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早年留学日本,与鲁迅、黄侃等人师从章太炎门下;他坚决提倡白话文,他采用国际音标制定汉语拼音字母,并借鉴发明了新式标点,书写方式改左行直下为右行横迤等。
他就是钱玄同。
先说他的师门。章太炎,就是那个爱骂人的“民国第一疯”。
在日本求学时,上课时每当章太炎讲完,钱玄同就开始滔滔不绝地发表自己的观点,谈到激动处,甚至会在榻榻米上乱爬,也许是这位同学真正把老师讲的内容听进去了。鲁迅给他取了个雅号叫“爬来爬去”,他给周作人的信中提到这个人称“爬翁”。
其性情、性格可见一斑。
他和胡适算是好基友,虽然二人在一些问题上的意见经常相左,但是两人还是会惺惺相惜,为了共同的目标联合起来。可谓是相爱相杀了。
作为文学革命的发难者和《新青年》杂志的支柱,胡适与钱玄同互相唱和,亲密合作。
他们那些关于白话文学的各种主张,一开始并没有得到广泛的社会回应。
这和我们今天这些网红呀、明星呀是一样的:当没有人骂你、没有人八卦你的时候,那才是真的过气。黑粉也是粉嘛,来者都是客。
一方唱戏太尴尬了,既然没有人理会,他们自己就制造了一些动静。钱玄同化了另外一个名字,模仿守旧派的口吻,假扮“黑粉”,写信给主张新文学的战友,“双方”展开激烈地对话、辩驳,并把争论的内容全都“直播”到《新青年》上。 这就是新文学史上著名的“双簧信”事件。
估计那时要是有朋友圈,钱玄同肯定会发篇推文,再打上三个字:求转发。
然后,胡适、周作人、刘半农等人就默默转发了。
拉帮结派地吵架,并且最后吵赢了,真是过瘾。
民国从来不缺“狂士”,要给这些“狂士”排名,钱玄同至少能进前五。口出狂言自然是家常便饭。
鲁迅有一句说钱玄同的:一般人十分话最多只须说到八分,而玄同则说到十二分。
比如,钱玄同曾说:“人到四十岁就该死,不死也该枪毙。”那一年,他31岁。他的本意是为了表示对封建遗老的鄙夷。
额,等等。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大概不知道自己能活多少岁吧。
可能像我们这样平庸的凡人,偶尔口出狂言也没什么人计较。可是钱玄同说的那句话成了日后他的朋友们挖苦他的把柄。
1927年9月12日,钱玄同40岁生日。胡适想起他曾经说过那么一句话,想戏弄他。
于是鼓动周作人等人要在《雨丝》杂志上编一期《钱玄同成仁专号》,讣告、挽联、悼词在那些文人笔下很快样样俱全。想当初钱玄同拉帮结派地对付守旧派,绝对没有想到如今也被老胡拉了一派对付自己。在江湖上漂,总是要还的。
后来随着张作霖进京称大元帅,白色恐怖来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专号并没有刊行。但是,有一些不严谨的人误以为真,便把消息传出去了。一时间,钱玄同家里收到不少吊唁的电报。
一年后,胡适再次捣鬼。41岁生日那天,胡适作了一首打油诗给钱玄同作贺礼。
《亡友钱玄同周年纪念歌》
该死的钱玄同,怎会至今未死!一生专杀古人,去年轮着自己。可惜刀子不快,又嫌投水可耻。这样那样迟疑,过了九月十二,可惜俺不在场,不曾来监斩你。
今年忽然来信,要做成仁纪念,这个倒也不难,请先读封神传。回家先挖一坑,好好睡在里面,用草盖在身上,脚前点灯一盏。草上再撒把米,瞒得阎王鬼判,瞒得四方学者,哀悼成仁大典。
今年九月十二,到处念经拜忏,度你早早升天,免在地狱捣乱!
因为曾经那句不靠谱的言论,过了四十岁没死的钱玄同,经常被人挖苦。包括鲁迅先生也有两句打油诗表达对钱玄同的嘲笑:作法不自毙,悠然过四十。何妨赌肥头,抵当辩证法。
而钱玄同为了不让别人拿他这个把柄,干脆废“钱”姓而以“疑古玄同”为名,表示“钱玄同”已经不存在了。
这些民国大师,不仅特立独行,似乎做起教授来也是“甩手掌柜”。我曾经扒过陈寅恪,陈寅恪上课从不点名,平时也不举行小考,期末考也不会给学生挂科。(文末附链接)
这种风气似乎很流行,作为教授的钱玄同也是如此。
他曾在北大、北师大、燕大当老师,也是从来不点名,用笔在点名册上一竖到底。他给学生的考卷从不批改,为此北大专门给他刻了一个及格的章,由教务处统一盖章。
(这样的老师给我来一打!)
据他的学生回忆:钱先生上课条理清晰,一堂课就是一篇论文。
1939年11月31号,钱玄同因为突发脑溢血在北京逝世,享年52岁。
回想起和钱玄同20多年的友谊,胡适又忍不住把那首打油诗抄了一遍,多年后的纪念会上怀念这位老朋友时动情地称赞其为“南方学人的典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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