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ttps://img.haomeiwen.com/i28483377/c9b6175f7732f597.png)
![](https://img.haomeiwen.com/i28483377/1575508f3f5d94c1.png)
![](https://img.haomeiwen.com/i28483377/358058058a4c13b5.png)
先生笺释此书,仅仅就其中画舫一事而言,盖其中涉及国家兴衰之意也。首先,先生谈及明末汪然明西湖画舫之由来及时事之欢快:寅恪案:河东君此札之主旨乃向然明借舫春游。关于然明西湖游舫一事,实为当日社会史之重要材料,今汪氏全集中诗文具在,不必详引,仅略述梗概,并附记末乱后汪氏游舫之情况,聊见时代变迁,且志盛衰兴亡之感云尔。
《春星堂集一》载《汪然明小传》云:制画舫于西湖。曰不系园。曰随喜庵。其小者,曰团瓢,曰观叶,曰雨丝风片。及同书《伍遗稿 自嘲并示儿辈》八章之五(胡引:一生未觉为贫愁,此日栖迟况白头。故态不应随改革,晚年犹尚说风流。青衫有泪闻歌湿[自注:有女史教女剧以善清歌者寄余,旋闻病没])“画舫无权逐浪浮”句下自注云:余家不系园,乱后重新,每为差役,不能自主。(堪叹优悠多恍惚,空叫日月去如流。)。可知然明之西湖游舫颇多,有大小两类,河东君所欲借者当是团瓢、观叶或雨丝、风片等之小型游舫也。
是汪然明西湖之中,颇有几具画舫也。
然后笺释河东君之用画舫资格问题。汪然明制作画舫,好事者借舟以行,络绎不绝。其友黄汝亨代作《不系园约款》以拒绝,先生仅仅录用十二宜之名流、高僧、知己、美人四项,用以笺释河东君四俱美。实际上,《不系园约款》共分十二宜九忌,某录之,以飨好事者。十二宜:名流、高僧、知己、美人、妙香、洞箫、琴、清歌、名茶、名酒、肴核不踰五簋,却驺从;九忌讳:杀生、杂宾、作势轩冕、苛礼、童仆林立、俳优作剧、鼓吹喧填、强借、久借。
先生曰:十二宜中名流高僧知己美人等四类人品之条,以河东君之资格,其为“美人”自不待言,
“知己”则河东君与汪然明之情份,即就此尺牍三十一通观之已可概见。其《第伍通》略云:“嵇叔夜有言,人之相知,贵济其天性。今以观先生之于弟,得无其信然乎?”及《第八通》云:“嗟乎!知己之遇,古人所难。自愧渺末,何以当此?”尤足为例证。夫“知己”之成立往往发生于两方相互之关系,由此言之,然明固是河东君之知己,而谓河东君非然明之知己亦不可也。
“名流”虽指男性之士大夫言,然河东君感慨激昂,无闺房习气,又喜着男子服装,及适牧斋后,如《牧斋遗事 国初录用耆旧》条略云:“河东君侍左右,好读书,以资放诞。客有挟著述愿登龙门者,杂沓而至。钱或倦见客,即出与酬应。客当答拜者,则肩筠舆,代主人过访于逆旅,竟日盘桓,牧斋殊不芥蒂。尝曰:此吾主弟,亦良记室也。戏称为柳儒士。”然则河东君实可与男性名流同科也。
至若“高僧”一目,表面观之似与河东君绝无关系,但河东君在未适牧斋之前即已研治内典,所作诗文,如《与汪然明尺牍第二七》、《第二九》两通及《初访半野堂赠牧翁》诗(见《东山酬和集一》),即是例证。牧斋《有美诗》云:“闭门如入道,沉醉欲逃禅。”实非虚誉之语。后来因病入道则别为一事,可不于此掺混论及。总而言之,河东君固不可谓之为“高僧”,但就其平日所为超世俗、轻生死两端论之,亦未尝不可以天竺维摩诘之月上、震旦庞居士之灵照目之,盖与“高僧”亦相去无几矣。
故黄贞父《约款》关于人品之四类,河东君一人之身实全足以当之而无愧。汪氏平生朋好至众,恐以一人而全具此四类之资格者必不多有。当崇祯十二年春间林天素已返三山,杨云友亦埋骨西泠,至若纤郞即王修微则又他适,然明诸游舫若舍河东君而不借,更将谁借耶?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