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说的是真的

如果我说的是真的

01卷

贾如今天的心情很不好。准确来说，上班的每一天，她的心情都不好。

又被领导骂了，而且因为请假扣了全勤奖。昨天刚笑话完别人被劈腿，今天就被一个陌生女人堵着门告知：她的男朋友已经归她了！

这世界疯了吗？现在第三者都嚣张到上门抢人了吗？

贾如心里想了至少一百种致这个女人于死地的方法，但仅限于想法。最终，她看着那个女人妖娆的背影扬长而去。

夜深人静，贾如决心反省，把自己人生中的缺点全都列举出来，然后全部解决掉。她发誓要做强者，为自己争气，为父母争光。

事实是，在列举到第十八条时，她睡着了。

第二天，贾如又迟到，被领导抓了现行。她的心情又变坏了。循环往复的一天又一天。

又是夜深人静，为防止自己再次睡着，贾如提前喝了浓茶和咖啡，以表自己的决心。这次很成功，她把自己的缺点全都列了出来，总共了200多项。光是这个数字，就让贾如没有了生存下去的勇气了。

一个人的缺点比自己身上的骨头块还多，那不是也离渣不远了？

于是贾如的心情更不好了。

她想到了自杀！随即想到，自己住得是地下室，连跳楼的条件都没有。

“为什么我这么悲惨？如果我有超能力，想做的事都能做到，那该多好！”

话音未落，一道光芒凭空出现，一只长相颇为怪异的生物出现的贾如的面前。

“你真的想要超能力吗？”生物问，说的是普通话。

贾如掐了掐生物的脸，确定自己不痛，笑着说：“我就知道是做梦！”

怪异生物低吼了一声，说：“你干啥不掐自己的脸！”

“掐自己疼啊！”贾如略显呆萌。

怪异生物稳定了一下气息，说：“难怪系统会选择你，确实是缺根——咳，天性纯真。你过来，跟我念，念完就有超能力了！”然后就念了一些奇怪的话语。

贾如完全没明白过来目前的情况是怎么回事，直到怪异生物又叫了她一次，她才跟着念了一遍。

“好了，你现在已经有超能力了，你所说的话都会成真。我走了！”

“等一下，如果我——”

“不要说如果，你说如果的时候，如果后面的话就会成为现实！”

“哦，那——我想找你的时候怎么办？”

“为什么要找我？”

“如——假设这个超能力我用烦了，想换一个呢？”

“换不了！你只能有这一个超能力，这是你自己要求的。如果你想让我收回超能力，可以把我教你的话倒着念一次，我就会出现了。”

怪异生物突然消失了。贾如冷静了一下，用力掐自己的手背，疼得她流出眼泪了。

不是做梦！

喜悦，兴奋，狂喜，贾如的心情发生着层次性的变化。她想喜极而泣，忽然想到，还没试过超能力呢，确定是真的，再笑也不迟。

“如果现在能吃到一碗热汤面就好了！”贾如说完，静静地等待着。

五分钟后，她的房门毫无征兆地响起了敲门声。是外卖小哥，递过来一碗热气腾腾的牛肉面。

“如如，收到外卖了吗？”是妈妈的电话。

“收到了。妈，你怎么会给我订外卖？”

“早上给你打电话，你爸听见你有点鼻塞，就怕你感冒，又听说你最近忙，总是加班，就怕你吃不好饭，最近才学会网上订餐，就当练练手。”

贾如哭了，不是因为拥有超能力的喜极而泣。

天亮了很久了，阳光从窗户照进来，贾如在这个城市第一次在起床时看到阳光。

昨晚她说了很多如果，有让爸妈身体健康的，让爸妈生活无忧的，也有让她自己生活无忧的，其中就包括这套房子。她很满意自己终于告别了地下室。

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不透风的墙。贾如的超能力很快就被发现了，出乎她意料的是，没有人把她当怪物，反而所有人都对她奉若神明。

从最初只是朋友来请她赐两句，诸如鼻子变挺，眼睛变大，下巴变小之类的，之后就慢慢地从微整形深入到了遇到白马王子，嫁个好人家之类的生活服务类。更有甚者，一些阿姨奶奶们，竟然连求子的事，也来找贾如了。

02卷

上门请求的人多了，贾如应付不来，就特意租了间办公室，挂了招牌，叫如果工作室。招聘了两个助手，把这些人的诉求分类整理，方便她安排。

当然，贾如也不是空口说白话的，这已经成为她奔向小康生活的主业了。虽然，钱对于现在的贾如来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不过，能在做慈善的同时把经济抓上来，也是不错的嘛。

人生赢家显然已经不能形容贾如了。

妈妈打电话过来，说是自己的一个很好的朋友，儿子结婚很多年了，还一直没有孩子，希望贾如能赐她一个孙子。

现在找自己办事，都得走后门了？贾如很享受这种高高在上的感觉，她有点飘飘然了。

“周末我回去，你让阿姨到家里去吧。”

贾如回家乡没有用任何的交通工具，她只说了一句，“如果我现在出现在家里”，结果她就出现在有父母的家里了。

凭空出现的贾如，让司空见惯的父母没有太多惊讶，却让正在等待的阿姨吓了一跳，同时也更坚定了她对贾如能力的信任。

“这是妈妈常常跟你说的黄阿姨。”

