的时候碰到了以前的一个男同学。

      他一边坏笑着一边问我：“你和xxx怎么样了啊。”

      “没怎么样啊。”我云淡风轻的说着。

      “你们没在一起吗?”

      “没有。”

      “唉，我还以为你们在一起呢，那时候，全班可都以为你们能在一起呢，真是可惜了啊。”

      “有什么可惜的，我喜欢他，可他又不喜欢我。”

      “他不喜欢你?”说着，他开始大笑起来：“你都不知道，他当时有多喜欢你。”

      “什么意思?”我有些摸不着头脑。

      “难道你就不觉得这么多次分桌，为什么你们总能分在一桌吗?”

      我好像从没想过这个问题。我疑惑地看向他。

      “因为要确保能跟你分在一起，所以，他每次都会跟我们好多人商量，他那么骄傲的一人，我还从没见他那样跟别人说话。”

      融化的冰激凌从我的手上流下来，我赶忙拿纸巾擦拭。原来我连这个都是那么的后知后觉。早该想到的。

      在他在我被别人嘲笑时维护我的时候；

      在每次我在黑板上抄完题，他都会帮我在本子上再抄一遍的时候，虽然字真的很丑；

      在活动课时同学邀他出去玩，他对我说：“我会在你身边”的时候；

      在毕业前他总问我会去哪个学校的时候。

      在……

      我已经忘了那天我是怎么走回去的了，只能回忆起那天的天很晴，可我看每个人都是灰色的。哭了吗，或许吧，在脸上，在心里。

      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办法去释怀，反而愈来愈深，在街上总以为能看到他的影子，写字总是不由得按照他的写法写。原来他的一举一动早就印在我的脑子里了。而我只能苦笑着摇摇头，笑我自己。后来是怎么放下的呢，或许就像书上说的那样吧，时间和新欢，我选择了时间，用了多久呢，四年。

      后来才知道，有的人光遇见就已经很好了，有的人还是适合收藏，有他在的那段时光是我永远不会忘却的。不管怎样，他依然是我在清清白白的年纪里喜欢的第一个人。

      回忆结束，还好最后是笑着的。我抬头看了看四周，已经没有几个人了。

      “其实……”我缓慢的开口，迟疑着要不要说下去。

      “嗯?”他抬头看向我。

      当我发现我居然能直视他的眼睛的时候，我决定了：“其实……我喜欢过你。”

      他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嗯……其实……我也喜欢过你。”

      我们笑着，他笑起来还是那么好看，而我也长吁了一口气。

      “要幸福啊。”

      “你也是，多吃点，争取下次见你的时候长高一些。”

      “哼”我丢过去一记白眼。

      紧接着又是一阵笑声。

      出书店的时候，太阳还未完全落下，天边的云变成了恋爱该有的颜色，路上的情侣来往不绝，说笑着，脸上满是甜蜜，好像呼口气都能吹出粉红色的泡泡。他背着书包在我前面走着，像极了五年前的我们，我看着他越来越小的背影，笑了笑，抱着书，这次我选择了相反的方向，背对着他大踏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