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萧寒晨夕
半夜快十二点了,王伟关掉手机,插上充电线,将手机随手放置在床头柜上,把两旁的被子往身上掖了掖,蜷缩在被窝里,睡了有五分钟不到的样子,电话忽然响了。
王伟心里嘀咕,这么晚了谁会打电话过来呢?难道又是那磨人的小妖精?
顺手拿起电话一看,有些惊讶,来电的是和王伟在高一就认识的杨兵。从高一认识至今,已经有二十年时间了。
高中时他们是无话不谈的老铁,一个班上课,一起运动打球跑步,一起经历学习成绩的起起伏伏,一起感受青春岁月里的酸甜苦辣。
高三毕业那年,他们双双落榜,然后他们又相约一起复读。那一年,他们充分感受到了来自成年世界的压力,未来何去何从,出路在哪里,成了他们选择通过复读逆袭的唯一可以找到答案的路。
复读的那年,他们变化很大,以前对待学习随缘的心态,这一年也开始变了,他们两个都意识到,高考,和他们未来的命运息息相关,考得好与不好,直接决定着未来的人生走向。
所以,这一年,他们互相陪伴,学习和运动,劳逸结合,一起晚自习,一起早起晨读,面对喜欢的女孩子也只是悄然放在心里,认为考上好大学,未来才有在一起的物质基础和精神契合的可能。
后来,他们两个如愿考上了理想的大学,而他们却都没能和各自喜欢的女孩子在一起。考入不同的大学后,四年时间他们两个还经常联系,但是毕业以后,他们却渐渐联系少了。
杨兵为了追求大学的女朋友,不惜放弃在家乡省会城市工作的机会,跟随女朋友去了遥远而高消费且理解竞争的深圳。
杨兵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尤其在兄弟感情上特别够义气,在爱情上面也让女朋友很有安全感。所以,当杨兵带着赤诚之情跟随女友奔赴她的家乡时,女友就被他的热情和真诚彻底感动了,后来他们顺理成章地在一起,然后结婚生子,然后和普通的大多数夫妻一样,过着油盐酱醋的平淡生活。
大学毕业后的十年,是各自忙碌打拼,在社会上扎根的十年,根基扎得稳不稳,主要看这十年的付出。
所以,毕业后的这十多年里,杨兵和王伟虽然没有断了联系,但是他们之间联系的频次却少了很多,他们有各自的家庭要照顾,更为重要的是,他们都是肩负家庭经济重任的男人,肩上的担子都很重。
王伟自从毕业后,感情道路一直不顺,前后谈了三个女朋友,最后都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而分道扬镳。
人生有时候就是这么戏剧,有的人一开始就遇到良人,有的人辗转经年却总是与错的人擦肩。
也不知道感情是经历多点好,还是单纯到底好,王伟也曾因为这个问题陷入过沉思。好在,随着年龄的增长,王伟慢慢认清了感情随缘这个道理,于是,三十过了的他,也没有像父母那样慌张,而是随遇而安地经营着自己的事业和生活。
也许,在遇见对的人之前,人总是会遇到一些不适合的,才会在遇到真爱的时候万般珍爱。王伟就是这样的,三十二岁的时候,与公司新来的董事长秘书产生了感情,工作中一来二去就更加确信自己已经喜欢上了她。
作为工程部的小组长,王伟年轻有为人又帅气,自然被很多女孩子喜欢,而这个比他小五岁的小秘书却是个例外。
她看起来非常有灵气,活泼俏皮,但同时又异常稳重内敛,这样的特质集中在一个人的身上,多多少少会让人产生一种迷惑。
但是王伟和她之间,却因为食堂打饭的一次偶然的相遇一见钟情了。
接触之后,王伟发现这个小女友原来才是一个磨人的小妖精,她看似深沉的背后,其实隐藏着一个活脱脱话唠特质,别看她成天和严肃的董事长在一起,同样不苟言笑,但是在这层关系之外,生活中的她却是很接地气的一个人,但是在此之前,但凡没有了解过接触过,总会觉得她好冷。
王伟的公司要开发一个新的重要项目,关系到企业在市场和同行中未来五年的地位和发展,王伟有幸成为这个团队中的一员。新项目从开始筹备到正式研发,前后经历五个月,所有人殚精竭虑、废寝忘食地沉浸在了工作中,压力变得空前巨大,工作节奏也变得异常紧张。
有很多个日夜,王伟和团队的工作人员通宵达旦,却只收获很微小的一点成绩,为此,他失眠过,痛哭过,甚至想过甩手不干了,但即便是到了这样的境地,他也没有告诉女友自己的真实状况和想法。
偶尔的时候,王伟会在闲暇之余看看杨兵的朋友圈,以解苦闷,主要是通过回忆过去,来慰藉迷失的自己。
所谓不忘初心,到底什么才是初心?
