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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倪小小真的不小。
这让这个女孩自卑了十几年。
如果看到高中时代的小小，你也许难以想象她曾经是怎样一个行似弱柳扶风的姑娘。
小小是个早产儿，出生的时候体重严重不足。后天疯狂的补养没能让她摆脱营养不良的体质。单薄的姑娘字典里没有胖字。
直到初中那年，倪小小大病了一场，药物的作用让她的身体像吹气球一样膨胀，激素的副作用蔓延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
倪小小胖了。
02
最初，倪爸倪妈还有点庆幸这个副作用歪打正着让女儿看上去好歹有了点肉相，直到强大的后续效果让小小的身体不可遏止地横向生长。医生只说是药物的反应因人而异，对此束手无策。
身高不到一米六，体重已经奔向一百三，加上她又不是个一流可爱的胖子，她变得害怕和人打交道。班上的同学都是两个人一桌，唯有她一个人坐在最后一排。同排坐着的大多是不学无术、爱捣蛋的男孩。他们喜欢划她的桌子，在她背后贴各种非主流小纸条，暗地嘲笑她是一坨会移动的脂肪。
分不清楚是羞赧还是生气，她每次都涨红了脸，却一声不吭。无论是男生和女生，这个班上没有人和她做朋友。也并非每个人都嫌弃她，只是看她都是独来独往，一个人沉默在角落里，猜测她脾气古怪，便不去搭理。
曾经很喜欢的迷你裙早已和她无缘，妈妈常常为买不到合适她的裤子而苦恼；体检的时候她总要一个人先默默躲起来，挑没人的时候再视死如归一般上称。她忘了多久没有去过甜品店，也谙熟一个人在夜里忍饥受饿的滋味。即便如此，她的体重几乎都不会产生任何让她惊喜的变化。
她开始有点儿自闭。
03
好不容易上了高中，摆脱了初中的梦魇。但是，歧视，总是无处不在的。
好在，遇见一个人。
军训的时候，乔声和她排在一排。烈日下，她在向右看齐的时候第一次细看他，眉眼清秀，但是笑容狡黠的样子。
她因此记住了他。
军训过程中，教官点名频率最高的两个人就是乔声和倪小小。乔声每次都是男孩子里面顺拐的那一个，倪小小又恰好是女生里面那个肢体最不协调的。踢正步的时候，其他人的手都往一边打，乔声和倪小小总是反得一模一样，不知道是谁带跑了谁，以至于同排第三个同学每次都因此濒临崩溃。教官屡教不改下两个人只能罚蹲。
倪小小每次听到自己的名字羞愧难当，乔声却总能嬉皮笑脸，若无其事，时不时还要挑逗笑她脸上的高原红。
而倪小小喜欢看这个人在阳光下笑起来的样子。
那天军训后，一只手一下子搭在倪小小肩上。
“喏，给你的。”猝不及防之际，倪小小扭过头，乔声递过来一罐可乐。
“给我的？”
“哈哈，还好军训有人陪我罚蹲，咱们也算是建立起革命友谊了，我叫乔声，交个朋友吧。”看着倪小小一脸错楞，乔声大笑起来。
“很惊讶吗？以后大家反正都是同学不是。”他大大咧咧地说罢挥了挥手，扬长而去。
这个举动让倪小小胡思乱想了一整天。
乔声是第一个主动和她交朋友的人。
04
正式开学之后，乔声给倪小小的第一印象再度得到了印证。他开朗乐观也带着吊儿郎当，在老师眼皮底下做尽非法勾当。但是乔声身边总是簇拥着一大帮人，大家似乎都很喜欢他。
乔声喜欢交朋友，当然，倪小小也在他的好友列表之内。新学期过半，乔声的浪荡不羁全部表现在差得不能再差的课业上了，也因此和倪小小有了除开军训外的进一步交集。
小小因为在学校的社交不多，把大把的时间放在课业上，终于在尖子生一列崭露头角。和小小混开了后，乔声喜欢开玩笑似的对倪小小呼来喝去。
“胖子，很用功嘛，帮我写份作业吧。”
“胖子，快考试了，笔记本能不能借我？”
“胖子，今天下午有我的球赛，一定要给哥来助威啊!”
“胖子，走路不要老低头嘛，女生自信一点才可爱，哈哈。”
……
无论是乔声提出的什么要求，得了魔怔似的，倪小小都会欣然接受，并且一点儿也不在乎乔声叫她胖子。
递上整整齐齐的作业，一丝不苟的笔记，在球场默默看他一个人力挽狂澜，在心里加油助威，倪小小觉得幸福极了。
她想，她是喜欢乔声的。
05
这一喜欢，就唯唯诺诺地喜欢了三年。
毕业前夕，她有点儿忐忑，她怕再不说以后便天各一方。她旁敲侧击地问了一些身边的人，大家都以什么青春不能留下遗憾之类的言辞鼓励她。
那一天，她终于冲到乔声从教室回寝室的路上，还是军训时的一脸红晕，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阿生，等一下。”
乔声旁边的哥们儿看出什么眉目一样，挤眉弄眼地说，“不打扰，我先回去啦。”
这次换成乔声哑然。
“阿声，那个……”她把两只手绞在一起，巨大的身影和树影参差斑驳。
“胖子，这么晚了，有什么事情吗，这么着急？”乔声一脸坏笑。
“阿声，如果……我喜欢你，你会喜欢我吗？”声音由强到弱过渡得极不自然。
倪小小只觉得周围的一切都冻住了，她看见月光和路灯在乔声的眼睛里流转，脑海像被人掏空了所有，等待一场蓄谋已久的审判。
乔声狡黠的笑容有点儿僵。良久，他低低地说，“胖子，我当然喜欢你了，我们毕竟是这么好的哥们儿对吧。”他极不自然、试探性地瞟了一眼倪小小。
倪小小沉默了一会，还是努力让自己平静。
“阿声，我来，是想告诉你，很感激在这三年时光里遇见你，也感谢你和我交朋友。遇见你之前，我根本都不知道一个人如何是好……反正，能够遇见你，真好！”
她一时哽咽得不能自已，说完逃窜一样消失在黑夜深处。
“诶，胖子……”乔声的呼唤赶不上她奔跑的背影。
06
去往大学的火车上，小小出神地凝望车窗格子里不断变换的风景与光影。
乔声，你现在会在哪里呢，是不是和我一样已经踏上了另外一段旅程。
那个用温暖的口气称我为胖子的人，愿你一直这样，温暖所有出现在你青春里像我一样自卑的人。我会以后昂首挺胸笑着走下去的。有你，真好！
每个人的生命里都有很多过客。在真正的离别之前，你也许曾认定他们会成为你生命里的一部分，可最后你们散落天涯。
其实这些人不是无目的地出现在你生命里，他们陪你度过一小段自己无法化解的艰难时光，或是教会你爱，或是带给你成长，直到有一天你能更勇敢地活下去。
愿你从容对待生命中那些擦肩而过的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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