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早上，妻临出门前，告诉我，今天是父亲节，别忘了给大大打电话。
对妻的提醒，我有谢在心，只是未说出口，“嗯”了一声。
父亲节，这我当然知道，这天必然会给父母打电话的。这半年多来，无论是不是什么节日，还是某一什么时刻，只要我想起，我都会给老家拨去电话，问候问候父母，特别是要了解父亲的情况。
02
从去年冬里开始，父亲就一直身体不好。冬里寒气重，父亲受了风寒，老年慢支发病，相继肺气肿也结伴而来，夜里不能平躺，呼吸不顺，彻夜不能睡眠。在县医院住院半月，该用的药全部用上，该花的钱不节省，只是想让父亲早日痊愈。可医生告知，老年病不能根治，以后只能半躺睡觉、张口呼吸。
父亲的难受，我们只能看在眼里，急在心上，无法替代，只能用宽慰的话安抚他。
春节回乡，在老屋里，我见识了父亲的难受。白天还好，关键就是晚上，不能平躺睡下；小睡一会，就呼吸不畅，难受，便下床走动，一走就是大半夜。春节假期一结束，我们带父亲到荆门一医检查，是同样的结果。医生开出的药，父亲承受不住，副作用太明显，手抖动得厉害；当晚又一受凉，继而又发烧，食欲也减退，未进多少食物，第二天状态更不好。
乡卫生院怕出意外，不接受像父亲这么大年龄的老人看病，我们只好再次把父亲往县医院送。好心的医生给父亲吃了点退烧药。父亲一路上退热出汗，昏昏沉沉，到医院时，下车已没有力气。
我摸父亲的额头和手，都是冰凉，父亲的意识模糊。我惊呼医生。医生急来检查，说父亲内衣湿透，失水太多，是休克状态，急救……
幸亏急救及时，无意识的父亲，在昏睡两个多小时后，终于睁开眼睛。在现场的二嫂泪眼婆娑，我见到大哥时，也有些哽咽。我真的怕父亲在那一刻没有坚持住，就那样睡了过去！
后来，父亲完全清醒后，我问父亲是否还记得到医院时急救的情况。父亲说，都不记得，只记得进了医院，其他全不知道。我把经过讲给父亲听，父亲听了，有些惊奇，好像也有些害怕，但还是对我说，想想晚上不能睡的痛苦，还不如不要救，就那样睡过去算了！
03
我知道，父亲虽然嘴上这么说，可心里还是不愿就那样睡过去的。恋生，是我们人的本能；怕死，是我们正常人的反应。我们都是平凡人，是自然万物中的一种，这种自然的本能和反应是正常的，也是天生就俱有的，不必过于纠结。
我们人在健康或者年青的时候，都会“豪言壮语”。“等我老了，我才不怕死呢，要死就死了好啦！”“我生大病了，找一包药一喝一死，不连累娃子们！”云云。可等到自己生大病或者年老时，就不是这个想法了，也会想尽一切办法解除病痛，寻求活着。
春寒不亚于冬冷。在春天的季节里，父亲又到医院住了几次。对于他的这个病，他没有信心，比较焦虑，怕哪一天死了，疑心也重，总是唉声叹气；对药有依赖性，只要有一点不舒服，就要吃药。对于父亲的这个信心不足和状况，我们兄弟姊妹宽慰的话说了不少。
大哥劝父亲，您现在一大把年纪了，死亡是自然规律，想宽一点，不要成天“记挂”它。也许今天还是好好的，明早就一觉睡过去了，不再醒来！趁今天身体好，能吃就吃，能睡就睡，能动就动，多活一天是一天，多活一天就是赚的了！
在医院工作的二嫂对父亲说：“我说的话，您不要不爱听。您这个病，目前医学解决不了。您只能自己想开点，有个好心情，保持精神好，有利于病状减轻。您要往前看，想想您的大孙子还没有结婚，想想您的小孙女还没有上大学。您要等到那一天喝喜酒！您还要抱重孙呢！”
姐姐的话很直白：“好死不如赖活着。您看同病室里，人家才50多岁，与您一样得的这个病，半躺就不行，只能靠着睡。您已经八十多了，您还能半身躺下睡觉，跟人家比起来，要好很多呢！所以您不能老是想着自己生病了，还不如死了算了等等。”
到老家来探望父亲的堂妹也宽慰父亲：“您比我爸和姑妈要幸福得多，他们都早逝了。现在生活条件好，哥嫂们又孝顺，您要争取多活几年！”
……
04
大家劝慰的话，父亲是否听进了，我们不知道。我只知道父亲，只要身体稍稍好些，他就高兴；只要身体稍有不适，就要吃药。我们也曾说，只要吃药了，您感觉好就行；只要您再有不舒服或者感冒等，就到县城住院去！
前段时间，我打电话回去。母亲告诉我，父亲现在身体好多了，能吃一大碗饭，只是走路走不远，走不动了；医院开的药，没让父亲吃了。药吃多了也不好啊！
母亲的话，有道理。
好不容易，父亲才同意跟我说说话。我知道，父亲不愿说话，一是嫌自己耳朵背，有些话说了他听不清，容易打岔。二是仍然对自己没有信心，疾病和衰劳在他心中占了太多份量，他不愿将自己的不好信息传递给我。
说起他的病情，他说还好还好，让我不要“记挂”，有什么事会跟我打电话的。很明显，他的话是他对我的“宽慰”。多少年来，关于他和母亲的生病情况，不是我打电话询问，他们什么时候打过电话跟我说呀？
父亲还惦记着我们一家人的情况。我把妻和女儿的情况向他作了汇报。电话那头，听得出，父亲还是蛮高兴的！
05
今天，我的电话拨回老屋，母亲接了电话。母亲正在台子上清理杂草，父亲在院子里来回走动。跟母亲说完话，我让父亲接电话，想跟他说说话，想把父亲节的问候带给他。
母亲问了父亲，跟我说不说话？电话那头，父亲不愿说。
我一阵失落，也有些心安。父亲在院子里走动，是在锻炼他的腿，说明了父亲的信心。但愿父亲的腿老化的步子慢一些！晚上平稳睡眠的时间多一些！
岁月，我请求你，请多给父亲一些时光！
父亲坐在院子里晒太阳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