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左向右》上卷46：午夜烟花

原创/那年夏天的流星雨

五一节结束第一天上班，乔力趁下午没课，跑去文化路电影院旁边的老新华书店买钢琴曲谱。跟他学琴的学生多起来，他急需补充教材。

腰间的传呼机滴滴响起来，一看是校长办电话，他急忙蹿火抱起厚厚一摞琴谱缴费出来，在书店门口的公用电话亭回了一个电话，说自己马上回去。

马云山坐在宽大的枣红橡木办公桌后面，手里夹着烟卷，吞云吐雾。

乔力敲门进来，他从黑色真皮转椅上抬起屁股，用指缝夹着烟卷的手指指对面一组浅绿色布艺沙发让乔力坐，自己也随即在旁边单人沙发上坐下。

“听说买上钢琴了？”马云山弯腰在烟灰缸里弹弹烟灰。马云山抽的烟闻起来有好闻的香味，不像一块钱的宏图那么呛人难闻，乔力估计他抽的是好烟。究竟是多好的烟，他猜不出来。

乔力骑着自行车一路飞奔回来的，他揣度马云山的意思，小心控制着粗重的气息，很爽快的点头应道，“是，买了。”

这种事藏着掖着也没用。

马云山开门见山问他买钢琴的事，让他警觉。脑子瞬间冒出一个想法，像午夜升空的烟花刺啦亮了一下，他想到自己拿到一大笔奖金，除集体餐庆了一次，还没有以任何形式酬谢过马云山。

妈的，怎么此前就没往这方面想过！

他尴尬别扭。脸上的笑肌被硬生生扯动，勉强挤出笑，自己都觉得很丑。

“还得感谢学校，感谢您！幸亏有那笔奖金，要不得等到猴年马月去……”

说这种肉麻的话，跟被人掐住脖颈似的难受。没办法，怎么也得挽救一下，哪怕说几句空话，也比什么都不说好。

马云山笑着摆手，“说这些干啥，没意思！那是你应得的！年轻人有干劲好，我就喜欢你这种干劲十足的。”

马云山不像是在意这些鸡毛蒜皮的样子。他在实验一小这把交椅上坐了四五个年头了，什么世面没见过。实验一小上下九十多号教职工，生源多来自市委市机关，有来头的多。教职工有来头的也不少。从市政府到各级机关，沾亲带故的不算，直系亲属就不在少数。任何一件不起眼的事儿，处理不妥当，都有可能拔出萝卜带出泥。市委领导亲自过问实验一小内部事务的事情，不是没有过。马云山如果真是狗拉猫吣的都看在眼里，他这校长交椅也坐不了太久。

他暗暗深呼了一口气。

马云山吸口烟，慢悠悠的说道，“找你来，是有重要的事儿。教研室透露意思，想任命你当艺术团团长。但也没有完全确定，正在考虑中。老徐也同样在考虑的人选里。”

乔力静等他说下去。

“学校从艺术团新建的角度考虑，教研室从艺术团未来发展的角度考虑。各有利弊。我想跟你说的是，你和老徐不管谁任团长，都要搞好团结，不能因为私人恩怨影响工作。你当，老徐也不能闲着，他当，你也得帮他掌舵。”

马云山不偏不倚，铿锵磊落。乔力自然说不出什么话。

走出校长室，他一直琢磨马云山找他谈话的意思。的确说了要任命他的话，但也为可能不任命打了预防针。

这番谈话意图太深。他回去和于蓝一起琢磨，搞不透马云山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不清楚马云山是不是也同样找过老徐，但他却很清楚，马云山跟老徐绝对不会像跟他一样打官腔。老徐跟马云山共事这么多年，关系非同一般，像两根紧紧缠在一起的藤蔓，不分彼此。远不是乔力跟马云山之间这么单纯。

谁说君子之交其淡如水。

淡淡如水，只能说明交往浅显，谁也不沾着谁，谁也不靠着谁。可这能算是交往吗？根本算不上。

乔力嫌办公室人多嘴杂，气氛微妙，习惯性跑到原来的宿舍去找皮影和林铭，皮影不在，只有林铭戴着耳机听流行歌。乔力搬出去，盛晓东结了婚，他们空出来的床铺暂时还没有人住。

乔力跟林铭仰躺在相对的两张铺上，瞎聊。人们近来传来传去的谣言，自然成为谈资。

有人说乔力对徐朝歌过河拆桥，要爬到徐朝歌头上去。

有人说徐朝歌搬石头砸自己脚，自作自受。

有人传言说徐朝歌偷偷做了校长马云山工作，马云山坚决要让徐朝歌扛把子。

有人放出风说乔力上面有人，否则怎么可能这么短时间麻雀就变凤凰。

林铭向乔力求证这些说法哪是真的，哪是假的。乔力一句话顶回去，“你问我这些子虚乌有的，不如问问你自己，决定啥时候结婚！”

林铭白瞪着眼不说话。这是他的哑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