也许,不管你拥有多少财富或者多么美满的家庭,对于人内心的自我定位和评价一定是要谦虚且进取的,而非一味地要求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更非偏执地承受自己不该承受的,也非懦弱地承认自己的无能。
坚持初心真的很难。得过且过,一样可以过好生活,得到一些物质上的回报,但是灵魂所缺失的,确实无论如何很难弥补回来的。
当王伟在电话中听到杨兵熟悉而温暖的声音,多年以来横在他们两人之间那座越来越陌生的桥梁瞬间消失,原来他们依然是无话不说的好哥们、好兄弟。
“王伟,我真的很怀念我们以前青春年少的时候,那个时候没有多少压力,做人做事都是随心的,如今,为了钱,哥们我不得不曲意逢迎,做着自己不够全力以赴为之奋斗到底的事情,房贷车贷还有孩子,都成了我的各种压力,老婆也全职在家,上上下下只有我一个顶起的,我要是选择躺平,那这个家,就真没人能够彻底顶起来了,孩子怎么办,一生生个三胞胎,我的压力真不是一般大。要是能回到从前该多好!”
电话那头的杨兵微醺,神志稍有些凌乱,但口齿还算清楚伶俐,只是比以往的话稍显多了些。
可出乎王伟意料的是,杨兵在电话中沉默了几秒钟之后,突然哭了起来。虽然称不上哀嚎和撕心裂肺,但是他那分明的失落和难过,让电话这头遥远的王伟为之一震。
“王伟,你说我辛苦半生,到头来不会真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吧?……我老婆要和我离婚,说是三个孩子生下来她受了很多苦很多累,我不仅没帮上什么忙,还让她沦为啃老的对象,孩子孩子也没照顾好,说我妈根本没帮她什么忙,嫁给我是嫁给了一个废物!……我真有那么不堪吗王伟?我要不白天晚上连轴转地养家糊口,就深圳这房价,我们攒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呀?没房不结婚,没车不生娃,这么多年,她已经完全变成了我不认识的那个女人。我舍弃父母双亲,背井离乡孤身在外,我为的啥呀?我真是心里苦啊……”
杨兵的一番话,一下子拉进了王伟和他之间的距离,曾经像藏书一样搁置书架的友情,因为通电话变得满血复活,王伟忽然觉得,这些年,只顾着自己的忙碌的生活和工作,却忽略了友情,尤其是这个与自己同甘共苦、同饮同寝的好哥们,被他忽略了太久太久。
而杨兵的一番话,也让王伟开始反思自己的生活,尽管他还没有面临生活的太多的柴米油盐,甚至现在还处于热恋期的他没办法彻底体会杨兵的感受,但是对于人生的思考和疑问,却总是殊途同归。
那一晚,王伟和杨兵在电话里聊了很久。
而说得最多的话就是:兄弟,累了就歇歇吧。
是的,累了就歇歇吧,不论男人女人,应该对自己好点,累了就告诉自己,是时候该停下来好好整理一下自己了,短暂修整之后再出发,比做困兽之斗更让人信心满满且成功在望。
谁不是和杨兵一样,曾经也在夜里哭诉,或者独自一人承受着这个世界给予的伤痛呢?不过都是黑夜过后,继续强撑罢了。
兄弟,累了就好好歇着吧,对自己好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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