“如如，我——”黄阿姨正想说话。

“黄阿姨，您不用说了，我都知道了！如果，黄阿姨有了孙子！”

黄阿姨还没反应过来，贾妈妈跟她解释了之后，她笑得合不拢嘴，千恩万谢地回家了。

几天之后，黄阿姨向贾如报喜并表示感谢，“已经两个月了，刚刚查出来，真是太感谢了！”

这样的喜事让贾如很有成就感，甚至很久都没有做梦的她，那晚竟然梦到了黄阿姨的儿媳。贾如从来没有见过黄阿姨的儿媳，可她在梦里清清楚楚地知道每个人的身份。

黄阿姨的儿媳名叫晓瑜，她婚后，和自己的丈夫一直感情很好。结婚时间长了，一直没有孩子，两个人都到了医院做了体检，诊断结果是，丈夫没有生育能力。晓瑜很体谅丈夫，表示自己并不介意。

起初夫妻感情并没有受到影响，但是黄阿姨含饴弄孙的愿望太过于强烈，她的儿子和儿媳都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商议之后，他们决定采用捐精的方法，满足黄阿姨的愿望。

除了主治医生，没有人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所有人都只知道晓瑜怀孕了，都为他们感到高兴。

故事到这里似乎应该结束了，但是，贾如看到的，远比表面更多。晓瑜的主治医生和妻子结婚多年，感情一直很好，但是妻子不能生育。他不想离开妻子，但是在面对晓瑜夫妻时，他想到了自己，他想有一个自己的孩子，所以他用了自己的精子。

这是伦理和医生的职业道德都不允许的，可是在贾如的预言下，成真了！

贾如从梦中惊醒，全身被冷汗湿透。她不停地告诉自己这只是一场梦，但是她说服不了自己，因为一切都太真实。

类似的梦境越来越多，有时候甚至一个晚上会出现若干个她曾经预言过的人表面之下的真实。贾如越来越怀疑自己的超能力，究竟是给人带来美好和希望，还是在制造着一桩桩被掩盖的阴谋。

03卷

贾如把赋予她超能力的咒语倒着念了一遍，怪异生物出现了。

“为什么我说的那些事，在成为现实之后，会有各种各样的不美好的真相？”

怪异生物面色沉重地说：“有一件事，我得告诉你真相了！你的超能力，是我们实验室的一项实验，你是第一个实验对象。后果我们预估过，只是没有预估到会这么严重。现在我们正在修改实验数据——”

“实验？你把我和那些人都当做实验品？你到底是什么怪物？”贾如感觉到来自心底的寒意，那是她的恐惧。

“请你相信我，我并没有恶意！我们只是沉迷于实验，各种各样的实验。每一项实验在普遍推广之前，都要有实验品，大量的实验品，所以，我和我的同伴，很感谢你和那些人的付出，同时对于我们的失误也很抱歉！”

贾如咆哮着：“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造成的这些后果，你一句抱歉就可以补救了吗？”

怪异生物说了很多愧疚的话，贾如只听懂了一句，就是他们对于目前的情况没有任何补救的办法。

工作室每天光顾的人仍然是络绎不绝，人们都有太多的愿望要实现了，可是梦想成真的代价太大了。会说“知足常乐”的，不是已经走上人生巅峰的，就是悟透人生真谛的圣人，可这世界上，绝大多数，还是饮食男女，芸芸众生。

夜深人静。贾如很久没有感受过夜的宁静了。她每天要说的话太多，要见的人太多，多得她都忘记了自己最初想要做的事，想要完成的梦想了。

从家乡到这个城市，她所想要的，只是有一份稳定的工作，一个能和她好好过日子的人，和一个和睦的家庭。贾如深知自己是一个没有野心的人，她所要的，只是很简单的生活，连梦想都算不上的，一个正常人都会有的要求。

只是她没想到，这样的生活，距离她也会那么遥远。

现在的她很轻易就可以得到这种生活，只要她说一句“如果——”。可她不敢说，她不敢想象那句话成为现实之后，会有怎样不堪的真相侵袭她余生的梦境。

贾如关了工作室，她决定不再为别人实现梦想和愿望，她甚至想过以后不再说话。只是每天热情洋溢的人群并不给她任何解释的机会。她也无从解释。

是说我们都是实验品？还是说一些幸福要掌握在自己手中的鸡汤文？都没有人会相信。

贾如为父母安排好了余生所有的事，就连墓地都想到的。她觉得自己已经考虑得很周到了，于是，在夜深人静时，她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最后俯视了一眼这个世界，这个繁华如梦，看似触手可及，却只有一扇玻璃窗就能把她挡在外面的美好世界，轻轻地说了一句：“如果我死了！”

四周无限的光明温暖，贾如穿着洁白的衣裙，站在云端。

“你可以不必这么极端。”怪异生物叹息着说，“那不是你的错——”

“谁的错都好，既然由我开头，就由我收尾好了。”

“你还有十分钟的时间，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吗？”

贾如看着遥远的地面，她想到了父母。刹那间，她回到了家。她的照片被黑纱缠绕，照片前是她最喜欢的食物，还有一夜白头的父母。

贾如为父母预言了所有的事，她自以为事事周到，只是没有想到，父母失去了她，会伤心。

她想说：“如果能再来一次——”

可惜，她连一句“爸妈”都没有叫出口，就化做一团雾气，飘向了蔚蓝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